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的匕首直直地插入楊戩胸口。
滾燙的熱血從匕首邊沿迸濺出來。
楊戩頭一歪,幾乎疑心通天是不守承諾,想要一刀殺了他。
但是……這一刀,並沒有插中心臟。
這個混蛋。
而通天伸手,點了點楊戩胸口灑落的熱血。
「你覺得,清流會不會忍得住?」他眉眼生春,似乎是見了楊戩的血很興奮,好整以暇地慢慢問,「她自從殺了定雲,逃出生天,每日每夜便受著良心的譴責,如今舊日光景再現,你說,以她的個性,會不會回來救你?」
他得意地瞟著楊戩。好像是篤定了這賭局的結局。
「你輸了。」
對方卻如此說。
「你說什麼?」通天驚詫。
「我說你輸了。」楊戩嘴角的血一直落到胸前,遍體疼痛幾乎叫他無法言語,他卻強撐著,不停重複這句話,「你輸了,你輸了,你輸了!!!我說你輸了!哈——哈哈哈!」
聲音撕心裂肺。
他大笑。
明明是大笑,但那聲音,隱隱聽來,卻如哭似嚎。
難受,很難受。
通天輸了,輸了,那……自己可以活了。
楊戩想:本大爺又可以活下去了,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十年不晚。
應該喜極而泣的吧。
但為什麼,心痛的要死。
好痛好痛。早知如此,被他一刀直接殺了,豈非痛快?
打他什麼勞什子的賭。
楊戩模模糊糊,朦朦朧朧地想,那個人決絕的臉在眼前晃動,就在方纔,通天揮袖子,舉起匕首向著自己胸口插落下來的時候,她看了自己一眼。然後轉過頭。
當時,他是怕得,怕通天就這麼殺了自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睛落在那身影上繞不開。
清流,清流,你再看多我一眼啊。
但是她當真地頭也不回。
她頭也不回,不管他生死,就那麼抱著哪吒桃之夭夭。
這個壞孩子。
真真是個壞孩子。
楊戩想著。不知不覺,眼前一片模糊,是什麼將雙眼蒙住?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他抽抽鼻子。
他寧可不知。
「你輸了!」
如雷貫耳。
而通天在瞬間回頭。
遠處,哪裡還有任何人影?
方才矗立那邊猶豫不定的那個人,早就不在。
空空蕩蕩的山谷之間,只有楊戩大笑的難聽刺耳聲音,竟帶一點淒厲。
「清流!」通天吼一聲。美麗的臉忽而猙獰了起來,「居然……真的跑了?」
「吾……又錯算了你麼……」他喃喃地,不解。
或者。是因為看自己動手傷楊戩,嚇到了她?所以才落荒而逃?
可是,真的不能殺他了嗎?
雖然方纔,差一點就直接衝著他心臟而去。
可好歹是一教之主,出爾反爾之事,他不屑去做。
本來只是逼清流妥協而已。
沒想到……
結局居然會是如此。那個小傢伙,居然真的,頭也不回,不管這男人生死的,就跑了。
不過,這證明了,那小傢伙心底沒有這男人
不知為何,通天隱隱覺得心底有點什麼東西鬆懈了下來。
哈,哈……
通天帶笑,回身。看著面前楊戩。
他雖奄奄一息,眉眼之間仍舊是倔強地。
眼底似還隱隱藏著一股煞氣,一股狠絕之意。
就算通天高高在上良久,慣於俯視眾生,當看到這抹神色之時,心頭忽而覺得有絲悸動。
他陰沉沉地看著楊戩:這個男人……
實在是……
心腹大患啊。
雖然不想說這個詞。但是轉頭看到他的臉,對上那雙黑色眸子,掃過那雙濃濃劍眉,心頭就好像插上了一根刺一樣。分外難受。
這個男人,狡猾多端。不擇手段,甚至還帶一點卑劣無恥,但,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很喜歡清流啊。
所以,漫天遍地好像有一萬個理由讓他殺掉他。
可是……為什麼會輸掉。
通天惱怒非常。
他轉頭,怒氣衝天看著楊戩。
忽而,他望見對方眼睛裡那閃爍著的東西。
這是……
通天吃驚地看著。
就在瞬間,方才亂了的心曲忽而穩定下來。
通天忽地想大笑。
就好像在重重迷宮裡走了許久,正當困惑不堪想要毀天滅地之時,忽而發現,這迷宮的主人作繭自縛,居然把自己也深困在迷宮內。真是好笑極了。
原來如此!
通天瞇起眼睛。
好!你贏得好。
你贏得了性命,你失了她的心。
此時此刻,你的心中,應該也不會快樂到哪裡去吧?
楊戩!楊戩!
這個小鬼,嘴上雖然強硬,雖然說什麼「明知清流讓我來送死的」,但心頭實際上是有著期望地吧。
期望清流會為了他挺身而出?期望能看到清流為他求情,從而確定他在清流心中有一席之地?
但是偏偏他贏了!
哈哈哈……
此時此刻……楊戩之心,恐怕更願意去死吧!
只是看這麼糾結的面容,只是看那雙眼之中,傳說只有凡人才有的喚作「眼淚」之物,他的心中就已經萬分肯定。
更何況,小清流心底根本沒有他。
不殺他,反而會讓他更痛苦。
那麼,就沒必要同他為難了吧。
哈哈哈,心情大好。
「你贏了。」通天笑著說。
手臂一揮,鬆開了握住匕首的手。
只是在鬆開之時,裝若不經意地用力,將刀柄推了一下,刀刃於是便隨之向肉體內插深了進去。
楊戩身子劇烈顫抖。
而通天,滿意地看著男子堅毅的臉上露出明顯痛苦表情,糾結的眉心,滾滾落下汗滴來。
但他不語,終於不語。
通天回手,踱了兩步,背起雙手:「吾可以,放你走。」
楊戩疼得幾乎昏厥過去,保持最後一絲冷靜,顫聲說:「多謝教主……」
「只是……」通天笑著,轉過頭,「你好像還想要清流身上之毒的解藥?」
楊戩本來渾身顫抖,一手摀住胸口傷處,無力起身。聞言,卻驀地抬起頭來,雙目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