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府外,一支輕騎兵在官道上疾馳,遠遠看上去如蜿蜒的一條長龍,將士們個個汗流浹背,卻無暇抱怨酷暑。[閱讀文字版,請上]
為首的統帥正是河東軍副帥古哥,正值河東戰事正酣,他出現在陝西的此處也是不得以而為之。在他的身後是臨時召集起來的一萬軍隊,當中既有潼關軍也有陝西軍,另外還有剛放下農具的五千府兵。
「報元帥!」一騎信使從前方飛奔而來。
「講!」古哥**戰馬的奔勢稍緩。
「延安府鄧守備在清邊、米脂與劉家軍激戰,敵軍稍退。」信使道,「梁行台命你速至綏德與他會合,即刻重整軍力,主持一切軍事。」
「告訴行台大人,我軍兒郎正日夜疾馳,不敢延誤,更不敢坐視百姓受辱!」古哥道。
那信使未多說話,轉身即奔馳而去,淹沒在大軍疾馳掀起的煙塵中。烈日當空,古哥這才將心中吊起的石頭放下,擦擦額頭的汗水。
「古元帥,這也算是個好消息吧?」副手沈重道。
「大概算是吧!」古哥不敢肯定,給**的戰馬加了一鞭,不惜馬力地狂奔而去。
古哥在此地出現,並且統帥著一支被臨時組合在一起的軍隊,正是因為在中興府被圍後,千里之遙的河曲諸地幾乎同時落與劉黑馬之手。
九曲黃河,數千里滔滔黃河不知拐了多少個彎。這裡的河曲指的是黃河「幾」字形上,拐了個九十度的彎自北浩蕩南下的地方。河曲之野,包括寧邊、豐、府三州及靠南邊地麟州(陝西神木),是唐時與隴右、平涼齊名的重要良馬產地。宋人失去這些地方,歐陽修只好建議在河東路嵐、石及汾水兩側設立牧馬監,及至宋廷南渡後更是失去了良馬的來源。
此地一直處於不同國家交戰的地方,民生凋零,西夏與宋、遼及金在此地反覆爭奪無數次。如今我看與這裡僅隔著一條黃河的是西京路、河東北路劉黑馬的地盤,正好是「幾」字地右臂。京師在左,中間隔著千里沙地、荒漠,可以說這裡是秦國的一處飛地。劉黑馬對此地宜耕宜牧的地方覬覦已久,當年的遼人也千方百計地越過黃河想在此設立前沿陣地。
劉黑馬對配合察合台地作戰十分積極。實力強悍的他雖不足以奪取秦國的河東行省,但足以讓宋平不敢分心,所以他在蒙古南下的同時,派三千人馬悄悄渡過了黃河,迅速奪取了寧邊、豐、府三州。這三州歷經戰火,一度荒廢,秦王趙誠因為這裡處於與河東劉氏隔河對峙的情形。花大力氣經營得不償失,也只用來安置那些蕃人、熟吐渾,去年冬天黃河結冰之時。劉黑馬的騎軍想渡河就渡河,不勝煩擾。所以劉黑馬輕易地奪取了他想要的,虜獲牲畜甚多。
趙誠一直想剿滅劉黑馬地軍隊,只是他分身乏術,只能先制服蒙古人才行。劉黑馬幾乎是三線作戰,主力被宋平牽制在汾河兩岸。一部又要經北方草原加入蒙古軍,兵圍兀剌海城,所以這支三千人的騎軍,只能盡可能掠奪、破壞和騷擾。
嘗到了甜頭,劉黑馬命該部南下侵麟州,折氏家族曾在此屯田駐守270年之久。屈野河從北方迤邐南下,滋潤著沿岸土地,是西邊沙地、荒漠與黃河之間理想的農耕與放牧之地,同時此地也是沙地與陝西黃土高坡地緩衝地。屈野河在大地上勾勒出丘陵。溝深坡陡。利於軍事防禦。因此,秦國在麟州設立東北河曲唯一軍府。麟州本身也被升為府一級的行政區。
因為京師中興府告急,對秦王的極為忠誠的軍隊大部調離,劉家軍突然渡河襲攻河曲,令當地驚慌,知府劉中見敵軍氣勢洶洶毫無主張,率先逃跑。劉黑馬對麟、府的攻掠,也是極用心的,只是在察合台包圍中興府地時候,才發動突襲,讓當地空虛的力量捉襟見肘。
趙誠當初為了快速恢復國力,追求效率,或者說他認為還未到分權制衡的時候,讓中書省集大權於一身,自己直接掌握所有軍事,以為只要有自己這個「明君」掌控一切,可書齋以讓朝廷的決策通達到國家的每一個角落。然而當他率主力北伐後,中書省在趙誠不在的時候雖然可以做到決策迅速、命令統一,卻沒有人能質疑中書省從外地調兵的命令是否有可供商榷的地方。
劉家軍攻克麟州就可以南下威脅銀、夏等橫山地區,而橫山以南就是新納入秦國版圖不久的書齋陝西行省。橫山以北地州城趙誠經營良久,雖談不上富裕,但我看至少已經有六年恢復,是趙誠重要地財力來源,鹽州盛產精鹽,夏州有鐵務局,遠不是寧邊、豐、麟、府這些飛地可以相比。京師被圍,事情就變得更加糟糕,惶恐之中,消息閉塞,銀、夏、石、宥等州發現無人來指揮、命令他們,被緊急集中起來的府兵、錢、糧、軍械甚至不知該送往何處。
沒有人能指揮他們,是守土保民為首要,還是不計代價舉兵馳援京師?
沒有人能登高一呼,將各地文武召至麾下,共同進退。
關鍵時刻收不到來自京師地命令,對京師的戰事一無所知,銀、夏地區各州都是平級,因為各不統屬,並未向南邊的陝西行省或者河東的河東行省那樣,設為一路或一省,沒有最高的文官、武將掌控。他們只知道黃河外都是戰火,出於本能的反應,他們各守本土,急切地想在搞明白確切的消息再計較。在這種情況下,劉家軍這三千人馬戰果當然頗豐,劉黑馬甚至有增兵的打算。
銀州告急!石州告急!夏州告急!甚至陝西的延安府也出現了游騎。
橫山南面就是陝西行省。陝西行省梁文在接到中書省的急令後,正在緊鑼密鼓地籌集糧草與軍械。陝西是新拓之地,梁行台本指望今年秋收能獲得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他要大幹一場,在自己「退休」之前幹出一番豐功偉績來,原因之一是因為秦王趙誠是他地女婿,他甚至比自己的女婿還要對政績看重。【要找最新章節?就上】所我看以儘管艱難,他也要想盡辦法籌集軍資。可是戰爭打破了一
梁行台聽到劉家軍在銀、夏間侵擾,心急如焚。他急忙派信使向河東帥宋平告急,這是他所能聯繫到最近的最高武官。宋平有兩萬人馬。但宋平不可能抽兵渡河且長途奔馳,去對付這股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騎軍,因為他在平陽府汾書齋水河谷正面臨著劉黑馬親率大軍的猛烈攻擊。河東行省最高文官,行台吳禮吳克己是趙誠親自提拔的第一位前朝官員,對此事極為用心,便建議命宋平地副手古哥率部分校、尉武官星夜渡河,統一指揮潼關軍及陝西軍北伐留下的部分軍隊北援。
事窮宜權。梁文與吳禮兩人都在中書省掛著參知政事的頭銜出放一地大員的,當仁不讓地主持著所有軍政大事,儘管他們以前無權過問軍事。
古哥立即從河東趕赴潼關將鄭奇留下地戰力較弱的軍隊集結。汰減老弱,選其精壯,與陝西軍合兵一處,湊齊了一萬人,只帶七天的乾糧迅速北上。陝西行台梁文已經在綏德等了逾一旬的時日。
從橫山北面有三三兩兩的百姓,拖兒帶女地往綏德、延安方向逃難。梁文正在安排救濟,並且同時暫時主持軍事。梁文聽到有人報告說古哥來到,頓感輕鬆了不少,帶兵打仗並非他擅長,好在敵軍不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參見行台大人!」風塵僕僕的古哥下馬便拜。
梁文滿臉憂慮,似乎在這些日子來又老了十歲,古哥擔心一陣大風刮來,會將這個老者吹到黃河裡。
「古元帥不必多禮!」梁文蒼老疲憊的臉上。難得地顯出一絲喜色。「橫山一帶無大將領兵剿敵,古元帥來得正好!」
「末將食朝廷俸祿。不敢尸位素餐!」古哥道,「只是不知眼下敵情如何了?」
「據我所知,麟、府諸地已經陷敵。而橫山銀州百姓陷敵者不下兩百戶,夏州曾被敵扮作百姓趁亂湧入,幸敵兵小股無法立足退去,今我延安軍府鄧輝鄧守備主動出擊越過橫山,敵騎退回麟州。」
古哥聞言心中稍定:「親衛軍曹綱曹統領不正是夏州人士嗎?」
「曹氏滿門忠貞,國主向來賞識有加,正是曹氏舉族地拚力,夏州才轉危為安。」梁文心有餘悸地說道,「對於眼下的情勢,古元帥有何高見?」
「值此兵亂,百心驚慌,凡是兵事,古某願以身報吾王知遇之恩耳。惟慮民事,尚需一可靠得力之人協助。」古哥道。
「此事我已經讓延安府知府丁仲禮協助你,梁某在橫山以北還有幾分薄面。另外,我陝西各地的府兵業已集全在這綏德城,他們或許沒有經過陣我看戰,但可為元帥守城,擔負輜重。其中亦有騎射嫻熟豪傑之輩,全賴元帥指揮。」梁文道,「我陝西無甚糧草,但全軍可去夏州就食。」
梁文曾在夏州做過知州五年之久,那裡已經很長時間太平無事,橫山下不僅有馬,也一直是產糧重地,且有一所出產兵器地鐵器工場。
「行台大人儘管放心,劉黑馬奸雄一世,雖趁我腹地空虛,得了些好處,古某會讓他這路騎軍有去無回。」古哥咬牙切齒地說道,「宋元帥在河東牽制住他的主力,諒他也不敢全力深入我境。」
梁文點點頭道:「如此梁某就放心了!今麟、府雖失,卻不傷根本。銀、夏不可失,我陝西也不可遭兵亂,此乃國家之所在,縱是京師及河西諸地慘遭毒手,只要橫山及我陝西、隴右諸地在朝廷之手,還有你們河東行省,任何難事也嚇不倒我們。我看值此群龍無首之際,古元帥身為久經戰陣之將,正是大有可為之時。」
「這個古某明白。古某來此,不僅要將劉家軍趕到黃河中餵魚,為我百姓報仇,還要掉頭北上西進馳援中興府。臨行前,宋元帥亦對在下期許甚重,古某不敢忘懷。」古哥道,臉上不免有些憂慮,「不知大人是否知道京師的情形?」
「哎!」梁文長歎一聲,「二十日前得到中書令王大人的急報,我陝西日夜籌備糧草與軍械,準備赴援京師,奈何十二日前中興府被圍,道路阻隔,從此斷了消息。後來西平府靈州有消息傳來,說是在那裡也發現了敵軍游騎,且是尋糧的蒙古人,靈州損失亦重。」
「古某不明白,麟州乃我朝一軍府,劉家軍為何憑這三千人可以如此輕易地攻克麟州等地?」古哥不解地問道。
「據逃散的我看百姓處得來地消息,梁某揣測或許是因起初京師告急,中書省以為河東有宋元帥鎮守,黃河水急,劉黑馬不敢輕易渡河涉險,遂將守軍大部調往京師,又對黃河對岸毫無防備,遂有此禍事!」梁文扼腕歎息道,「正是有中書省的調令,我陝西也是日夜準備馳援,不料此地卻現兵亂。」
正說話間,一支數百人的百姓隊伍迎面過來。古哥的先鋒校尉夏冠英正引導他們進入綏德城內就食,他們看向被眾文武官員簇擁的梁文與古哥二人,眼神透露出些許的不滿還有希望。
古哥與梁文兩人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元帥我看,我軍何時出發?」副手沈重走上前問道。
「那還待何時?全軍即刻北上。就現在!」古哥命道。
與此同時,秦王趙誠已經兵臨賀蘭山,正準備與察合台的大軍殊死搏鬥,只能有一個勝者。
註:有一個說法,認為宋**事疲弱,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沒有適宜騎兵作戰的戰馬,軍隊主要是步兵,缺書齋乏機動性和衝擊力。大意是說宋國失去草場,不產馬,靠從外輸馬,既不易得,圈書齋養本身耗費也大,南方水土又不合馬性。僅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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