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出了洞口,放眼周圍,忽然一愣。
如此似曾相識。
我呆了呆,不知怎地,在瞬間覺得這地方我曾經來過,雖然這是元神出竅第一次看到,但是……這種感覺……
似乎是新雨過後,青翠欲滴的山樹葉,巍峨群山,白雲片片游弋,好一片清新秀麗的場所,但處處瀰漫著陰森恐怖的味道,為何。
「這個地方……」我放眼四顧,心中萌生一種不安感覺,慢慢蕩漾開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手腳逐漸變得冰冷,我試圖退回洞內,想到哪吒的話卻又站住腳,不知不覺,天邊的白雲逐漸變了顏色,隱隱透出一種不詳的黑,層層疊疊,擁擠在一起,似乎隨時都會有妖魔出現,我後退一步,頭暈目眩,記憶裡泛起古怪的慘叫聲,刺得我的心隱隱作痛。
那股劇痛逐漸地明顯起來,不是錯覺,而是真實的存在,我吃了一驚,閉目定神,察覺這股痛是來自原身之上,驚覺之下,心涼如水:難道原身又出了什麼問題?
後退兩步,靠在山石上站住身子,順著膳食慢慢地坐倒地上,凝神靜氣。
猛然裡彷彿有股巨大力量,將我吸引空中,順著不知名的軌跡,溘然回返。
醒來之後,對上雲中子向下俯視的臉。
「發生何事?」我茫然問,伸手摸了摸胸口,好疼。
雲中子見我醒來,白色長長睫毛一抖:哼一聲,拂袖,也不跟我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喂喂!」我叫,這個人是瘋了麼?
「他是生氣了。」旁邊一個聲音說。我轉過頭,竟是流光,垂手站在床邊,「清流大人……」欲言又止。
「他生什麼氣?」我皺了皺眉,伸手按在床上,坐起身來。
「此地邪魅不明,尚未完全除掉,清流大人你擅自元神出竅,極有可能被潛伏的妖邪暗算。雲中子也是為大人您好。」流光伸手,扶住我肩頭,扶我在床上坐定。
「真的有妖邪過來?」我挑挑眉毛。
流光點點頭:「此事十分詭異。」
「那妖物,是何模樣?」我問,心怦怦而跳。
流光搖頭:「沒有發覺。」
「你跟雲中一整天嘀嘀咕咕,可是在商量什麼?說給我知如何?」我凝眸看他。
流光面色驟變:「清流大人,這個……」
「又有什麼不可說?」我不耐煩,「你們不說,我自行查去便罷了。」
「可是……」流光諾諾。忽然說,「清流大人,此事就交給雲中子同流光吧。」
「為什麼,這分明似乎我自己的事,何須你們來插手。」我賭氣說。轉頭,望見門邊上那一抹飄然出身的白衣影動,雲中子居然對我發脾氣,呵,這人真是越來越不淡定。
聽我這麼說,那門口的人影一動。已經消失。
居然還對我使性子,不過使得好。
我笑:「走吧走吧,反正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
流光肩頭一抖:「清流大人,您……」
我看著他,冷笑:「我怎麼了,莫非你也要走麼。要走就走,何必囉嗦?」
流光臉色灰敗,目光一抬看向我,肩頭抖了抖,卻說不出話來。
我不再理他,只問:「蝙蝠妖呢?」
「他……被流光打發下去了。」
答應一聲,低眉想了想,轉頭看流光,「你還不走?」
流光大驚,後退兩步:「流光……流光想陪在清流大人身邊。」
我「哧」地笑出聲:「不用。我又不是三歲孩子。不必人陪。」
「大人,你何故……」流光聲音顫抖,胸口起伏。
「我要休息,你出去。」我低頭,不讓自己再看他。
流光站在那處不動,也不做聲。
我不耐煩起來,揮起袖子,將他逼退兩步,按捺胸口殺意叫:「你還不走?」
流光身子搖晃。半晌站定,不再說話。隱約見他低低地向我行禮,隨即轉身,關上門徑直走了。
我低頭,俯首在床上,忽然聽得耳畔聲音啪啪地響。
眼睛一眨,卻覺得濕潤,竟是眼淚落下。
何必如此?
我必當如此。
可是,流光,不要再跟著我了。
慢慢地抬起頭,茫然望著床頂。
如若我料想不差……我記得元神出竅之時那股熟悉地感覺,周圍的環境,不知在什麼時候曾經見過,那種擊中我心的熟悉的痛,更是叫我難以忘記。
要面對的,終究要面對吧。
只是,未曾置我於死地,恐怕對方,也無法傾盡全力。
既然如此,若是在他尚弱小的時候殺了他,大概,才是驅除後患的唯一辦法。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出路。
幾千年來,唯一的念頭就是如此。
捏著拳頭,渾然不覺自己身上已經溢出淡淡的紫氣,帶著滾滾殺機。
白影騰雲而去,剛出門地戰麟流光驀地一驚,下意識向前走了兩步想要阻止,可回頭看了看身後屋子,卻又停住。
「雲中子……」流光歎一口氣,皺著雙眉抬頭,略帶憂鬱地看著那白色影子從空中很快消失。
玉泉山金霞洞。
「師傅,你就讓弟子下山吧。」頗帶無賴的聲音響起。
「放肆,回去好好精心修煉。」無奈的駁回聲。
「師傅,你不能這麼殘忍啊。」繼續央求。
「什麼殘忍,上次你下山,得罪了那紫皇清流。他一狀告給天尊,你倒是沒什麼事,害我被天尊好一頓訓斥,你你你,你說你什麼時候不給我闖禍,能給我掙點面子呢?廣成子已經笑過我,說我管教無方,當著十二金仙的面,你要你師傅我面子何存。」玉鼎真人吹鬍子瞪眼經。做出氣憤無比的樣子,口頭上盡量說的哀婉,企圖將眼前人嚇退。
不料對方根本就不是被嚇大地,聽這種話,噗嗤一笑,沒心沒肺地說:「師傅,您不是不知道,我跟清流好著呢,他不過是小孩子脾氣才會去告狀。更何況,他身負天命,日後護佑真主,弟子也自然會下山跟隨著他,掙一番絕世功業,怎麼能說給師傅闖禍呢,到時候弟子揚名立萬,十二金仙都要對師傅你仰望的。看哪個還敢恥笑。」一張俊臉上露出笑瞇瞇的表情,彷彿一隻柔順地貓。
「不行就是不行,任憑你怎麼說。」玉鼎真人看他憊懶的神情。啼笑皆非,心中卻也暗喜:這小子居然也有這份上進心思,還好還好。表面上卻仍舊不容分說。
「師傅,」見不成,楊戩再上前,拉住玉鼎真人袖子。「我在這山上悶了也有些時日了,難道懲戒還不夠麼?況且我聽說雲中子都下山了,還是得了天尊的允許,」楊戩想到那白衣的人,氣的兩眼發直,然後又賠笑說,「師傅,憑什麼他能下山我不能啊。」
「不許你下去就不許,」玉鼎真人甩開他的手,「橫豎你老老實實給我在玉泉山呆著。為師這也是為了你好。」
「什麼意思?」楊戩眼珠一轉,「師傅莫非你算出了什麼?」
鼎真人臉色微微一變。
楊戩卻已經將他面色變化看地清楚,當下挑眉:「師傅你這幾天看我看的甚嚴,莫非真的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你……自己知道就好。」玉鼎真人見瞞不過去,遂歎了一聲,「楊戩,為師算的你最近有劫數在身,若放你下山,恐怕禍事不小。」
不料楊戩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頭。皺著眉只管問:「師傅可算出徒兒這劫跟清流有無關係?他……他是不是有危險?」
玉鼎真人心頭一梗。
他看著楊戩認真著急地臉,眼底掠過一絲抑鬱。
「師傅。你說啊?」楊戩急著問,怪不得這兩天總是心神不寧,自從替姜子牙送完那信之後,就被師傅強行帶回玉泉山,牢牢地看定了不准他再下山一步,這是為何?莫非真是怕了元始天尊的訓斥?不不,若是如此,該管的,早就管住了,也不容自己同清流那一夜……
想到那夜,楊戩情不自禁露出笑容,什麼時候……我……
玉鼎真人將他面色變化,一點一點看在眼裡,把心一橫說道:「楊戩,你對紫皇清流,是何心思?」
楊戩一愣,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師傅,我對她的心思,天下皆知,您這是從何問起。」
他絲毫不隱瞞,也不迴避。
天下皆知,好一個天下皆知。
玉鼎真人心頭微微地疼:癡兒,你非要鬧得不可開交無法挽回才好麼?
搖了搖頭,玉鼎真人又說:「楊戩,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楊戩一愣,隨即笑。
什麼強求不來?我不放手地東西,就算是強求,我也一定要強求地來。那夜的旖旎纏綿忽地又冒出來,想像手指在她身上遊走的滋味,那吹彈得破的肌膚玲瓏有致的身段,她的呻吟聲只在耳邊隱隱約約,勾魂奪魄,楊戩渾身冰涼涼地抖了抖。
「在想什麼!」看出他神情不對,玉鼎真人伸手,拍在他肩頭。
楊戩大窘:「沒什麼,師傅。」咳嗽一聲,正色又說,「弟子只是想,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盡全力去努力爭取。」
「若是上天注定無果的呢?」玉鼎真人閉了閉眼:果然如此,自己的弟子性情如何,他當然清楚,這個孩子就是如此倔強,自己想讓他回頭,談何容易。
「什麼上天注定?」楊戩不以為然地笑,「我喜歡她,這就是注定,關上天什麼事。就算真地是上天注定,也是上天注定的我去喜歡她,愛她。」
說到最後一個「她」字,聲音不知不覺咬的很輕,似乎怕是說的高聲了,生硬了,會咬疼了她,旖旎回轉,竟是千般的深情難回。
玉鼎真人心頭大震,情不自禁提高聲音:「那麼,逆天而行地事,你也要做?」
「那又有何妨。」楊戩瞥了師尊一眼,驀地看到師尊的面色大不如尋常,心頭一凜,不由問道,「師尊,你莫非是算出我跟清流……有什麼……」他躊躇著,繞是膽大包天,這時間也有點害怕。
玉鼎真人揮袖轉身,冷冷不語。
「師尊!」楊戩在身後急聲地叫。
玉鼎真人背對著他,痛苦閉上眼睛。
該怎麼說?該怎麼對這個傻孩子說?說他同紫皇清流,生生世世毫無緣分?說他同紫皇清流,是注定了三生三世,兩兩相望,糾葛斷得一清二楚,牽手定是不能夠?!
蒼天啊蒼天,既然注定他們兩個如此結局,為什麼要讓他喜歡上那更比岩石倔強萬分的絕世人兒呢!
天邊雲霞燦爛,金霞洞口一片紅彤彤的光芒。
玉鼎真人雙眸一眨,似乎在那片紅色地光芒之中,看出了某種血色的預兆。
而與此同時,有一片如雪花般翩然地人影,正從遠方,徐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