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夢玉不久就去覲見了鐵木真,他這是宋國朝廷對蒙古上次向宋廷派出使者的回訪,雖然沒達成什麼協議,但至少達到了兩國交好的目的,尤其是對於蒙古來說。
苟夢玉離開撒馬兒干的時候,趙誠照舊還送了他兩本自己的「大作」,並說有機會一定會去臨安府逛逛,苟夢玉只當他說客氣話。然而,趙誠卻給這位宋國使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蕭不離正赤著上身坐在滾燙的沙地上,「享受」著沙漠上烈日的炙烤。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內的水份已經流乾了,正將從自己皮膚之下的烤出油脂來,渾身欲裂。身邊不時有人被抬到了陰涼之處,早有人急忙救治。這已經是第七天了,挨過今天,他們就算是又活過了一回。
蕭不離不知道這是何進何提刑官的主意,還是自己的那位主人的意思,反正這裡的日子實在是難熬,但還得堅持下去。因為對於他和他身後的人來說,執行著主人的命令就是自己的本份,但蕭不離卻有著更深一層的認識。
他是一位契丹遺族,祖先輾轉來到撒馬兒干,契丹話不會說,卻因為家中所在的街區以漢人為主,而學會了漢話,甚至還會認是幾個漢字。家中世代以銅器製作手藝出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名兵士。他天生不喜歡繼承父親的手藝,數次因為此事與自己的父親鬧翻,他想成為一個商人,有著數不清的金幣,過上奢華的生活,直到蒙古人兵臨撒馬兒干,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殺,他才有了轉變。
如今他再也沒有機會去繼承自己父親的手藝了,要不是自己的那位主子,自己早就不在人間,連個認識的人來自己墳前祭拜的機會都沒有。
對於趙誠,蕭不離是絕對尊敬的,是他讓自己及成千上萬的人活了下來,並且有一口飯吃,因此蕭不離對於趙誠是發自內心地尊敬,趙誠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更是保護者。只不過在這個尊敬之餘,蕭不離卻有一顆忠誠之心,這是因為他曾和他的鄰居——陳二,現在叫陳不棄的傢伙,偶然聽到趙誠與王敬誠等人的爭執,因為當時他們正在門外守衛。這讓兩人大為震驚,出於對各自親人的懷念和對蒙古人的無比憎恨,他們約定無論如何要絕對忠誠於趙誠這個主人。
在沙漠上的訓練是無比艱苦,甚至是殘酷的,何進使出了渾身解數來訓練他們,雖然口頭上說是為了對付沙漠中強盜,但蕭不離卻不這麼認為。所以他雖被何進任命為千夫長,卻是如何進一樣,與每一名士兵接受同樣的訓練。每當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拚命地回憶撒馬兒干城破時候的悲慘情景,每當想起這個,他就覺得什麼苦也能吃得消。
何進也席地坐在一千五百名士兵的面前,接受同一個太陽的問候,但心中卻是覺得十分愜意,這倒不是因為他天生就是強人,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十分有力量。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所謂潛力,就是在人虛弱的外表之下所掩藏的巨大力量。這個潛力如果可以挖掘出來,並且依循一定的方法,就是懦夫也會變成悍不畏死的勇士。為什麼一個士卒能在進無可進降無可降的時候,能夠表現出比自己平時大百倍的勇氣呢?這就說明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都是可以能夠成為勇士的。只要經過訓練,組織得法,那就會訓練出一支強軍,這個強軍再經過實戰,刀割過人頭,箭飲過鮮血,那這只強軍就是真正的百戰雄師!」何進的腦海中還在迴盪著趙誠的話。
趙誠的計劃雖然很簡單,但是何進不得不小心百倍。這些人都是直接或間接受過趙誠活命之恩的人,大多數都是由漢、契丹與黨項人組成,塞進一些他族之人,從那些刀下餘生者找出合格的人不是一件好差事,他們既要有基本的騎射本領,還要身世符合要求,有成為趙誠忠誠追隨者的可能性。何進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會有多大的忠誠度,所以他絕不會暴露自己和趙誠最終的目的。
何進一度認為趙誠雖然對軍事很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但在很大程度上是另一位趙括,尤其是趙誠憑空擬定了一個所謂「訓練大綱」的時候。不過他現在卻也有了較深的認識,至少按照趙誠的訓練大綱,士卒們的氣質有了很大的變化,換句話說,看上去有些軍隊的樣子。
按照趙誠的訓練計劃,一是體能;二是秩序與紀律;三是技巧,完成了這三個方面,才是戰法,在趙誠的眼裡,戰法卻不是最主要的,前兩者卻是基礎,尤其是一支由平民組成的軍隊。技巧指的是個人技藝,就是騎馬、射箭、武藝、偵察、紮營、合擊等,戰法則是指騎兵的使用之法,如迂迴、奔襲、正面突擊、側擊、阻擊、聚散、追逃、擾營,既是指揮方面,又有小股軍隊作戰方面的。
這些技巧與戰法並不是令何進感到意外的,他親眼目睹了蒙古軍的騎兵戰法,相信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何進。令他感到新奇的卻是這體能訓練與秩序及紀律訓練之法,體能訓練的強度讓他嗔目,而手段卻是讓他眼花繚亂,他相信只要手下人經過了體能階段的考驗,就能適應高強度的騎兵長途奔襲,與最艱苦條件下的作戰。而要達到這個目的,必然有一些人要被淘汰出去,趙誠甚至都想好了這些人的出路——他們將被發配到各地方的巡捕隊中去。
太陽逐漸沉到了沙丘的背後,何進的身上的汗已經流盡,他感到很滿意,因為手下這幫人一直紋絲不動地坐在自己的面前,沒有人動一下,他甚至可能看到一隻蟲子叮在蕭不離的胸口之上。
「今天就到這裡。」何進站起身來,不為人注意地揉了揉自己的臀部,「今天晚上大家有酒有肉,管喝好吃好!」
沒有人歡呼,手下人都是一個個表情嚴肅的樣子,蕭不離卻小心地問道:「大人,今晚會不會又來襲營?」
何進暗笑,這又是趙誠的手段,時不時他會讓其中的一小隊扮作敵人,在深更半夜的時候搞偷襲那一套,士卒白天累得半死,晚上都睡得很香,總會有人吃虧。那些吃了虧的百人隊或者十人隊,第二天總會很慘。趙誠美其名曰:團隊秩序與團隊紀律速成大法。確實如此,何進的實踐表明,只有那些有著合作精神的小股軍士,才會在混亂狀態下迅速結隊自保或者殺將出去。
「今晚哪有?」何進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們的基本訓練都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練騎射與戰法了。」
「真的嗎?」蕭不離還是不信,「我會讓各百人隊小心一些的,總有人會不睡覺,我會加雙哨,負責盯著所有的帳蓬,有一些風吹草動,也不會逃出我的耳目,我看大人如何做?」
「悉聽尊便!」何進無所謂地表示,衝著手下道,「快把酒搬過來,不醉不休!」
何進一副要痛飲的樣子,倒是這讓蕭不離放心了不少,儘管他還是有些不相信。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天宇當中,月光如水銀瀉地,讓白日裡黃色或傍晚赤色的沙漠成了一片銀色的世界。那遠方一個又一個沙丘,如大海之中的浪峰被凝固一般,層次分明,又如平地裡一座座山峰,層巒疊嶂,看不到頭,在這月夜中又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蕭不離睜著眼睛,努力地不讓自己睡著。身邊傳來一陣賽過一陣的沉重鼾聲,若是平日裡他一定會睡不著,可是白天受了一天苦的他,卻是想努力不讓自己睡著,因為他真不想讓自己第二天出醜。可是他還是抵擋不住疲憊的雙眼,他的雙眼在不知不覺中閉上了,睡得十分香甜。
離何進紮營五十里之外的地方,一隊人馬正在悄悄地逼近。
「主人,何大人的軍營就紮在前方五十里處!」何進的親兵指著沙丘的後面,對著趙誠道,「何大人昨天要小的偷偷出來,就是為了稟報您,他想請您親自來檢驗一下練兵的成效。」
「好,我早就等著看他這三個月來的成效如何。」趙誠笑著道,「諸位準備好了嗎?」
「主人,我等都準備好了!」陳不棄興奮地說道,「戰馬馬蹄已經裹上了布匹,鋼刀換成了木刀,箭矢也都取下了箭頭,包上棉布,俱都染上顏料,保準他們明天想洗都洗不掉!」
「你們不要大意,這種活你們與我都是第一次做,而對方卻是訓練了三個月,至少比我們訓練有素,我們搞偷襲既是考驗對方,也是考驗自己,你們明白嗎?」趙誠瞪了一眼陳不棄。
「明白,主人!」身後五百位護衛低聲說道。
「我等先小步慢進,待挨近敵營,再聽我號令,一、二、三、四,四個百人隊,以百夫長為先,各隊並肩穿透而過。用你們的勾槍利用馬力將帳篷拉倒,餘者邊騎邊射,來回穿梭三次,在出發點再一次會合,第五隊與我在外圍攻擊露網之魚,可惜不能用火。要點之一,不准離開自己的隊形,只能向前,不能後退,進退如一,以免堵塞通道;其二,務必快速有力,不要停留,更不要讓對方有結隊反擊的機會;其三,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做,那就學你前面那個人!」趙誠命令道。
「是,主人!」護衛們齊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