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坐在床上,我試著將體內真氣聚集。
不料才一運氣,穴道之中好像有千百隻針刺過來,又疼又麻。
我沒忍住,輕輕呻吟一聲,差點從床上栽到地上。
手撐著床面坐好,手碰到床的時候,手指都覺得如有針刺,我飛速縮回手,苦笑想:果然是好狠的手段。若我擅自動用真氣的話,便會遭受針刺之苦。
聞仲對我,也算是痛下血本了。
不過他也還不錯,沒有將我鎖在暗無天日的地牢。
鎮定了一下心神,我重新吸一口氣,再次試著慢慢地去聚集真氣。
針刺之痛遍體全身,我已經忍不住這種痛的折磨渾身簌簌發抖。
相對的雙掌也突突地跟著跳痛,顫抖控制不住,而我咬緊牙關,感覺有汗自額前滑落入頸間。
拼盡全力收攏了部分真氣,心中一喜,想要再接再厲,不料那聚集在一起的一點真氣忽然四散,剎那之間,就好像無數細細的針順著真氣流淌血管當中,我懷疑那些小針會不會將我的五臟六腑統統地刺得支零破碎,千瘡百孔。
額頭冷汗刷刷落下,我呆呆看著前方,沒有力氣再控制,一張口,一股血霧向前噴了出去。
「清流!」耳旁聽到一聲淒厲呼喚。
我卻已經看不到來人是誰,眼睛一閉,向後倒過去。
朦朧醒來之時,聽到吵嚷之聲。
「太師,你未曾對流光說過這種禁止會反噬的如此厲害!」是流光的聲音?
我試著睜開眼睛,耳朵嗡嗡地有點疼。
房內空空,不是在這個房間。
我試著看過去,卻什麼都看不到。
而耳畔。對話如此清晰:
聞仲的聲音,說道:「流光,我也不知會如此……」聲音竟有些茫然。
流光急道:「太師,那人並沒有對你說會有如此後果,顯然是對清流不利,其中必定有什麼不可告人陰謀,太師,你難道還要一意孤行?」
聞仲沉默不語。流光說道:「以清流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在此坐以待斃的,她這次不成。必定還會有下次,但真氣反噬何等厲害,聚集越多,反噬越大,若是如此下去,不等翻『逆命』之罪,她也會很快支撐不住!太師,你難道竟忍心?」
我地心一跳,流光……。忽然很想看他此刻表情,閉上眼睛再睜開,心念所至,居然被我看到……
這是,臥房之外?
一身黑衣的流光站在那裡。燭光搖曳,他黑衣長髮的孤直身子,彷彿剪影般虛幻。此刻雙眉皺著,閃閃雙眼,望著那人背影,在他之前,聞仲背對著他,同樣孤傲地站著。
此刻他忽然回頭,雙目炯然,略帶一點紅。
「本太師也不想如此!」聞仲怒道,「你當我願意看她如此慘狀!可是她為何要一心離開,她若不擅自動用真氣。則萬事都無,流光,你為何一味責怪我?」
「太師。」流光頓了頓,忽然說。「你喜歡她對嗎?」
石破天驚,聞仲驚了驚:「你說什麼?」
流光問道:「太師您說是為了朝歌的皇運才留下清流的,其實太師的私心裡,也是不想她離開的吧?」
為了朝歌皇運……哈,果然,等等……流光還說什麼?
聞仲默然:「流光……」
而流光淡淡地說:「流光只是想問,太師喜歡她的心思,跟太師想保住朝歌的心思,究竟孰輕孰重。」
聞仲喃喃:「流光,本太師……本太師……」
「太師……」
「本太師的確是……可是她,她不喜歡我啊。」聞仲忽然說,臉
黯然。
流光怔了怔,說道:「太師……其實,其實清流她……」
「她怎樣?」聞仲問。
「她根本不懂何為愛人吧。」流光開口,似乎有點難過地轉過頭去。
聞仲愣住。
我也愣住。
流光在說什麼?
他又知道什麼!
這兩個人背後談論我,如此肆無忌憚,我忽然有點惱,可還是身不由己聽下去。
「太師,」流光地臉色逐漸恢復正常,「你對流光說是為了保住朝歌皇運才留下清流,但在太師您的心中,真正不想她離開的理由是什麼?太師可知道,如果是喜歡她的話,難道會忍心看她如此痛苦,難道會眼睜睜看她死在身邊,就算是這樣也要留住她嗎?」
「流光!」聞仲臉色一變,隨即冷笑說道,「不錯,你說得不錯,我說是保皇運才留住她,不過是借口,在我心底,是不想清流離開而已,我不想如此,一想到她離開之後,我們便有可能仇人相見,敵方相見,你叫我情何以堪,她不愛我,我認命,難道還不能讓我留下她嗎?」
「太師,她會死的。」流光淡淡地。
我真的會死嗎?我眨眨眼。
「流光,」聞仲眉心第三隻眼隱隱發出光芒,他忽然問,「流光,昨日我動手留住清流的時候,你明明在門外,為什麼你不出手攔阻,你若出手,我便制不住她。」
流光面色忽然變得十分難看。
我幾乎窒息,相信若是我可以見,也會看到自己的臉色好不到哪裡去。
為什麼流光要這麼做?
是為了聞仲嗎,不過也有道理,他可是聞仲的黑麒麟,不是我地啊。
心中有點難過。
聞仲繼續說:「是不是你的心中也存在跟我相似的念頭,所以才沒有出手攔住我?」
我一怔。
流光慢慢地開口,一字一頓地回答說:「不錯。」
「流光,你也不過跟我一樣是自私的人,」聞仲忽然大笑,「哈哈哈!你又為何在現在讓我放手?憑什麼要我放手?」
流光低頭,轉過臉不語,十分難過的樣子。
「太師,縱然我心底不想清流大人離開,縱然我也不捨,但我無法坐視她受苦如此,太師,你地心,應該也跟我一樣吧,流光的心向來跟太師是存著靈犀的,流光所思,太師必定也會想到,太師所想,流光也會感知。」流光又說,「所以當時,流光沒有出手,一方面是流光心底地不捨,另一方面,是因為知道了太師的不捨。」
聞仲看著流光,眼中光芒閃爍。
「可是現如今,強行聚攏真氣的後果太師也見到了,太師的心,可還同昨日那般絕情跟堅持麼?太師的心,恐怕也跟流光一樣,在究極的不捨之下,對清流大人存著一份不可忽略的不忍吧。」流光忽然抬起頭,眉心硃砂越發鮮紅,襯得雙目如墨。
「流光……」聞仲忽然後退兩步,身形搖晃。
「太師……及早收手吧,清流大人的脾氣你還不知麼,寧折不彎,為玉碎不肯瓦全……您若是再如此下去,只能一錯再錯,叫她心底恨你……」流光低聲。
「我該怎麼做,流光,我該……怎麼做。」聞仲倒退,倒在椅子上,面色頹敗如斯,嘴角喃喃地說,「然而讓我放手,不如殺了我,可是她,可是她……」
他的眼睛一瞥,雙眼之中滿含苦痛,似有淚光閃爍,透過虛空看到我的臉上來。
就算是知道他看不到我,被那種目光接觸到地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全身顫抖,一股真切的痛爬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