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仙山洞府,儼然人間地獄。
七天之後,昔日碧游宮內大火,終於停住。
只是一時竟也恢復不得昔日元氣。
這一場大鬧浩劫,弄得西方教主同元始天尊一起降臨,才將入魔的楊戩制住。
碧游宮通天教主肆意妄為,以一己之私造成因果,從此禁足碧游宮閉門思過。
而楊戩,因為他殺戮大開,魔障未消,三界商量之下,將他封印壓制在北極冰川底下,倘若有朝一日他翻然悔悟,才准他放出。
楊戩每日在冰川底下,渴了喝冰水,餓了啃雪花,熬了不知多少歲月。
冰川之處,很少人行。
他也不知世外究竟是何年何月,也不知道自己度過了多少時日,更不知世事究竟發展到何種程度。
只是偶然睜眼,會看到幾頭大大的白熊從身邊慢吞吞地爬過。
白熊沒有成精,還不能同他講話。
楊戩笑笑,將臉埋在雪地裡。
冰川的寒冷每日每時每刻都刺骨的疼。
可是,只要他想起某個人的樣子,一切彷彿就不疼了。
因為心已麻木。
終於有一日,有一個雪衣公子從天而降。
楊戩靜靜地趴在冰川下面,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
然後這人彷彿自言自語,說道:「哎呀,西岐得了紫皇相助。果然是如虎添翼啊。」
楊戩的耳朵嗖地豎起來。
那人又停了停,楊戩恨不得衝上去踢他一腳,讓他快說。
這人終於又開了口:「聽說昔日碧游宮大火之時,幸虧雲中子將紫皇救出,得以成功封神,現在諸神歸位,天下安定,唉,若沒紫皇。天下蒼生豈非還要受紂王壓迫之苦?」
楊戩頓時懵了。
她沒死?她……她沒死?
有什麼東西「彭」地一聲,撞上了他地眼眶。
真的,假的。
那雪衣公子走了兩步,又讚歎:「紫皇真是一表人才啊。配我剛剛好。」
楊戩的眼淚才落下來,聽了這話,怒道:「我呸!你算什麼東西!」
那人彷彿什麼都沒聽到,面不改色地轉頭過來。
楊戩這才發現他的皮膚白的跟冰似的。額頭上好像還有一隻小小的角。
不知怎地,楊戩覺得這人明明沒見過,卻偏偏很眼熟。
雪衣長角公子來回走了兩步,楊戩明明就在他跟前。他偏偏一眼都不看他。
楊戩正要叫。
雪衣長角公子又說:「現在天下安定,四海昇平,紫皇應該完成任務了吧。是不是也該回天庭了。看樣子我很有機會。」
楊戩氣的雙眼冒火:「你個獨角怪。本大爺出去一掌劈死你,你去黃泉娶閻羅公主吧。」
雪衣長角公子說:「聽說紫皇昔日有個了不得地追隨者。不知道他長的什麼樣呢?是不是有資格同本公子競爭?」
楊戩冷笑:「本大爺玉樹臨風,一見傾城,再見傾國,你去死。」
那人眾人忍不住噗嗤一笑,顯然是聽到了他在說話。
楊戩索性冷靜下來,知道這人有古怪,想看他搞什麼鬼。
那人卻不再說話,跺了跺腳,雪白色的袖子裡忽然落下一點東西。
黑褐色,有一點綠光盈盈,正好落在楊戩身前不遠。
長角公子繼續說:「對了,我身上還帶著紫皇的碧蓮子,我研究了半天都不知道這東西怎麼才能開花,偏偏有人說紫皇只青眼能讓碧蓮子開花地人……唉,難道我跟紫皇沒緣分?還是交還給雲中子吧。」
楊戩聽了這話,正要提醒他一下,心念一轉,頓時住口。
長角公子便施施然地轉過身,在楊戩看不到的角度,嘴角一笑。
低聲說道:「紫皇,你的恩我就算報過了,至於以後,就……看你們還能不能再續前緣吧……」
仰頭一笑,笑容如冰雪般潔白,長嘯一聲,身影騰空,呼嘯而去。
楊戩抬頭,頓時一笑:眼前一條銀白色的冰龍,搖頭擺尾,直上九霄。
楊戩費了三天時間,才
那粒碧蓮子撿到手心。
同時他確認,那個雪衣公子是故意將碧蓮子弄在這麼微妙地地方的,絕對是故意來折磨他的。
期間,他跟碧蓮子還差半根手指之時,有幾頭黑熊來了,一屁股坐下來。
楊戩大驚失色,連罵帶叫,最後連哄帶騙,才將這幫遲鈍的大爺打發走。
他緊緊地攥著那小小地種子。
自從來到冰川之後,他幾乎忘記了有種感覺叫做溫暖。
但就在手握住那種子的時候,他忽然又深刻地回憶起來。
「清流……」楊戩親吻著手心的種子,本來已經死掉地希望,忽然在心底發了一棵嫩嫩地芽。
是日,北極之地傳來一聲慈悲佛號,西方教主設立地冰川崩裂四散,天崩地裂響聲過後,一道偉岸身影,昂然屹立在北亟亟冷之地。
「清流!」他揚聲大叫,聲音在北極之地冰川之間反反覆覆迴盪,就好像無數個聲音在一起的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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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定。
諸神歸位。
三世劫破。
只有一人,仍舊茫然若失,如失了主張地魂魄。
雲中子眺望著那不停地奔走山野之中的人,歎一口氣。
「一直,都是這樣嗎?」楊戩問。
「自從封神之後,她便……一直如此。」雲中子低聲,轉過頭去。
「她在做什麼?」
「不知,問過,卻始終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為什麼竟然如此……」
「當日,清流心懷死志,本來已經只剩下一息尚存,通天見狀,便強行替她將過往的記憶全部封印住,關了她的七情六慾,才讓她得以活命。大火之時,我也以為她已經死去,兩日後才醒了過來。」雲中子說道。
楊戩伸手,拍在他的肩頭:「多謝你。」
「接下來……」雲中子轉身,「交給你了。」
他邁步,飄然出塵的身影,慢慢地走遠。
「你是在找什麼嗎?」
楊戩再次靠近,小心翼翼開口問。
她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繼續低著頭向前走著走著。
「你到底是要找什麼?」他繼續問。
她卻仍舊不回答,兩道細細的眉毛皺的緊緊的,臉上露出焦急的表情,身形一飄,以極快的速度掠向遠處。
「等等。」楊戩縱身追上去。
從日出,到日落,夕陽的紅彤彤光芒染滿了整個山谷,她都從來沒有停下過腳步,東找找,西找找。
「喂,你跟我說一句話啊。」楊戩站在她身後,她卻好像沒看到他這個人,更沒有聽到他的話。
他眼光一轉,忽然看到她手起,將一塊石頭掀到一邊,那青色的石頭上居然多了三道血色的指印。
「喂!」楊戩大驚,追了上去,卻看她毫不在乎地繼續去掀開另一塊更大的石頭,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不說話,只是努力掙扎了一下。
楊戩看著她的手,大驚失色,那柔嫩的手指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都已經磨破,鮮血順著玉蔥般的手指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清流……清流……疼不疼?」楊戩低聲,感覺心痛。
她卻更加不耐煩地,看也不看他一眼,甩開他手,忽然雙臂一振。
紫麟真氣破體而出,頓時將他擊飛一邊。
楊戩猝不及防,身形倒飛出去。
而她抬頭張望一陣,身形飛起,向著另外的地方飛了過去。
「清流!」楊戩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向著她的方向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