當一個在昏暗的地穴中待了十幾天的人見到陽光時會是怎樣的反應?小隊用行動充分回答了這個問題,長期的關押,使得這些探險者在怒火滿腔的同時對於光明充滿狂熱的憧憬,在看到從洞口投射進來的陽光的一剎那,所有人都忘記了一切,他們不約而同地想洞口狂奔過去,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機警。
在他們接觸到陽光之前,一道無形的力量裹住了他們的身體,將他們正在前進的身體強行拽回到雷加的身邊。
幾乎在小隊離開原地的同一時刻,十幾隻由火焰構成的利箭落到了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裹挾著灼熱溫度的烈焰瞬間擴散開來,把方圓幾十平方米的地段變為一片火海。
「退回去!」雷加對夥伴們喊道,他能清楚地感覺到來人的強大,除了幾個六七階的法師,其中甚至還有一個不下於自己的大法師,這樣的實力絕不是他們現在能夠對抗的。「退到下面一層,利用岔道把他們甩開。」
沒有人對雷加的建議提出質疑,洞口附近那已經變成一片熔岩的地面足以證實還沒有露面的敵人的力量,沿著出來的路,小隊以加倍的速度向下面一層跑去。
然而他們還是低估了對手的能力,那些似乎是剛剛趕到的法師們並沒有被那不時出現的岔路所迷惑,他們對小隊緊追不捨,有好幾次,當小隊準備認為已經擺脫了他們時,這些人便會毫無徵兆地出現在身後,只要稍加放鬆,他們就會像聞到獵物氣味的惡狼那樣猛撲上來。
「他們在有意識地驅趕我們,」一段時間的追逐之後,雷加終於意識到了對手的用意,這些法師總是能預先堵住「他們正在把我們趕向某個特定的方向。」
「你們先走,」海姆突然停下了腳步,對其他人說道:「我的阿洛爾神弓會拖住他們的。」沒等夥伴們說話,精靈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拐角處。
「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戰斧大聲咒罵著,「他以為他是誰?難道他真的以為我們會看著他一個人戰鬥?」矮人像一頭狂奔的公牛那樣追向海姆,嘴裡還在嘟囔著發洩不滿的話。
納克突然伸出手,輕輕敲在正準備追趕矮人和精靈的薇莉的頸部,從見面起就始終一言不發的女戰士立即軟軟地倒了下來。
「帶著她離開這裡,」亞巨人抱住昏迷的女孩,對雷加說道:「好好照顧她,她是個好女孩。」
「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雷加慢吞吞地說道:「我現在只是一個遊魂,我甚至無法憑借自身的力量抓住一根草。」他盯著納克的眼睛,「我冒著危險進入這裡,不是為了只救出你們其中之一的,」他的眼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我會處理好後面那些小蟲子的。」
他隨意地做了個手勢,被納克認為已經走遠的海姆和戰斧的身體,如同被一隻無形舉手抓住一樣從隧道的拐角倒飛了回來。
「他們身上的束縛在一分鐘後會被解除,」雷加半透明的身體緩緩向原路飄去,同時抬手射出一個如同螢火蟲般上下飛舞的光團,「跟著它走,你們會找到離開的路的。」他那的臉上突然流露出一絲笑意——遊魂的臉只有模糊的輪廓,沒人能從那上面分辨出任何表情,但納克堅信,他看到的確實是對方的微笑——「很高興遇到你們,我親愛的朋友們。」
他猛然加快了速度,在轉眼間沒入到隧道的石壁之中。
諾拉恩斯·海森·特維爾借助飛行術飄行在只有昏暗火把照明的洞穴之中,心中充滿了對獵物即將到手的憧憬與興奮。
諾拉恩斯·海森·特維爾是一個天才,每個認識他的人都這樣認為。當他還是一個剛學會說話的孩子時,就表現出了過人的魔法天賦:三歲學會第一個魔法,六歲成為一階法師,十七歲一舉晉陞為六階法師,到了三十六歲時,他成了讓所有人仰望的大法師。
不過這並非是他才華的全部。作為死神之手的繼承人之一,他天生就是一個傑出的領導者和行動策劃者,他的聰明才智在一次次成功的刺殺行動中表露無遺,在死神之手,他的名字是勝利和智慧的象徵,無數人心甘情願地為他效忠。人們相信,他擊敗競爭對手,成為這個組織的最高領袖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然而事實上,無論是大法師的地位,還是死神之手的權利,對他都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在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智慧生物是沒有姓氏的,即使那些古老的家族也只有一個統一的稱號,除了諸神和他們的眷族,沒人有資格擁有姓氏。從他小的時候起,就被告知,在諸神隕落後的今天,作為一個被死神賜予姓氏的眷族的後裔,他是宇宙中最為高貴的存在之一,他生來便注定要統治他人,操縱別人的生死。但他從來對此不感興趣,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其他人如何看待自己,他喜歡那種被人矚目,被種種包含著嫉妒,羨慕,崇敬與畏懼的目光包圍的感覺,他做一切事情的動力全都源自於此——不管何時何地,他都必須,也應該是眾人的焦點和中心。
這種心理讓他有時很痛苦。他設計的每一個計劃都天衣無縫,而且絕大部分都取得了成功,可不時會有那麼一兩個蠢貨——要麼自以為是,要麼笨到連最簡單的任務都無法完成——使他那近乎完美的計劃遭遇失敗,他們可以用死亡來逃避別人的指責,而他則不得不替這些愚蠢的手下去背黑鍋,去承受旁人那帶有懷疑和責備的目光。這是多麼令人難以忍受!
在這次的行動中,他又一次差點面臨同樣的窘境:那個被他寄予深深信任的霍蘭的背叛幾乎毀掉了整個計劃。當他感應到設下的魔咒被引發時,屬下背叛導致的憤怒和失敗感讓他快要發瘋,他無法想像當這個十拿九穩的計劃失敗後那些競爭對手會怎樣評價自己,更無法想像,那些從前對他近乎盲目崇拜的人們會用怎樣的眼光來看自己,他甚至一度想躲到某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再也不出來。
好在事情並沒有走到那一步,他的及時趕到讓那些探險者的逃跑計劃功敗垂成,儘管費了些周折,但一切仍在他的掌握之中,在按照他設計的劇本發展。五分鐘之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將像狼群驅趕獵物那樣把探險者們趕進事先設好的陷阱中,接著。他將完美地完成客戶的委託。
一絲微弱卻明顯的能量波動在這時闖入了他的感知範圍,這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察覺的波動頓時讓他收起了原來輕鬆的心態。
「你們繼續追趕。他對手下的法師們吩咐道,然後停了下來,站在隧道裡,等待著對手的到來。
在晉陞為大法師之後,法師們初步接觸到了宇宙法則的某些輪廓,這讓他們擁有了遠超其他人的力量,但同時也為這些法師帶來了某些束縛——比如說,當一個大法師以宇宙法則的名義向對手提出挑戰時,除非雙方實力相差懸殊,任何一方的避戰行為都將被宇宙法則自行判定為認輸,從此以後,直到突破到比現有層次高兩級之前,失敗方將永遠無法在勝利者面前使用任何魔法。
接受了遊魂挑戰的諾拉恩斯·海森·特維爾的精神全部沉浸在自己的靈魂世界中,通過這裡,他的心靈與外界的原能,以及冥冥中存在的某種看不見的法則發生了玄妙而又緊密的聯繫,在這一刻,他的整個身心全部融入到了這個宇宙之中,達到最佳的戰鬥狀態。
五分鐘過去了,他的對手並沒有到來。
一連串來自心靈的悸動讓諾拉恩斯·海森·特維爾突然意識到,他被那個發出挑戰的對手欺騙了:他使自己停下來迎戰,而他卻趁著這個機會殺害了落單的那幾個手下。諾拉恩斯·海森·特維爾並不驚訝對方有這樣的能力,在面對八階以下的法師時,一個大法師幾乎是不可抗拒的,但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位於身後的對手能夠不經過自己所在的位置而趕上那幾個法師,要知道,這條路在五百米之內沒有任何岔道,而要從最近的岔路繞到那些手下的前面,即使是他也需要至少二十分鐘。
這種被愚弄的感覺,加上面對難以理解的問題時的挫折感,讓他的原本平靜無波的心靈出現了些微煩躁,這煩躁使得他嚴密的心靈防線上產生了一絲微小的,幾乎不可察覺的縫隙。
雷加靜靜地多在諾拉恩斯·海森·特維爾身後不遠處的洞頂石壁內,如同耐心等待獵物上鉤的獵人一樣注視著後者,在遊魂那即使是卡森也難以發現的隱藏本能前,這個八階的大法師完全沒有察覺身後的敵人——當然,如果雷加想要發動攻擊的話又另當別論,那短暫的能量異常足以讓對手迅速發現並在第一時間裡作出反應。
就在剛才,在向對方發出挑戰之後,借助那可以無視幾乎所有障礙的身體,雷加成功地利用突襲解決掉了所有追趕小隊的法師,然後又返回原處。他相信,對手有的是辦法發現手下的被殺,但這正是他想要的:諾拉恩斯·海森·特維爾絕對無法想到自己的對手會是一隻亡靈界最低級的遊魂,因而也永遠無法得知自己是如何在不被其發現的情況下繞到前面去的,而作為一個法師,在瞭解清楚敵人的底細之前,沒有誰會貿然行事。雷加相信,他的行動至少為夥伴們贏得了十幾分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