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故意拖延時間,他雖然對自己很有信心,可是他卻願意能多用腦子就多用腦子,他想激怒對方,讓對方產生急不可耐的情緒。
果然,貴由說道:「你這個傢伙,還有完沒完?」
「這就好、這就好!」趙誠口中說道,卻仍然慢條斯理地束了束腰帶和手腕上的衣袖,這才走到比賽的場中。
眾「賭棍」們見兩人都在場中,紛紛歡呼,曲律、莫日根和拔都叫得最歡。雙方的擁護者也此起彼伏地不甘示弱,竟是掀起了一波賽過一波的歡呼聲。莫日根站在一處高高的柴垛上,自編自唱:
冬天第一場雪後的空地上
白色雪花還來不及駐足就消失不見
只有這數不清的白色氈帳還停留在美麗的怯綠連河畔
我的安答不兒罕要和高貴的貴由王子比試摔跤
大斡耳朵的人們爭相圍觀
慷慨地將自己的金銀財寶當成獎賞
畏兀兒商人一個比一個富有
他們小瞧我的安答令我萬分生氣
可憐我就像冬季裡離開家門的小羊羔
身上只有安答送我的一個鳴鏑
……
莫日根連唱三遍,唱得貴由心煩意亂。
貴由一見趙誠過來,就要上前拉扯,趙誠卻又道:「咱們是比一場決勝負,還是比三場,以勝兩場者獲勝呢?」
「你這漢人,怎麼如此囉嗦,我還用得著三場嗎?一場就行。」貴由不耐煩地說道,旋即又補充了一句很狡猾的話,「若是我覺得不過癮,再加賽兩場。」
這傢伙也是個小狐狸,不太笨,還真不願吃虧。趙誠在心裡暗罵道。
兩人做著雄鷹展翅狀的姿勢進入場中,扯在一起,貴由早就等得不耐煩,不按正式比賽那樣向觀眾致意,就左右盤旋,腿膝相擊。見趙誠比自己身材瘦小,平日裡可沒瞧得起任何一個漢人,這趙誠此前一番言語竟似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心裡很不爽,便想讓趙誠一上來就丟臉。在他看來,要是讓趙誠多相持一會,那都是失敗。
哪想到,趙誠可是天天鍛煉自己的體力與技巧的,並自認為很得法,他趁著貴由急於求成的心理,退後小半步,順著貴由的來勢,身子往下一蹲,雙手迅速地拉著他的腰帶,竟將他甩過自己的肩膀,翻倒在地。貴由還未反應過來,趙誠立刻壓在他的背上,扣住他的脖子,讓他動彈不得。按規則,不受時間和場地的限制,只要一方把對方摔倒即為獲勝
趙誠的摔跤能力是經過時間和實戰考驗的,在他十歲恢復神志以前,據曲律說經常有同齡的蒙古少年欺負他。於是,趙誠給自己制訂了一個報復計劃:他先是勤練體力,跟曲律學習蒙古式摔跤之法,然後很不要臉地去「欺負」那些比他年齡小的蒙古小孩,等到自己的體力和經驗大增的時候,他又去將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大孩子們一個個教訓一番。等到他報復完了之後,那些少年就是想主動挑戰他,他也懶得理了,因為他報了「仇」之後,自認為跟蒙古小孩一般見識,實在是件很沒意思的事情。
這貴由王子很顯然一上來就太掉以輕心,他的力氣哪有趙誠的力氣大,技巧更是差得太遠,輸那是早就注定的。
眾人目瞪口呆,拔都高興地跳了起來,押貴由贏的「賭棍」們齊聲哀號。趙誠笑了笑,起身將貴由放了開來。
貴由騰得站了起來,口中急說道:「這個只是第一場,還有兩場未比!」
趙誠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也沒反對。拔都見貴由耍賴,口中可沒放過,什麼話都出口了,而那些貴由支持者見還有機會扭虧為盈,紛紛不知羞恥地為貴由打氣。
這次貴由就冷靜了下來,伏著腰,圍著趙誠轉著身子,尋找可趁之機。趙誠臉上掛著笑意,見貴由伸出了一隻胳膊試探,他卻不似普通蒙古式摔跤那樣雙方有來有回,並出手如電,左手抓住貴由的手腕,使出了貴由從未見過的方法,另一隻手卻是直向貴由的脖子掐來。貴由大駭下意識地後仰,可是自己的右手腕一疼,來不及呼疼,對方已經伸過來一隻腳,他身子重心不穩,向後跌去。又被摔坐在地,這一次將他的屁股差點摔成了兩瓣。
「不算、不算,這不是摔跤!」貴由又像螞蚱一樣從地上迅速地跳起來。趙誠剛才用上了自創的擒拿手法,有反關節的動作,當然不太符合摔跤規則。
趙誠卻也不跟他計較,揉身向前,在貴由試圖利用自己穩固的下盤之時,貴由只覺得右小腿奇怪的突然一麻,膝蓋不由自主的一彎,下盤立刻崩潰,立刻就感覺到自己騰雲駕霧一般,摔得眼冒金星。在摔倒的一剎那,貴由看到趙誠嘴角自信的冷笑,心中一陣緊縮,他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噢……」跟著拔都押趙誠勝的人,早就歡呼起來。而拔都的下人們早就不等拔都下令,將貴由那一方的所有財物都收了來,開始分贓了。
貴由輸了比賽,又丟了面子,但在這麼多人面前,又不能反悔,口中卻硬氣地說道:「你等著,我今天肚子餓了,沒有力氣,我下次一定讓你心服口服。」
他留戀地看了看被拿走的財物,帶著人揚長而去。這是他跟趙誠的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在趙誠後來差不多早已經淡忘的時候,他還仍然清晰地記得。
「不兒罕,你真了不起,替我這麼狠狠地教訓了他,出了我一口惡氣!」拔都高興地說道。
「貴由殿下輸了,不會報復我吧?」趙誠這時有些擔憂了。
「無妨,我們蒙古人講究的是信守承諾,貴由我雖然不喜歡,但是他若是敢借助下人們找你麻煩,我也找人揍他一頓,他也無話可說。」拔都無所謂地說道。
拔都見趙誠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又說道:「他是王子,我也是王子。雖然他年紀比我大,可我從沒把他放在眼裡,跟我打架他從來沒贏過,再說這是公平比賽,他哪有臉面去告狀!」
「你……真了不起!」趙誠訥訥地說道。
拔都贏了面子,又贏了錢,對趙誠的好感大增,將贏得錢財,很大方地分了不少給趙誠。趙誠將錢財全給了莫日根和他的哥哥。
曲律和莫日根很不意思地接受,他們倆是個窮光蛋,剛才很想押趙誠贏,結果搜遍全身,一點值錢的東西也沒有,只能在一旁聒噪,更何況趙誠跟貴由摔跤,也是為他們倆。當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趙誠的那兩匹好馬,正是因為如此,趙誠才願意出頭,跟一個王子比試。
曲律和莫日根引著趙誠來到阿兒孩安排的地方,見到王敬誠等三人,莫日根天花亂墜地將趙誠的一番神勇說了一遍。趙誠等他消停完了,卻很認真地對這兄弟倆說道:
「我的安答,你們要記住,這裡是大斡耳朵,不是我們住的阿勒壇山下,不能全憑我們自己的想法行事。那貴由好歹是個王子,他要是來報復我們,我們也無法反抗。」
「不兒罕,難道我們就應該忍氣吞聲,他見到你的好馬,就要據為己有,這是什麼道理?」莫日根很不滿。
「莫日根,話雖如此,但這世間的事情哪能僅憑道理,你爺爺忽圖勒昔日在草原上也是個很有名氣的人,可是見到了任何一個很普通的百戶大人,不也是要行禮嗎?」趙誠道。
「你忘了你爺爺在我們離開阿勒壇前囑咐的話了嗎?你父親希望你們跟我來大斡耳朵,不是要你們逞強的,而是要你們出人頭地的!」趙誠又道,「兩匹好馬,無論如何神駿,也終究是個牲畜,但是你們要是受了點傷,或者送了性命,那就無可挽回了!」
莫日根雖知道趙誠說得有理,還是有些憤憤不平,趙誠提到他們家人的話,讓莫日根跟曲律陷入了思念之中。
「曲律、莫日根,你們去找一個就要回國的畏兀兒商人來,我要拜託他將我們已經平安抵達大斡耳朵的消息帶回去,好讓你們爺爺、父親和母親放心!」趙誠見二人有些想家,開導道。
兄弟二人聽了這話,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便出去找願意幫忙的畏兀兒商人了。拋開這兄弟倆不談,王敬誠等人急忙問起趙誠見孛兒帖的情景,趙誠將會面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由此看來,公子不用太擔心有什麼不測。蒙古人信仰神明,公子身為漢人卻出現在蒙古人的氈帳裡,本來就引人臆測,為穩妥起見,公子以後休提聖山之事。公子不妨率意而為,嬉笑怒罵皆由本性,只要不要染指權柄等等令人忌諱的事情,那可賀敦也應該不會太計較。」王敬誠道。
「是啊,公子小小年紀,角力鬥馬之事,本就是平常不過了。若是謹小慎微城府太深,倒是露了痕跡!」劉翼也說道。
「喂,我只是個小孩呀,哪有什麼城府。」趙誠裝聾作啞,「我聽不明白,你們大人真是複雜!」
趙誠很冤枉的表情,王敬誠和劉翼卻是一點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