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第五卷 中原路 第六卷 三朝會盟 第四十九章 燃燒的家園六
    貴由連攻了肅州城三天三夜,損兵折將卻拿此城無可奈何。[閱讀文字版,請上]

    他再一次收到了察合台的嚴厲斥責,這時察合台的兒子拜答兒率領一萬騎兵從沙瓜而來,與他會合。這兩人在肅州城見了面後,不勝噓唏,因為他們兩人都未攻克一座大點的城池,秦**民眾志成城的抵抗之心和韌性十足的戰鬥力讓他們感到十分氣餒。

    曾幾何時,蒙古軍六攻西夏,無論是沙漠中的孤城黑水城,還是沙、瓜從來就沒有能擋住蒙古軍的進攻。現在這些剛從廢墟中崛起的城池,都固若金湯般地拒大軍於城外,彷彿都在恥笑蒙古軍的無能。

    察合台四月稱汗後,曾定下計策,兵分三路,他自率主力直經沙漠直搗中興府;一路由拜答兒率兩萬軍隊經畏兀兒地界,過玉門關攻沙州,一路向東;另一路由貴由經黑水城,抵肅州城與拜答兒會合。

    察合台的計劃雖然足夠狠毒,然而卻有些破綻。一是神策軍出黑水城數百里警戒,又敢於與十倍強敵周旋,而安西軍由於曾經攻克過伊州城,所以在畏兀兒地界也廣佈眼線,這樣察合台的突襲效果大打折扣,提前被秦軍發現,致使秦**民有所準備。二是他忽略了秦國上下一心的抵抗之心,尤其是百姓們對蒙古軍的殘暴仍記憶猶新,他們決不容許不久前的殺戮再一次重演,當他們已經習慣於一個新興王朝的安定與薄徭輕賦時,任何威脅到他們繼續享受這種安康生活的人,都會激發他們同仇敵愾之心。前事不忘,後世之師。河西諸郡不再是察合台記憶中的那個河西,一個團結起來的國家是不可戰勝的。

    貴由與拜答兒兩人的部下大多是輕騎兵,缺少攻城的利器,經過連番的血戰,損失眾多。兩人合兵一處。只剩下兩萬騎軍,他們二人一合計,決定按照計劃繼續東進。他們自從進入秦國地界。一路上從最西邊地沙州起,沿途到處是被燒燬的村莊,毀滅的莊稼,那些未來得及逃離地人無一例外地被他們二人殺死,他們將所有的憤怒發洩到俘虜的身上。

    濃煙滾滾,不是狼煙,卻恰似狼煙,就是抵抗的訊號,就是戰鬥的號角。甘州(張掖)城已經人去城空,數萬百姓早在西涼軍馳援西進時。就得到了東遷的命令,所以這座甘州城就成了蒙古軍迄今為止所佔領的唯一的一座城池,卻得不到一顆糧食。而這座城池很快就在沖天的火光中化為灰燼,黑色的煙霧瀰漫著天空,幾乎遮天蔽日。

    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匈奴人強大時曾趕走了這裡地月氏人,將河西視為其右臂。焉支山下盛產紅藍,匈奴婦人用之為顏料。當漢武帝派霍去病出征匈奴時,曾兩次攻掠河西祁連山、焉支山,將匈奴人擊敗。匈奴人從此「無顏色」。*在這一片三面環山的狹長半農半牧綠洲上,隋煬帝在此接見十六國使節,詩仙李白則留下了「雖居焉支山。[閱讀文字版,請上]莫道朔雪寒」的絕句。

    刪丹(山丹)是隸屬於甘州的一個縣,已經是夏五月,但縣城南邊的焉支山上依舊白雪皚皚,亙古不化地積雪,即便是夏天的炎炎烈日對它也無可奈何。

    「咚、咚、咚咚……」

    鍾山寺的方向傳來了急促的鐘聲,僧人們似乎在這一天喪失了平時榮辱不驚的修行成果。這是僧人們發出的警訊,這鐘聲連同寺外燃燒起來地村莊所升起的黑煙一樣,都成為戰鬥的號角。

    一大片白麥地旁。數騎蒙古斥候在田邊地官道上疾馳。秦國修整的極為平坦寬敞的官道此時成了敵軍縱橫馳騁的坦途。蒙古斥候們應該感謝秦國朝廷為他們準備的平路,讓他們可以順利無阻的疾馳。這恐怕是秦王趙誠沒有想到的。這官道修得太好了也會有這樣的壞處。

    驀然,奔在最前頭地蒙古兵胯下地戰馬慘叫著栽倒在地,那蒙古兵摔出了老遠,磕飛了手中的彎刀。其他人連忙勒緊戰馬戒備,不料胯下地戰馬紛紛悲鳴著陷入地下,他們踩到了專為他們準備的絆馬索、陷阱。數人被陷阱中的尖刺刺了個對穿,痛楚令他們恐懼,個別人運氣好點沒有被刺中,紛紛大叫著拚命往上爬。\

    官道兩邊的白麥地裡冒出了一個、兩個,竟有三百人之眾。當中一位領頭的大漢舉著一張硬弓,大吼一聲衝上官道。餘人跟在他身後衝上了官道,人手一張弓,少數人還持著農具當作兵器,當中還包括幾個光頭年輕的僧人。他們一哄而上,衝著受傷的蒙古兵射箭,蒙古人在驚恐中被射殺,想拚命爬上來的卻被照頭狠擊,慘叫著倒在陷阱之下。

    幾乎一眨眼之間,這伙民壯和僧人就殺掉了七個蒙古斥候,許多民壯還沒有機會湊上前去「施暴」,這七個蒙古斥候被憤怒的人群砸成肉餅。

    「陳同大哥真有辦法,咱們已經幹掉了不下一百來個了吧?」有人拍手稱讚道。

    那叫陳同正是這三百個人當中的為首的壯漢,他是本地府兵的一員,在大部府兵被抽調至肅州城後,他同本什的兄弟留了下來,並且召集了一些留下來的百姓。陳同瞪了那人一眼道:「少廢話,趕緊撿了蒙古人的兵器,馬匹若是能用,趕緊牽走。」眾人七手八腳地將馬匹拖了上來,受傷的戰馬被一刀結果了,填在陷阱之中,然後在地面數灘血跡上撒上塵土,官道上又恢復了原狀。這三百人被陳同領著轉戰到另一處設伏處。眾人剛埋伏好,一支蒙古百人隊就趕了過來。這支蒙古百人隊偏偏離他們設伏地三里外停了下來,四處觀望,極為謹慎。

    「陳施主,這下該怎麼辦?」鍾山寺的一名伙頭僧道。對付七個蒙古兵,人人奮勇向前,這下來了一支百人隊,眾人感到心裡發虛。

    「蒙古人也不過一個頭兩隻手,沒什麼了不起的。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陳同雙目冷若冰霜地盯著遠方的蒙古百人隊,幾乎是咬著牙齒說這話。聽者無不從他冷冰冰的話語中聽到了仇恨。

    「可是對方有一個百人隊啊!」伙頭僧握著一根哨棒。惴惴不安地說道。這名伙頭僧到是積極參與抵抗,只是到目前為止一個人也沒殺過,他受誡的光頭被烈日曬得油亮。

    「我們有三百人!」陳同火冒三丈,「三個打一個,難道也不能殺死他們!」

    伙頭僧被他殺人般的眼神給驚住了。

    「我陳同是燕京人!」陳同再一次他已經重複過無數次的話,「難道諸位是效仿我一樣,被蒙古人擄到北方當十年奴隸?」

    「不想!」眾人齊聲應道。

    「難道你們想當順民,效忠於蒙古人?」陳同再一次問道。

    「更不想!」眾人又齊聲道。

    「那好,不想當順民奴隸,就隨我一同戰鬥。不想被殺,那就殺掉對方!」陳同高呼道,「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他法!」

    眾人呆呆地看著他,目光卻越過他的肩頭。注視著三里外,那裡是他們中大多數人地家園,此時已經被沖天的火光包圍。蒙古人正在村莊中縱火,燒燬了一切。如果沒有這場突出其來的戰爭,他們中有人正在田地裡勞作,有人做著手藝活。那伙頭僧還在鍾山寺裡唸經,給其他僧人做齋飯。一種叫做仇恨地東西在他們的心中爆發,沒有什麼能阻擋這種情緒從胸口噴湧而出。

    「家都沒了。我們也不在乎什麼了!」眾人拍著胸脯道,「陳大哥說怎麼打,我們全都聽您的!」

    陳同對這個情形極為滿意,他打量了眼前這三百張臉,心中尋思著人手越來越多,其中不乏騎射嫻熟之輩,卻不能再這樣一哄而上一哄而散地零敲碎打,他已經不滿足於殺幾個敵軍游騎。

    「按照咱們大秦國的軍制。我將你們編為三個營。每營各有長官,我陳同就是你們的校尉!」陳同道。「爾等要聽我的軍令,一切按照我大秦國的軍法行事,否則我就會像蒙古人一樣砍掉你們的頭,爾等可願意服從我?」

    「我等皆願聽陳校尉的軍令!」眾人齊聲道。

    自封為校尉的陳同,立刻將這些他還記不熟姓名地人編為三個營,那些經過府兵軍訓的人被安插到各營當都尉、什長,並將其中精壯編在一起,充當自己的主力營。

    那支蒙古百人隊,在村中沒有找到一顆糧食,只能用心中的怒火點燃整個村莊。糧食都被埋在了地窖之中,這種儲糧方式在河西極為常見,況且處於青黃不接之時,百姓手中的糧食本就極少。村中地老弱婦孺都躲進了焉支山中,精壯大多都被甘州守備臨時徵召到了肅州,正在安西軍蕭不離手下效命。少數人都在當地保長的帶領下進行遊擊,如同陳同領導的這一支一樣。

    秦國的鄉野的保甲制,可以說效仿於宋國,也可以說是西夏王朝留下的遷溜」鄉里制度。只不過當初趙誠重整保甲制,在鄉野間招募弓箭手、義勇,既是為了應付百廢待興地局面,也是為了能在鄉野捕盜安民,減少官府治理費用,更是為了能在用兵之時更快速的徵集兵力,秦國推行的府兵就是依托於這種民間地保甲制而徵召的,它第一次發揮了它應該有的作用。即使是賀蘭軍的成立,也與這種制度離不開的。

    但若是沒有持續的外來軍事壓力,秦國的保甲制度也許只是一紙空法。強敵在側,現實令秦國朝廷不敢放鬆。

    蒙古百人隊發現了在村外的官道上有一隊百姓正趕著牛羊,向村子緩緩行來,他們喜出望外,連忙上馬奔去。百姓見蒙古人突然奔來,驚恐地丟下牛羊返身便從來時地路奔逃。蒙古人狂笑著在身上追,突然官道上憑空出現了一個寬一丈地溝壕,蒙古兵摔了下去,後隊的勒馬不住馬匹地人撞上前去,又撞下十多人。

    「嘩!」一棵大樹在蒙古人身後倒下,擋住了他們的退路。

    道邊的樹木、草皮、莊稼地裡發生了變化,箭矢從樹梢上,草地間,和白麥地裡。原來陳同連同他的手下全都披上了綠色的偽裝,眾人紛紛往官道上仰射,編織著相向的箭網,無情地射殺著擁擠在官道上的蒙古人。

    每人飛快地射出兩支箭矢之後,搭上第三支箭準備再射時,這支蒙古百人隊大多已經被躲翻落馬了。受傷的蒙古兵,被衝上前來的主力營砍成兩半,連乞命的機會都沒有。

    「蒙古人沒有什麼好怕的!」眾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近距離射殺著幾乎不動的目標,幾乎是一邊倒的射殺。他們不敢相信自己這三百臨時組合在一起的甘州人,竟然能夠殺死整支蒙古百人隊,自身幾乎沒有傷亡,他們的信心空前高漲。

    陳同也不敢相信這個結果,他帶領自己的「軍隊」,仗著熟悉地理的優勢,繼續轉戰焉支山地區,手下的人數越來越多,許多散兵游勇自願加入他的麾下。半個月之內,陳同已經成了三千人的首領。

    已經不能用一個名義上的校尉來稱呼陳同了,同時他已經成了貴由與拜答兒兩人聯軍不得不重視的對手。

    註:遷溜西夏王朝法典規定,每十戶為一小甲,每五小甲為一小監,兩小監為一遷溜。這是一種農業鄉里制度,可能是自創的,但更可能是效仿自中原,例如宋朝的保甲制。

    ——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