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蘭道行提著疾行,猶似騰雲駕霧一般,一棵棵大樹在身旁掠過,只覺越奔越高,心中倒是不怎麼害怕,極為佩服:這老道別的不說,這一手高來高去的功夫的確叫人神往。我若能從老道處騙得輕功修習之法,這輩子也不枉來古代一次了。只是不知這老道哪一路的,酒色財氣他喜好哪一口也不知道,卻如何下手討他歡喜?正胡思亂想,蘭道行突然松手,將我擲於地下。
我大叫一聲,背心著地疼痛之極,卻原來地上有塊石頭硌腰。蘭道行冷冷的瞧著我,說道:“聽說少林派有一門護體神功,刀槍不入,想不到你這狗官倒會。方才刀劍擋得,現在怎麼呼起痛了?”我見他語調平緩,似乎不在暴走狀態,看他臉時,不見什麼怒氣,沒殺了嚴嵩老賊也不見他很失望,一張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的臉古井不波,看不出喜怒,我只心道:精彩!蘭道行這副好皮囊倒與那嚴嵩長得幾分相似,莫非他是嫉妒嚴嵩與他一般俊朗才起了殺心?只是這番狂想無論如何不敢說出口,嬉笑問道:“道長可是生氣不能殺了嚴嵩老賊?小子實不該阻撓道長好事,只是事出有因,還請道長恕罪,聽我一一道來。”
蘭道行臉上兩道雪白眉毛一挑,嗤笑道:“殺不了嚴嵩我就活該生氣麼?貧道視他相府來去如無物,想什麼時候殺得都成,又何必急這一時?”
我挑起大拇指贊道:“道長高。方才聽道長一席話,自有一股慷慨激昂的英雄氣勢,我輩不如也。”蘭道行道:“少給老子灌米湯。你倒是說說幫老賊的原因,說不好,老子拿你出氣。”
這個蘭道行,外看仙風道骨,先說兩句話倒也有模有樣客客氣氣,只是說不了兩句便是粗口上來了。不脫江湖草莽氣息。實在是一個脾氣火爆的老道。可愛。我尋思歷史上嚴嵩就是因蘭道行在皇上面前進言倒台,眼下不如從這方面著手,便說道:“道長去刺殺嚴嵩老賊,實在是成全嚴家一門,於他們有大恩之舉。”蘭道行奇道:“何解?”我道:“現今天下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嚴家倒台在即?嚴家多行不義之事,專事殘害忠良蒙蔽天聽,為惡多年,如今已是罪行累累,天怒人怨,朝中上下無不議論紛紛。實在是大廈將傾的危局,將自家的路走到盡頭而不自知。即便是當今聖上,內心對嚴家也不無微詞,不然不會另起用徐階大人一派。現下嚴家覆亡所缺的,只需有人輕輕一推,這座內部腐爛壞掉的大廈便轟然倒塌,也許只是有人在皇帝面前覷准時機,說一句話的事兒。道長現在殺了嚴嵩。朝廷定然撫恤追封,死了老賊一人,成全一門恩榮,道長不是成全嚴家是什麼?”
蘭道行沉吟道:“你說地也有幾分道理。那依你之見又當如何?“我慢慢坐起。拍打身上灰塵,笑道:“道長,我剛才不是給你指了一條路麼?那可是能夠誅嚴家三族地絕路啊,保管叫他永世不得翻身,遺臭萬年。”
蘭道行靜靜想了一會兒,他本是絕頂聰明的人,已然明白我的意思,要搞就搞臭嚴嵩。從根本給嚴家定性,讓嚴家落個滿門抄斬的結果,不禁心驚我手段的歹毒,歎了口氣,似自言自語道:“倘若當真能將嚴嵩家破人亡,也算對得起被他殘害的天下萬民,朝中忠良了。“我喜道:“道長你老人家明白最好。此事我思來想去,還非得道長你去做方妥。當今聖上一心求道成仙,篤信教義,此事從皇上取人仕官竟以青詞為考校水准已然看出。道長仙風道骨,法力高深,正是用道教奧義點醒皇上的不二人選!”蘭道行苦笑道:“你自己出的好主意,卻讓我來做?”
我大聲道:“我不是不想去做,只是沒道長那個便利條件!咱們都是想著百姓安樂,國家富強,遇上這等振興朝綱、上達天聽的大事,哪個漢子不想去做?請道長去,不過是取百無一失要做便做到最好的意思!”其實我對愛惜國家百姓地志氣倒確是有的,但要讓我只身入宮伴君伴虎,作那性命交關的離間大事,卻做夢也沒想過,只好抬出一頂民族大義的高帽子來抵擋一陣。
蘭道行臉上閃過一陣遲疑之色,又轉為決然道:“你確定一定能成?”我忙道:“大致無錯。朝中你可與徐階大人聯系,在外我金牙擁兵,沒個不成的。將來誅殺奸賊,振興朝綱,還我大明一個英武聖君,政治清明,軍事強大,抵御北蔓南倭甚至開疆裂土,為我大明開中興之局也未始不可!”蘭道行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向往之色。
我趁機道:“道長這一身輕功真是精彩,金牙仰慕之極,能否指點金牙一二?”蘭道行面現難色。這武林人士的秘訣絕技,豈能是叫你隨便討教的?便是平常練武之時,外人在旁也要立時走開,看也不許看的。我與這蘭道行打過這陣交道,已知老道耳根甚軟,心道你心腸軟,我索性討你地好。”突然伏在地下,柏、梆、梆磕了幾個響頭,高叫道:“師父在上,請受小徒一拜!”
蘭道行皺眉道:“干什麼?起來,起來!”我道:“我……我實在是仰慕師父風采,甘願侍奉座下。”蘭道行急道:“我還沒答應呢!你一個朝廷大員,怎麼說磕頭就磕了?”我道:“在師父面前徒兒還是什麼朝廷大員,就只是您老人家的一個徒弟,隨打隨罵,隨便吩咐,師父若是不答應,徒弟就長跪不起了。”蘭道行長歎道:“我若沒了這身輕功,你還甘願拜師麼?”我立刻一臉氣憤和委屈道:“師父不要不信我!不錯,徒兒仰慕師父神功,也的確想學,不過那卻不是出於私心,我常常想,若我有師父這樣的神功,打起倭寇來豈非摧枯拉朽?而且師父為百姓民生甘願單身入宮犯險,這等胸懷義氣。更讓徒弟高山仰止。並非單單為師父神功!師父如若不信,盡可以不教一招半式,金牙一定沒有怨言,單充沖師父胸懷天下地氣度,也願意當您一輩子的徒兒!”
蘭道行沉吟道:“好,我便收下你這個徒兒,也省得進宮後若有不測,本門武功失傳。”當下蘭道行便與我講解“香山派”的來由和武學奧義。
這香山派我在後世卻沒聽說過,只聽說過少林峨嵋武當什麼的,想來若非我金牙的橫空出世。這香山派說不定真的隨蘭道行入宮滅門了也說不定。這樣說來,呵呵,我倒是挽救香山派地大功臣了,當仁不讓。這香山派雖然籍籍無名,但衍生出它地門派卻是大大有名,乃是道家正宗地武當派。上追蘭道行前代,香山派的開山祖師虛空子是武當派當年年青一代最傑出的弟子,前輩長老都極其喜愛他。甚至有將掌門之位傳授給他的意思。但最後虛空子卻被逐出山門,卻是此人與道家無為的思想嚴重沖突的結果。虛空子是個熱血報國的人,關心政治,關心國事。每逢不平之事行俠仗義也就罷了,他卻與京城大員走得很近,深深卷入國事政局的紛爭之中,當年燕王叔朱棣北京起兵,趕走自己侄子的事情,虛空子便是強力。(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晚年病弱昏庸,馬皇後得以主政,使得駙馬韓金虎等一伙兒奸臣把持朝綱。他們借胡、藍一案。驅逐賢相,濫殺功臣。四王子朱棣上書勸阻,遂遭馬、韓忌恨,便以將其封為燕王為名遣其北平,但令其兵弱將少、目難垂重,實為將燕王逐出京城,並設置層層陷阱加害於他。燕王被逼扣北,號歷經艱辛,但終成大業,並舉旗殺回京城,“清君側,除奸臣,”登上皇位,終成大統。)
最後燕王朱棣登上皇位,終成大統,虛空子卻因違反了武當派不涉入政爭地規矩,被逐出門。朱棣感其恩義,乃在京城臥榻之側旁劃出香山一地,供其開山立派,世乃有“香山”一派。只是虛空子經此事心灰意冷,冷靜地反思自己一直到死,也不將心思用在收徒弟上,香山派人丁單薄,只得蘭道行一人。
香山派的功夫說白了不脫武當派的范疇。蘭道行見我劍技刀法自成一家,已然有了大成的氣勢,再說我喜用刀,武當派卻精於劍法,於招法上並沒有多教我什麼,卻是在武當“九陽”內功心法上,還有輕功方面,武當有名的“梯雲縱,”一股腦地向我傳授。他也不管我一時理解了理解不了那麼多,便是點撥我一些心法。訣的運用技巧,在我苦著臉說這麼多心法。訣我記不住時,蘭道行哈哈一笑:“乖徒兒,我知道你記不住,這不有書嘛,自己慢慢看吧!”抬手扔給我兩本物事,我飛身抄入在手,再看師父已然飄然無蹤。我手捧秘訣大為感動師父的無私,熱淚盈眶道:“師父,再和我呆幾日啊!”遠遠傳來蘭道行的笑聲:“心照不宣,後會有期!”
師父蘭道行閃了,去進行他以神棍地身份入宮忽悠皇帝的神聖任務去了,留給我兩本香山派其實是武當派的武功秘籍,一本是《九陽功》(可不是九陽真經),一本《梯雲縱》。師父說了,讓我按圖索驥照本宣科不得偷懶,他日必有大成。師父又說了,先固本精華再求外進,把內功修煉到家再想梯雲縱這類高來高去的功夫,免得蹦蹦跳跳,一不小心摔斷了腿。啊一呸!師父咒我!沒練怎知我一定摔斷腿?不過我真地有一點點的恐高症,還是先練武當九陽功吧。
接下來幾天我等待著皇帝的召見,閒來無事,盡在把兄家裡揣摩那本武當九陽功。九陽神功不愧是武當名門正派的正宗內功心法,練了幾天雖然感覺進境甚慢,然而卻可以體會到,體內已產生一絲小火苗,雖微弱得似乎隨時可以熄滅,事實上它不會熄滅,左搖右晃卻不會熄滅,而且非常精純。
這天我又盤坐杭上運功,把兄家裡條件好,火炕燒得暖通,整個房聞的空氣都汪人覺得懶洋洋的∼不知是體內修煉九陽有小成的九陽內息像一田小火苗烘得我全身暖洋洋的,抑或是火炕地熱力。反正在這北方數九寒天。赤著上身,下身僅著櫝鼻短褲的我,一絲兒寒意都感覺不到。按照香山秘籍的圖形,我一口氣將九陽真氣運行了三十六周天。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自覺體內的九陽真氣已經成形,漸行壯大,已然羽翼豐滿。到了第三十七圈,九陽真氣形成地氣團突然在經脈中運行不暢了。我那時仍有清醒地意識,心道:*,這又不是打麻將。打完幾圈手風又轉背過來?!真氣的運行,應該是在經脈中漸行漸順的啊。細查體內,發現是九陽真氣團遇到另一團有若實質的力量結合體才會如此。剛開始九陽真氣初練,氣團體積很小是以通過無礙,現在壯大了,立時與以前就盤踞在我經脈裡的力量體起了沖突。真氣運行周天,不可能進行一半廢止或者退回丹田去,我咬牙推進。欲強行通過力量團體的阻撓口操!好痛苦!
九陽真氣被我催發得斗志昂揚,一個勁地向擋路者沖擊。擋路力量團不甘示弱,還以顏色。痛得我眼珠子都紅起來了!經脈撐得幾乎爆開!汗水不知流了多少,似乎已經流干。打坐下的被褥。象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已經退無可退。只有讓九陽真氣在體內突破障礙,完成最後一周天,回歸丹田,這才算功德圓滿。我才可以恢復自由之身,才可以大叫:快來人救老子啊!
又一次,真氣在任督二脈處被另一團力量體卡住。我只覺得一陣暈眩。那個力量團不知是什麼做的,如鵝卵石大小,如果不是今日運行九陽真氣發現了它。我竟絲毫察覺不到它的存在。它似乎,在我一出生地時候就存在於我體內,我甚至對它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如果它是存在於肚門之處,我會以為是大便干結!可惜它不是。除了大便干結,我想像不出,為何我體內有那麼一大坨東西而我卻一無所知,身體從沒有不適反應。除非它是腫瘤,或者是比腫瘤還討厭的東西……
比腫瘤還討厭的東西……?
我恍然有所悟,大吼一聲:“白虎!”
那團力量體果然有所動作,仿佛一個寵物被他的主人猛然詐唬,嚇得哆嗦兩下似的。
呵呵,嘿嘿,果然是白虎這個混蛋!我發出命令:你它媽的好好配合我練功!立時白虎動作起來,它不但讓路讓相對弱小的九陽真氣通過,自己還跟著九陽真氣地屁股後頭賽跑,你跑過我,我跑過你,有時齊頭並進,有時融洽無間……九陽真氣在迅速壯大,白虎力量團慢慢縮小,不,無所謂誰壯大縮小,它們已經成一體,在我體內周天盤旋飛舞,令我舒服可比馬殺雞……
莫非,白虎所代表的魔力團,原本和東方武功神奇的內力,都是一樣的東西,天地精華地表現體,只不過一開始得到它們的形式不一樣,卻殊途同歸?
功德圓滿的那一刻,我的皮膚光彩奪目地透明了一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骨骼與脈絡之間,盤繞全身的乳白精氣流轉不息。此刻的我,就如一盞注入清油的琉璃燈,重新煥發出火焰的光彩。
我睜開雙目,自覺肉身地精氣神,自覺天地感觀、內裡的心情氣象,都和以往,大大的不同了!我還是我,我又不是我,如果以前是大江大河,現在即是海納百川;如果以前我一米七,現在我就是兩米二的巨人……
雖然有些妄想,但卻是現時我最真實的感覺!
輕輕的揮揮手,獵獵風起,溫暖如春的屋中蕩漾起勁氣的凜厲。試著用梯雲縱的心法跳躍,競然悄悄的,就蹦上了屋頂大梁∼然而其後的動靜卻不是靜悄悄的,我又直接沖破了屋頂,到了半空。
那一刻,把兄府中,掃地的僕人、放風箏的小孩、思春的姑娘、曬太陽的老頭……都看見了凌躍空中如大鳥展翅的我,目光敬畏,如敬大神。
其後,我狠狠地掉了下來。
神功初成,我與把兄府中重金請來的南北高手都有較量,結果取得一まま:一的完勝,他們現在都崇拜地叫我常勝將軍。
日日等皇帝的召見,望眼欲穿,皇帝到最後還是沒有給我面子,有旨曰:“道士蘭道行入宮,與吾皇共論蓬萊幻仙之大事。今日不早朝。凡五六七品芝麻官速速離去返鄉,休得在京師重地投機鑽營,擾亂治安!”
*,皇帝老兒是說我的嗎?不過想想咱在京城也真的沒干什麼好事啊,除了拍馬鑽營、走馬斗雞、惹事生非,咱們還干什麼啦?憑心而論,皇帝老兒說咱說的,還真沒錯!走了走了,傷自尊了,還呆在京城有個什麼勁兒,家中一干嬌妻女友還等著我呢!我治下的臣民,還在盼望我的英明領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