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姜子牙,我背著手徐徐回府,一路想他的話。
想到奇怪的地方,忍不住自己也會笑。一直回到我的房間,盤膝坐上床邊,閉上雙眼,冥思一轉,透過虛空看出去。
紛紛擾擾,人馬嘶鳴,隱約看武成王黃飛虎在前,嗟歎一聲:「既然是聞太師追來,夫復何言,可惜我黃飛虎會葬身此地。」
這般頹喪,不似我認識的武成王,聞仲威名,果然並非虛傳。
我心中凜然,轉頭向後一看,那邊大道之上風塵滾滾,大旗飄揚,軍馬雖然追的急,卻仍舊整齊不亂,果然是聞仲帶兵追來。
黃飛虎兀自在嗟歎,黃明周紀他們卻嚷道:「怕什麼,同他們拼了,誰勝誰敗,還不一定。」
我微笑,心底對這幾個人的好感倍增。
心中想了片刻,此事需要如此這般。於是收了元神,喚一個黃巾力士出來,吩咐他前去青峰山紫陽洞清虛道德真君那裡,告知真君借混元幡一用,撥濟一番黃家父子。黃巾力士領命而去。
我閉眼靜靜等候,不過一時,黃巾力士回轉,答曰:「真君已經前去相救。」
我點了點頭,定神再從虛空裡看去,果然見真君出手,混元幡當空落下,頓時將黃家父子一干人等盡數遮住,真君又用一個異地決,輕飄飄地將黃飛虎等人移出了聞仲正追著的大道,這一番動作,除了我跟道德真君之外,神不知鬼不覺。
隱約聽清虛道德真君在空中隱隱說:「尊命已經完成,希望早日同清流道友相見。」
我微微一笑,回道:「有勞真君。望早日相見。」
清虛道德真君便逕自回青峰山。我再探頭看過去,卻看到黃飛虎一行人迷迷怔怔,臉上露出不信表情,不知自己怎麼會突然離開大道,躲過聞仲的致命追擊。
黃明想了一會,眼珠亂轉,彷彿有幾分明白,卻故意大聲同周紀說道:「真是上天保佑我等歸西岐,看樣子天命不可違啊。」一邊去看黃飛虎,武成王黃飛虎雖然不言。但經歷此種不同尋常的變動,我知道他也已經不再後悔倉促離開朝歌之舉了。也逐漸堅定了歸順西岐的心志。日後五關,若他打點精神來應對,當不在話下吧,好歹他也是一代名將,而先前的精神不振,不過是因為叛離的緣故,放不下心結罷了。
這邊我放了心,便又轉頭去看聞仲那邊。只見大旗之下,黑麒麟上聞仲氣勢洶洶,忽然不見了黃飛虎,稍微地不知所措之後,便重新開始佈置追兵四處搜尋。臨危不亂,佈置嚴密,果然是大將之風。我暗暗稱讚。卻也皺起眉頭:他若是如此咬定青山不放鬆,黃飛虎遲早還是要被他追到。
想到這裡,我想了想,手指抬起,虛空裡向著棋盤上一招,招來三五枚棋子,將棋子捏在手心,反覆摩挲,想了一個決,喝一聲:「去!」
黑白棋子破碎虛空。瞬間消失。
這一招叫做「金蟬脫殼」,又叫「聲東擊西」,棋子落地。便化作同黃飛虎那幫人一樣的軍馬,卻不向著五關方向。反而倒過頭來,返回朝歌方向滾滾殺去。
不過一會,聞仲便接到前方線報:「報告太師,黃飛虎一行人殺回朝歌去了。」
聞仲大怒,喝道:「大膽的亂臣賊子!」
卻著實擔憂朝歌安危,當下率先調轉黑麒麟,向著朝歌方向返回來。
我看他中計,微微一笑,撤回
收轉元神,但就在元神消退回體的瞬間,我彷彿看到現一個人影,生的面容憔悴,尖耳猴腮,不知怎地,一見他我的心底便隱隱有一股寒意,很是不舒服。
那御風飛行之人向下看了看,彷彿看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降落身子下去。
我稍微一猶豫,起初還擔心他會對黃飛虎不利,可看到他身形是衝著聞仲隊伍而去的時候,我放心,瞬間元神回體。
日影轉動。
我獨自一個人靜思。
姜子牙的話我一直記在心底。
他說朝歌非我久居之地,我也明白。以前我封印真身,所存之力無法抵抗怨氣入體,所以須流光護佑。但是此刻,禁忌不復存在,我也跟以前有所不同。
大概,是應該離開的時候了吧。
掙扎這麼許久,忽然才明白,順天命是唯一選擇。
我坐在桌邊上靜靜地想:等聞仲流光回府,向他們兩人告個別,我便可以離開了。
只是,要去哪裡呢。
終南山的話,大概會擾到雲中子地吧。可是除了這個地方,我無處可去。
但一想到那日他的決然,我下不了重新踏足終南的心。
我苦苦思索,若是捨棄終南,我當在何處容身。
西岐嗎?暫時對那個地方沒有任何的興趣,不想去。
姜子牙也說隨我的心意,但真正要隨我心意了,天大地大,我卻忽然找不到想去能去的地方。
我想找一個安靜的,清幽的地方,無拘無束,海闊天空。
眼前忽然出現一大片寬闊蔚藍的海,大團大團地雲朵從海盡頭湧現在天空,像是糯軟的棉花糖,時而如白兔狀,時而如花朵,島上綠樹茵茵,我邁步順路而走,岩石階梯一級一級過去,兩岸的海水拍過來,濺起銀色的水花。
翻過山頭,是一望無際的綠草,柔軟地地毯一樣蔓延開去。
我回頭,在海天一色的巖頭上,矗立著一座獸角飛簷的閣樓,周圍白牆青瓦,風吹過,隱隱能聽到簷角風鈴地清脆聲音。
視線逐漸模糊。
等我察覺之時,手肘已經倒在桌面上,半邊臉不知怎地也壓在上面,我一警醒,從桌子上爬起來。
好可怕,怎麼會突然想到那個地方。
我愣在原地,表情一變再變,緊緊咬住嘴唇。
果然姜子牙說的對。我同這些古怪情感如此的糾纏不清,終非良策。
明明是討厭那個人,唯恐躲避而不及,卻忽然在想不到何去何從的時候,偏偏想到那個不堪回首的地方。
楊戩那人,就算不在我身邊,我竟能主動想起他。
庸人自擾,果然是庸人自擾。
若長久如此下去,我真的是有走火入魔的趨向了。
我無奈一笑,或者我要做得,只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不存在這些凡塵情緒紛擾,好好地修行,而後再觀我心如何。
「若我來世,身如琉璃……」垂目,喃喃地念道。
門口腳步聲響,隱約帶著一絲沉重。
我睜開眼睛,聽到聞仲的聲音說:「清流。」
有些飄渺的聲音,我卻覺得似乎有些不同尋常。他……回來地是否有些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