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麗仙奴眼中那激動和驚喜的神色,尹天雷能夠理解己敝開心扉是多麼的開心,所以,在緩緩的醞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後,一個低沉卻極富磁性的聲音出現在了溫泉浴池氤氳的霧氣之中。
「其實,我不是塔帕大陸的人。」
第一句話,就已經大出麗仙奴的意料。
在天使的想法當中,哪怕尹天雷是從社會的最底層出身,是奴隸,是角鬥士,是匪徒,麗仙奴都不會那麼吃驚,因為尹天雷今時今日的地位和成就,足以讓人忽略掉他出身的貧寒,可他卻說自己不是塔帕大陸的人!
「……說話,但是,從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裡,尹天雷已經看到了懷中玉人對自己所說內容的疑惑。
「呵呵,你慢慢的聽我說。」尹天雷淡淡的笑了笑,緩緩的拍了拍麗仙奴細滑的粉背,然後,他仰起了腦袋,閉著眼睛,在沉默了半晌之後,那張堅毅到不可撼動的臉上,開始不斷交雜起了痛苦和仇恨的神色,還有一絲,淡淡的溫馨,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那掙扎著的時光。
……
尹天雷從小就不知道父親是誰,甚至於,他就不知道父親是什麼東西,他生活的地方,是一條基本算是與世隔絕的山溝,和他相依為命的,只有娘。
也許是尹天雷母子沒有個男人在家地緣故。他們孤兒寡母在村子裡倍受欺凌,尹天雷記得,他被娘牽著小手到村長家要扶貧款的時候,那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村長爺爺,對母親說的話。
……
「尹蘭啊,你是知道村子裡情況的。」村長既不起身,也不讓座,他就這麼直愣愣的坐在炕頭上。抽著旱煙袋,老氣橫秋的哼哼著,「鄉里發下來的扶貧款倒是有,但是攤到大家頭上,其實也沒有多少了,我大概算了一下。男人要種地,多拿一些,女人嘛,反正是在家養孩子,就少一些,你娘兒倆一共只攤到三十多塊錢,村子裡剛剛打了一口井,喏,就在我院裡,你們也要出一部分。所以,這錢也就用了。」
「我們都是從山上挑水。我們不需要用村子裡地井。」這是尹蘭和村長說的話,尹天雷直到現在。每一句都記在心裡,「雷子年紀小,剛是長身體的時候,我得拿這錢給他買些雞蛋補補身子,你不能不告訴我就把錢用掉。」
尹天雷記得,當時,村長被娘說的臉有些紅,但是。他就這麼突然的用力拍著桌子,對著母親大吼了起來。
「你住在村裡。是誰點的頭!啊?你不明不白帶個娃回來,照著祖宗傳下來地規矩,你們娘兒倆連村口都不許進來一步!現在你住穩當了,就敢跟我叫板了,啊?我告訴你,這錢,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被逼無奈,尹天雷又被娘牽著手拉回了小屋,他還記得,娘從村長的大房子一直到走回家,她眼睛裡流出來的淚水,就一直沒有停過。
……
這只是尹天雷不幸的童年最不起眼的一部分,因為更大的不幸,早就已經在醞釀著了。
尹蘭在生下尹天雷之後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受了風寒,而她在回到村子裡之後,為了養活尹天雷,她還要拖著病軀,像男人一樣下地幹活,長期的營養不良,再加上身體的勞累,終於,在尹天雷六歲的時候,她因為積勞成疾,一天地早晨,她躺在床上,就再也沒有起來了。
尹天雷清清楚楚的記得,當時娘躺在炕上,和他說地每一句話。
……
「小雷,你恨娘嗎?」尹蘭躺在炕上,緊緊的抓著尹天雷稚嫩地胳膊,流著眼淚,痛苦的問著自己的孩子。
尹天雷的腦海裡,清楚的保存著娘那一天的樣子。
當時蓋在她身上的被褥,到處都是破洞,她那被風霜摧殘的臉,根本就沒有一個三十剛出頭地女人應有的風韻,枯瘦地,就像一段風乾的老樹皮。
越是處在困境之中的孩子,越是很早就會懂事,雖然尹天雷當時只有六歲,大字還不識一個,可是,他卻知道,自己能夠活著,全都是因為娘拖著病弱的身子養活自己,自己的心裡還有溫暖,全部都是因為身邊有娘在,所以,他十分堅定的就回答了一句。
「不恨。」
聽到尹天雷這句話,尹蘭的臉上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她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哽咽的就只是念叨著一句:「娘對不起你!」
……
尹天雷不在乎娘是不是對得起自己,他也不在乎那不知道在哪裡的爹,為什麼不來照顧娘和自己,他只知道,娘生病了,動不了了,那麼,自己,就一定要把娘照顧好。
於是,六歲的尹天雷,就開始一邊照顧著自己臥床的母親,一邊還承擔起了這個家所有的事情。
不過,雖然有片屋頂遮雨,可是,他卻連鋤頭都拎不動,更不要說是下地去幹活了,那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樣的事情。
沒有吃的,怎麼辦?他帶著自己的小木碗在村子裡挨家挨戶的討要,可是,不知道是為什麼,那些村民根本就沒有一點憐憫,總是在尹天雷即將走到他們家門口的時候就把門緊緊的關上,而且就算給尹天雷逮到機會進去了,他們也是男人女人一起上,像攆畜牲一樣把尹天雷再趕出去,沒有一家人,願意向那對孤兒寡母伸出援手。
看著家裡的米缸一天一天的見底,尹天雷愁的直掉眼淚,但是,懂事的他還不願意把這些事情告訴娘,他在山裡挖野菜,挖山藥,找一切能夠吃的東西,但是,他知道的,能夠食用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不認識的,他又不敢拿給娘吃,所以,眼看著,米缸就還剩下薄薄的一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