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曹睿差點趴倒地上。
周揚暗忖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曹睿雖然也不簡單,但是畢竟年紀太輕,**處事經驗全然不如郭皇后來得老謀深算。
只見幾名侍衛壓著一名披頭散髮的宮女,渾身劍傷血痕,殘不忍賭,並將她按倒在地上。
周揚一眼認出這宮女,正是郭皇后安排在曹睿住所的毋萼,大概知道郭皇后在玩什麼花樣了。
甄妃顯然仍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看形勢頗為緊繃,亦感到害怕地問道:「這刺客竟如此大膽,敢進宮行刺,理應交由刑獄嚴審。」
郭皇后卻道:「交刑獄嚴審是必然的,但是刺客來自何處,當然是先回到何處,再由人家自己交由刑獄,才不會壞了規局,對嗎?」
甄妃聽得也覺得有理,贊同道:「皇后說得對,總之我對這些事情並不瞭解了。」
郭皇后目光移向曹睿,道:「那麼毋萼就交給你了。」
甄妃這才恍然大悟,驚慌失措地回頭看看兒子,又看了看郭皇后,欲言又止。
郭皇后則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卻不說話。
曹睿心知肚明,可是無可奈何,暗暗歎了口氣,終於硬著頭皮承認,開口說道:「宮女毋萼確是皇兒的人,皇兒完全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情,總而言之,一切責任都由皇兒承擔,母后請將此事交由刑獄秉公辦理,就算通知皇上也可以。」
甄妃聽得差點站不住腳,幸虧在一旁的周揚連忙將她扶住,才道:「我沒事。」
周揚這是第一次近看甄妃,呆了片刻,知道此時不能有絲毫露陷,幸虧自己現在裝成宦官,否則一定會引起更多誤會。
然而郭皇后早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卻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轉向曹睿微笑道:「皇兒說得太嚴重了,這種事怎麼會和皇兒有關呢?毋萼這個人就交給你了,要怎麼處理,皇兒自己決定,本宮決定不插手此事。」
說完便起駕回去了,只剩下自知事敗的曹睿仍愣然跪著。
還有甄妃差點昏了過去,最後在跟她一起來的宮女和宦官撫持下,也才起駕回宮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皇子住所的人都悄悄離開,生怕被牽扯到這件事情。
周揚上前把曹睿扶了起來,試著問道:「請問皇子,這個宮女要怎麼處理?」
曹睿苦笑道:「這正是皇后要給我的兩難問題,毋萼幾年來一直都是本皇子的人,若是將她交給刑獄,就等於承認我派人刺殺皇后,若是不交給刑獄,同樣會背上窩藏刺客的罪名。」
周揚心想郭皇后這招確是狠辣,既要殺人,又不用自己動刀子。
但最重要的是曹睿的確有派人先下手為強,所以郭皇后才將計就計,不惜犧牲潛藏多年的毋萼,使其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
一來對曹丕可以有所交待,讓他看看郭皇后並沒有針對任何人,而是曹睿作繭自縛。
皇子一但落馬,作為他親生母親的甄妃也肯定逃脫不要干係。
「所有人都跑了,」曹睿忽然問道,「難道小丁子就不怕被牽連嗎?」
「殿下……」周揚故作仗義的樣子,其實心裡卻在盤算著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連忙搪塞道,「小丁子承蒙殿下特地挑中,可以說是十分幸運,又怎會棄殿下而去呢?」
「小丁子倒是很會說話,但是身為皇后的人,」曹睿冷笑道,「本皇子特別把你留在身邊,正是為了提醒自己,時刻都要保持緊惕,如今我大勢已去,你還留著有什麼用?」
「沒想到殿下居然懷疑奴才也是皇后派來的人嗎?」周揚雖然心虛,仍是義正言辭。
可是當初確是張舉要帶他去見郭皇后,半路被曹睿阻攔住。
所以不管他怎麼為自己開脫,都不可能騙得了這精明的皇子,於是也不多作解釋。
果然,曹睿淺笑道:「那時一看到小丁子你,就知道和其他宦官不一樣,但本皇子也不打算知道,郭皇后派你來我這裡是出於什麼目的,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
周揚被說得無地自容,差點就衝動地把事實告訴他了,但最終還是忍下來,改口提議道:「既然殿下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毋萼,乾脆就交給奴才吧!」
曹睿冷哼道:「你認為本皇子會相信你嗎?」
周揚反問道:「問題是——殿下還有其他別的選擇嗎?」
曹睿愣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冷靜,奇道:「你這是在幫本皇子麼?」
周揚聳聳肩,無奈地道:「我也不知道,就覺得這麼做比較妥當而已,反正就算奴才怎麼說,殿下都不會相信了。」
曹睿道:「你真的不是郭皇后的人?」
周揚愕然道:「怎麼說好呢?不能說不是,但也不能說是,只要殿下覺得是有利無害,就當奴才仍在繼續為殿下效勞就好了。」
曹睿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毋萼,又打量了一番周揚,才道:「不管小丁子你是誰的人,又或是出予什麼目的,至少幫本皇子卸了一個包袱,那麼這個宮女就交給你處置了。」
周揚想起了司馬懿對他的交待,於是又出言試探道:「皇子他日若是被嗣立為太子,不要忘記奴才就行了。」
曹睿自嘲地笑道:「太子?只要我和母后不淪為階下囚,已經十分滿足了。」
周揚道:「真的就這麼簡單嗎?」
曹睿冷然道:「什麼意思?」
周揚笑道:「殿下真的只要不淪為階下囚,就算將來成不了太子也可以的話,其實只要和甄妃一起逃離皇宮,逃離洛陽,應該並不困難才對。」
曹睿道:「小丁子你很不簡單,究竟對本皇子瞭解多少?」
周揚知道該見好就收,不再答他,拱手道:「若是殿下沒有其他吩咐的話,奴才先把這刺客帶下去了。」
曹睿問道:「就你一個人嗎?」
周揚道:「有何不妥?」
曹睿頓了頓道:「處理完刺客之事以後,小丁子還繼續留在這裡?」
周揚一邊把毋萼扛到肩上,一邊答道:「正如殿下自己說的,留著奴才,可以讓殿下一直提高緊惕。」
說完便逕自離開了,當他走出前廳的時候,背後又傳來了曹睿的聲音,道:「他日我若是真當上太子的話,一定重用小丁子你這個人才,就算你只是一個宦官,也必能成為**最有實力的宦官。」
周揚沒有答話,心中暗暗有了打算。
不管曹睿說的是真是假,總之不能老是讓郭皇后牽著鼻子走。
雖然他是曹丕安排在**幫助他唯一的支持,但是這女人顯然更有自己的如意算盤。
真相必須是真想,至於要如何回復,那則是另一回事了。
今晚在皇子住所裡得到不少信息,不過周揚卻覺得毋萼才是最大的收穫。
當時他讓這宮女趕回去通知郭皇后之時,相信郭皇后應該已經識破了曹睿的計謀。
估且不知道曹睿是否真的派人去刺殺,還是另作安排。
但是郭皇后必然早就準備了,由毋萼當這個替死鬼,毋萼自然也是對郭皇后萬死不辭。
否則怎會這麼快就做出安排,一轉眼就變成了曹睿派出的刺客。
周揚把這原本就是郭皇后的宮女,安排到自己房裡。
等她醒來後才問她會不會自己療傷,毋萼略略點了點頭,然後兩人也沒再多說什麼。
看她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周揚也不忍多問,就讓她獨自呆在房裡了。
周揚出來後一想到曹睿既然早已知道,自己就是郭皇后派來的宦官,也就沒什麼需要顧忌的,於是決定天亮後索性去郭皇**裡跑一趟。
一來問問她安排的今晚究竟是什麼目後,二來也好探探這女人的口風。
翌日,周揚便直接來到了**。
張舉一見到他,表現得頗為啞訝,連忙進去通報。
周揚等了一會兒,就讓張舉將他領入。
只見郭皇后仍是安詳地坐在幕簾後,顯得神秘而美麗。
但周揚卻不敢心生暇想,面對如此富有心機的女人,他仍是表現得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地施禮道:「奴才小丁子,叩見皇后。」
郭皇后捂嘴露出天真的一笑,道:「你我何須如此多禮,這裡又沒有外人,周丞相以後只要來**的時候,就不必再以小丁子身份了。」
周揚點頭應是,便立刻步入正題,先把毋萼的處理方式如實相告,見她並無怪責之意,才開口問道:「微臣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些什麼,還望皇后給予指示。」
郭皇后道:「不是已經說了嗎?周丞相大可把昨晚發生的一切,不要放過任何一絲細節,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再一字不露地轉告皇上即可,身為忠臣又是曹家的姑爺,不是應該這麼做嗎?」
周揚聽她講得合情合理,但卻每一步棋都是要讓甄妃與曹睿不得翻身,同時又不會牽扯到她自己。
如此陰險而不失高明的手段,這世上恐怕沒有一個女人能做到這般程度了。
不過郭皇后忽然話鋒一轉,道:「既然周丞相主動來找本宮了,那麼本宮就把下一步剛剛想好的計劃告訴周丞相,還請周丞相給予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