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蕭不離命令出擊的手勢剛做完,他的手下按捺不住地暴喝一聲,如晴天霹靂。
他們如出籠的猛虎,如困斗的野狼,如離弦之箭,一往無前地衝了過去。沒有人可以傷害自己的袍澤,沒有人在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之後還可以逍遙自在,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就要付出百倍的代價。
一百人如同一支萬人的軍隊,肩並肩地衝向自己的仇人,只有用敵人的血才能減輕心頭的恨。蕃人被從身後突然殺來的騎兵嚇呆了,他們想都沒想丟下十幾具屍體,轉身就跑。
「萬勝、萬勝!」運糧隊見援手來了,紛紛高呼道。
蕭不離並沒有窮寇勿追的概念,在他的眼裡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樣將冒犯了自己的敵人殺光,每射殺一個人,他內心的傷痛就減輕一些,每砍倒一人,他彷彿就看到了內心身處真正的仇人被自己手刃。
郭侃自動加入到了蕭不離的追擊隊伍,怒馬狂奔,從側翼包抄過去,年輕英挺的他在馬背上閃挪伏仰,躲避著蕃人回射的箭矢,一邊追射著,幾乎每箭必中。騎在馬上,他那起伏不定的身軀如層巒疊嶂一般雄渾、豪邁。
「郭百戶,好本領!」蕭不離不忘稱讚一句。
郭侃又射出了一箭,頭也沒回。奔馳之下,這一箭只射中了對方的胳膊,那人受了這一箭,痛叫一聲,死命地拍馬逃奔。
「太軟!」與他齊頭並肩的秦九冷哼道,他不知道這個穿著光鮮的小將乃何方人士。
郭侃怒視了他一眼,見秦九臉上那一條醒目的刀疤,沒有再言語。他加快了奔馳的速度。追上了那位剛負傷的蕃人,一刀將那人劈下馬來,身首異處。血箭四射,熱血澆灌著沙灘裡地青青牧草。
「這還差不多。」秦九淡淡地笑道,說話間他又砍翻了一位蕃人。
「蕭大人,窮寇莫追,我們還是回去吧。」郭侃隔著數人衝著蕭不離高聲呼道。
「不,只有他們整族的人全死光了,我才會回去。」蕭不離高聲回答道。
「蕭兄說得好。咱兄弟肩並肩,殺他個七進七出,痛快一番。」秦九殺得興起,充滿豪情地說道。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手下一百多位齊聲呼應道,都沒將生死放在眼裡。
郭侃只好帶著自己人跟著蕭不離追了過去。這個部落名叫貌奴,而且這個部落曾經輝煌一時,當年黨項平夏部的一個首領李繼遷與宋朝支持地李繼捧爭權時。見此地四周沙磧,多水草。便畜牧,便以此為根據地積蓄實力,卻曾被此地貌奴部劫了一回。如今。蕃人中大一點的部落已經很少了,他們大多不是因為轉為農耕,就是被夏國皇帝點集以抗蒙古而損失連年,又加上蒙古人常常虜掠,天災**,實力已經很弱。在地斤澤的蕃族人大多過著半定居的生活。因為他們受到放牧地域的限制。無須長途遷徙。
貌奴族聚居地的族人遠遠就看到了自己的族人狼狽地逃了回來,立即動員了起來。所有可戰之人都拿起了武器,連馬都沒有準備好,敵人已經殺了過來。蕭不離等人地箭早已經射光了,他們全都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一百多把雪亮鋼刀肆意地收割生命。
胯下駿馬的衝擊力將貌奴人撞翻在地,一瞬間從部落帳蓬間穿透而過,在營地的另一頭迅速地重新集結,掉過頭來又一次衝了過來,如此反覆,不知疲倦,卻又精確的如一個殺人機器。貌奴人拚命地反擊,有騎手被射中了,然而卻重新從地上站了起來,義無反顧地躍入貌奴人之中,並掀起一片血雨腥風,直到自己永遠地倒下。
貌奴人膽顫心驚,從未見過這樣的對手,如此地強悍。蕭不離的刀勢大力沉,如大山一般雄渾,秦九地刀大開大闔,有去無回,而郭侃的刀卻飄忽不定,令人防不勝防。貌奴人地戰鬥意志被摧毀了,有人開了小差,更多的人跪倒在地乞求寬恕。
「大人饒命啊,在下願將部落裡所有的牛羊獻給大人,請求大人寬恕。」身負重傷地貌奴首領跪在地上哀求道,恐懼或者是因為失血過多讓他的臉色如同雪一樣白。
「寬恕?賀蘭國王的尊嚴受損,難道可以用你們可憐的牛羊來彌補嗎?」蕭不離冷笑道,「賀蘭國王仁義,年初時下令允許你們地斤澤的蕃人自由出入,與靈州、夏州等地的百姓互市,可沒想到爾等竟敢包藏禍心,敢搶劫賀蘭國主地運糧隊。此等行徑,豈能用牛羊就可以消散我等地滿腔怒火?」
「尊貴的大人,我貌奴部中有人動了這種壞心,並非在下地意思,而是他們瞞著我私自去的。\
\大人,我冤枉啊,我部落裡的老人、婦女和小孩更是無罪啊!」首領申辯道。
「既然你無法約束你的族人,那還用你這個族長有用?」秦九喝道。
郭侃抬頭看了看前方一道沙梁,大約三百位騎手正立在那裡向這裡窺視,這大概是另一個部落。蕭不離也注意到了這一情況,卻並不在意。
「那依大人意思,我族如何做才能讓您滿意?那些對大人不利的人,都已經被大人殺了,他們用自己的死抵罪。」首領壯著膽子問道。
那流著血的鋼刀依然鋒利,正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妖異的光芒,如同一個噬血的妖怪,讓人不寒而慄。首領臉色蒼白,心中悔恨。
「凡是我賀蘭國王治下的百姓,都不允許被貪婪者冒犯,凡是我賀蘭國王屬下的勇士,都不允許受到敵人的任何傷害。任何人都必須付出血的代價,方能緩解我家國主的心頭之怒。運糧隊加上我的手下兄弟死了七十五人,那麼你地部落裡就應該有七百五十人償命。」蕭不離道,不可避免地自己的最親密的手下會有死亡。
「大人。我貌奴族哪有那麼多人口,老弱病殘加在一起才有五百人不到,眼下只剩下二百人。求大人慈悲。看在我等恭順投降地份上,就開恩讓我等卑賤地活著吧,我族男女老少願意世代恭順賀蘭國王,聽從他的命令。」首領哀求道,「我身為族長,未能約束族人,犯下如此大錯。死罪難逃。我願受死,只求大人饒恕我族中的老弱吧。」
首領伏在地上,如一隻溫馴的羊羔,等待著這一群強人的審判。他不敢抬頭,更不敢與對方討價還價,從記事起他就知道成了俘虜之後會面臨什麼樣的代價,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只不過這次輪到地是自己而已。他盡力地表現出恭順,他願意以自己的死亡來換取部落的延續。不是遷徙他處,就是融入他族——因為他看到猥才族正在不遠處窺視著自己,那是自己部落的仇敵。為了一隻走失的羊羔都會與自己發生戰爭。總之,部落裡有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將來族人還有一點良心,可以再為自己報仇。
蕭不離點頭示意,秦九手起刀落,貌奴族首領的頭顱與軀體立刻分了家。汩汩地鮮血噴湧而出。首領在地上掙扎了幾下,抽搐幾次就一動不動了。秦九將刀上的血在首領地屍體上蹭了兩蹭。活下來的貌奴族人驚懼不已,渾身顫抖著。
「蕭大人,那批人是何來歷?」郭侃指著遠方的那一批蕃人。
「那應該是猥才族。」蕭不離道。
「大人難道不擔心他們衝過來嗎?」郭侃擔憂地問道。
「我賀蘭兒郎哪會有擔心人多地道理?」蕭不離反問道,「草原上的牛羊越多越好,地裡收的糧食越多越好,而對於勇敢的賀蘭兒郎來說,敵人越多越好。再說那猥才族也是個小族。」
蕭不離拋下仍在顫抖不已的貌奴族人,帶著手下向不遠處的猥才族人迎了過去,那猥才族人不由自主地後退,畏縮不前。
「你們誰是首領,請上前說話!」蕭不離衝著對方喝道。
從對面那三百來位蕃人中,走出一位年老者。
「尊貴地客人,不知你們從何處而來,來到我們蕃人地牧場?」年老者戒備地問道。
「蕃人的牧場?哼!」蕭不離冷笑,「我等是賀蘭國王地屬下,這裡也是賀蘭國王的治下,難道我等不能來嗎?」
「原來是賀蘭國王的屬下,在下猥才族首領拜見大人!」那首領翻身下馬,向前緊走幾步,單膝跪倒在地。
「爾等在此窺探,有何企圖?」蕭不離問道。
「大人冤枉了,我的族人放牧時發現這裡有拚殺,所以才帶族中勇士前才探視,並不是意圖對賀蘭國王的屬下諸位不利。」猥才首領道,「我族去年春天鬧饑荒時,就曾受到過賀蘭國王的大恩,我族全體上下莫不記掛國王的大恩,哪敢意圖不軌。這貌奴族狼子野心,曾受過國王的大恩不想著回報,卻忘恩負義,遭此懲罰,也是上天的意旨。」
「很好,你能這麼想,還算是有良心。」蕭不離道,「貌奴族的牧場和人口,就由你們猥才族的人收了吧。」
「多謝大人厚愛!」猥才族首領大想,如小雞啄米一般接連叩拜稱謝,「我族願出駿馬三百,牛羊各兩百,獻給英明仁慈的賀蘭國王,以表達我猥才族人的恭順之意。煩請大人能滿足卑微之人的最大心願。」
「好,我定會轉達爾等的心意。」蕭不離接受了他的恭順之意,「貌奴族今日的下場,你們猥才族人應當警惕。」
郭侃跟著蕭不離繼續上路,秦九卻押著糧食朝著相反的方向進發,而他們的身後一個小部落從此消失了,並且將會有更多的部落瓦解、崩潰與消融。
郭侃不禁問道:「蕭大人,您為何對這貌奴與猥才兩族有不同恩怨呢?」
「郭百戶有所不知,你也看到了,我賀蘭不比中原,蕃族眾多,互不統屬,好狠鬥勇。若是那貌奴族不做出殺我百姓之事,我怎麼會主動招惹他們?如今蒙古軍大多退回蒙古草原,忙著推選新汗,橫山一帶倒是有軍隊,可是鞭長莫及,我家國主只能採取懷柔之策,能拉攏就拉攏。」蕭不離解釋道。
「郭某雖尚年少,但在軍旅中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依郭某拙見,蕭大人及手下兄弟武勇都不亞於百戰之軍,那貌奴族男丁並不少,卻是一擊即潰。還有那位秦提刑官,稱得上猛將也。大人做個提刑官,實在是屈才了。自古關西多烈兒,古人誠不我欺也!」郭侃道,「蕭大人與秦大人及諸位兄弟,若是願意在軍中謀一官職,郭某願向我家史元帥引薦一二,將來掙個萬戶侯想來也是易如反掌也。」
「哈哈!」蕭不離哈哈大笑,他衝著左右手下道,「郭百戶乃是史天澤元帥的愛將,又是郭德海將軍之子,諸位兄弟願意去那史元帥手下效命嗎?」
「我們若是去了,蕭大哥若是想喝酒沒人陪怎麼辦?」有人開玩笑道。
「對啊,上次喝酒猜拳,蕭大哥還欠我一壺酒錢呢,我若是走了,你賴賬怎麼辦?」別一人答道。
眾人哈哈大笑,沒有一個人將郭侃的話放在眼裡。
郭侃十分欽佩,又加上方纔的並肩作戰,他此時對蕭不離等人竟有相見恨晚之感。只聽蕭不離提議道:「我看郭百戶年輕卻是將才,不辱先祖之風,不如你我兄弟相稱,以官職相稱那太讓人膩味了!郭兄弟出身高貴,不知蕭某是否有些高攀了?」
「正合小弟心願!」郭侃翻身下馬,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