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軍士顯然是西岐帶來的,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停了勸,站在姬昌背後。
我正被姬昌的話驚艷得渾身發抖。姬昌趁機一把拉住我的手:「相請不如偶遇,小公子,不如跟姬昌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我拚命搖頭。
梅伯總算能開口說話:「這……西伯侯大人,我家公子說他不能跟您前去。」
看西伯侯的眼神總算有了點變化,這多虧姬昌方纔那句「老子」所賜。
姬昌這才抬頭:「這位是?」
梅伯說:「在下梅伯。」
姬昌望著梅伯的臉,那雙白眉底下的眼睛嗖地縮了一下,目光變得有點異乎尋常,因為我長得矮,便看到他縮回了袖子裡的手指飛快地動了一會,看那手勢,倒似乎在演算。
我心頭一凜:姬昌,他在幹什麼?
不過姬昌的臉色很快緩和下來,他說:「幸會幸會,梅伯大人。」
梅伯恭敬地垂頭:「梅伯已經不為朝臣良久。」
姬昌一笑:「在野還是在朝,又有什麼關係。留得美名青史傳,總勝過籍籍無名。」
我斜著眼睛瞅了這個人一眼:稀罕,他還會說這麼高深的句子。
姬昌伸手按在我的腦門上,微笑:「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反正姬昌還要在朝歌多待一陣子,小公子,我們以後再見了。」
我忍了一口氣,沒有打掉他的手:他竟也知道自己會在朝歌呆上一陣子。
而西伯放開我,總算不負眾望自動恢復了方纔的風采,臉上重新露出那種雲淡風輕的笑容,收回手,回到大路上,仙風道骨般開始對著兩旁的百姓招手。
只要不開口,這人還是一派的賢聖風範。
我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背著雙手向後走。
梅伯喃喃地在我身邊說:「我剛才,好像聽到西伯侯大人自稱……不不,怎麼可能,也許是我一時幻聽了也說不定,那麼尊貴高雅的西伯侯大人,怎麼會……不不……」
梅伯受到刺激,自言自語。
可惜我不能開口對他說:不要自我安慰了,你聽見的沒錯。
嘻…不過我也的確沒想到外表那麼高雅的西伯侯居然會是這麼樣的人兒,看樣子我所謂「跟雲中子」不同的評語,下的為時過早。
那兩個太師府跟隨出來的小子從人群中鑽出來。
「公子公子,」他們叫著,「西伯侯怎麼會跟公子說話,難道公子以前認識西伯侯大人?」
我斷然搖頭。
他們兀自亢奮莫名,對上旁人的眼光,都好像自信三分,胸膛快要挺得斷掉。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一個稚嫩聲音說:「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個小孩子麼?」
我轉過頭去。
「咦,這不是武成王府上的三位公子嗎?」耳畔傳來梅伯的聲音。
我一愣,目光捕捉到方才說話的幾個人。
三個小孩。
領頭的一個,最多不超過十五歲,卻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現在正緊緊地拉住比他矮小的一個孩子。
那一臉不忿被拉住的孩子,大概十歲左右,豎著眼睛看著我,一副好勇鬥狠的樣子,還嚷嚷:「我說的沒錯,西伯侯幹嘛對他說話?連我們都沒有理!」
看樣子剛剛說話的就是他了。
我盯著他瞅了一會,搖搖頭。
眼光卻落在第三個人生身上。
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孩子,生的很是俊秀,眉目如畫,青絲整齊挽在頭上,冠子罩住,一身小白衣,好像一個瓷娃娃。
見我看他,瓷娃娃露出一個跟他年齡不符的頗為溫柔的笑。
我點了點頭。
那大的見狀,卻拉著豎起眼睛瞪我的那位走了過來。
我本來不想停留,但見那小的也跟著走了過來,便站住了腳,看他們要怎樣動作。
「您好,」大的躬身行禮,開口,居然文質彬彬一派儒雅風範,「敝姓黃,黃天祿,這是舍弟,天爵,方才舍弟出言不遜,望公子見諒。」
我眨了眨眼睛。
被他落在手裡的天爵嘩地又開口:「哥哥!他不說話!太傲慢了,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哥哥,讓我揍他……」說著便張牙舞爪,揮舞拳頭。
天祿一把摀住天爵的嘴,溫文微笑:「對不住對不住,失禮了。」
梅伯見狀,說道:「我家小公子不會開口說話,天祿公子請見諒。」
天爵一下子安靜下來。
天祿也驚了驚,不愧是世家子弟,頃刻間就鎮定下來:「如此,是天祿冒昧了。」
我卻注意到旁邊的瓷娃娃眼睛眨動一下,似乎帶著疑惑。
「呃,這是三弟天祥。」天祿見我望著瓷娃娃,立刻說。
我點頭。
天爵被放開,喃喃說:「原來真是個啞巴……」
「天爵!」黃天祿不悅地呵斥一聲。
天爵立刻咬住嘴唇,眼睛烏溜溜亂轉,卻不再說話。
模樣就好像認生的小狗。
我見狀,覺得好有趣,忍不住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