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地處中原腹地。
早在遠古時期,炎帝后裔部落酋長許由見此人傑地靈,遂率眾耕於此,故稱許地,也是第一個封建王朝夏朝發源於此,先為夏都夏邑,後名陽翟。
西周初期被封為許國,秦始王一統天下後又改稱許縣。
直到曹操將漢獻帝遷都於許,為了開創大業,在此周圍推行屯田,號令軍民開荒播種,以適應戰爭的需要。
同時下令廣泛招納人才,紛紛聚集到曹營賬下的便是陳群、杜襲、劉曄、程昱、董昭、張既、梁習等傑出謀士與賢人,使之成為一個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
如今,周揚與張燕、郭大賢、白繞四神兵等三十多名黑山弟子,已然在天黑之前抵達了許都。
如今的許都隨處可見軍民皆農,經常有載著各種耗作物的農車開入城內。
城外則蜿蜓起伏,狀若小丘,環抱內城。
看來這幾年曹操除了推行屯田之外,也在軍防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不知道這資金來源,是否從建皇宮招募而來。
「周太守……」城門口一名留著山羊鬚的文士策馬而來,看起來馬術不錯,卻與其人相貌不相匹配。
但是周揚一眼便認出這小子便是文龍,當初讓他隨夏侯淵回許都,跟在郭嘉身邊好好學習。
文龍急匆匆地跳下馬來,拉著行動極為不便的官服,喘了口大氣才道:「屬下來遲,請周太守見諒。」
周揚曬道:「你這傢伙軍人出身,沒想到一轉文官就變得這麼乖巧了,以後不需要來這一套了,許都現在什麼狀況,一件件給我好好說說。」
文龍乾笑幾聲道:「周太守別開我玩笑了,您人雖不在許都,但知道的肯定比屬下多。」
周揚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果然是個謀士的料,還真被你說中了,那你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嗎?」
文龍點頭道:「除了繼續跟著郭嘉先生學習之外,當然是搞好關係了,尤其是曹族與夏侯族這批曹公最信任的軍方將領們,他們在許都佔了不可取代的份量。」
周揚看了看左右的張燕與郭大賢,問道:「你們有什麼看法?」
郭大賢立刻開口道:「只要找到楊鳳的住處,我與白繞的神兵兄弟便直接殺進去,將他的首級提來見周太守。」
文龍急道:「萬萬不可,別說楊鳳手上有許多綠林高手了,就是他現在與曹公的關係,也是碰不得的,更何況又多了個治元多,此人現在絕對不能去惹。」
張燕道:「他說得對,還得先靜觀其變。」
文龍頓了一會,又道:「其實治元多可以和楊鳳聯手,我們也可以同一個人合作哩!」
張燕問道:「若是眭固和陶升他們的話,就不需要了。」
文龍道:「當然不是了,此人絕對比曹真更加好用,而且手下又有三名極為厲害的高手,更與當今皇上關係極好哩!」
周揚心中大概猜到是誰,忍不住道:「文龍所說的莫非是劉備?」
文龍豎起大姆指道:「周太守真是料事如神,不輸郭嘉先生哩!自從袁術敗戰之後,各路群雄也都紛紛收兵,但是其中北海孔融、徐州劉備與西涼馬騰等忠漢之人,卻都來到許都面聖了。」
看來這確是一個可以好好利用的籌碼,同時也知道,這次是幹掉劉備的重要機會。
如果讓劉備離開許都的話,今後要抓住他就非常困難了。
所以無論如何,在馬騰、劉備、治元多、楊鳳這些人之間周旋,也要找機會剷除掉這將來一統天下的障礙。
「時候不早了。」文龍見他想得出神,便提醒道,「周太守等人一路遠來勞累,屬下早已為你們準備好了住處。」
「那走吧!」周揚道。
「讓我先暗中入城,摸一摸狀況。」張燕道,「畢竟,於氐根與李大目這兩大高手仍未露面,敵暗我明。」
「也好。」周揚點了點頭道。
本打算告訴他,說許都裡面早有安插了彭義源的眼線。
但為了保密,最後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這種事情若是透露出去,讓曹操發現的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必然會在瞬間蕩然無存。
看著張燕倏地消息的殘影,周揚才道:「那咱們走吧!」
文龍帶著大家進城,並把郭大賢等人安排在了曹宅附近,而周揚身為曹家女婿,自然是住進了曹家大宅裡了。
此時曹家多是一些平庸之輩,卻讓周揚想起了初次進曹家的時候,第一個認識的同輩人便是曹昂。
沒想到事隔幾年後,這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卻已不在人世了,心中略感酸楚。
「相公相公。」一聲清脆的童音從背後傳來。
原來是早已吃完晚飯的小曹華,還有正要帶她回房的生母六夫人。
周揚連忙把目光,從年輕貌美的六夫人身上移走,尷尬轉移話題道:「這小孩子長得真是快啊!才多久沒見,又變高了。」
六夫人淡笑道:「小孩天天長個,月月變樣。」
周揚仍很難接受曹華這麼個小朋友是妻子,反而覺得是自己與六夫人所生的女兒。
但他馬上就把這些胡思亂想的念頭,掃除乾淨,蹲下來只看著可愛的小曹華,眼神卻偶爾掃過六夫人似乎微縮的花鞋。
六夫人忽然說道:「周太守還是先去拜見一個二夫人吧!她一直想見見你。」
周揚不禁抬頭訝道:「二夫人?」
六夫人道:「也就是子修的母親哩!」
周揚心下恍然,卞氏乃是曹昂生母,曹昂之死,她必然是整個曹族最痛苦的女人。
而自己又與曹昂有所感情,甚至在他臨死之前亦是最後見過一面的人。
六夫人的意思,周揚自然明白,也不再多說什麼,便默然告退了。
來到卞夫人的房間,幾乎與院子或各個地方落差極大,這裡十分寂靜,房內除了應有的家居之外,就剩下一座靈位。
而卞夫人則獨自落寞地站在窗邊,無論是誰進來了,也不想理會。
周揚不敢輕易打破沉靜,只是悄悄地上前,在曹昂的靈位上了柱香。
「子修臨終有什麼遺言嗎?」卞夫人低沉的聲音忽然傳來。
「遺言?」周揚只知道抱著剩最後一口氣的曹昂時,他仍一心護主。
如果說遺言的話,那只能是和典韋一樣的「保護主公」了,如此遺言,可以告訴眼前這喪子之母嗎?
又或者曹操早已編過一次比較安慰的話,只是卞夫人並不相信,所以才找他周揚再次求證一次吧。
事實上任何善意的謊言,都無法彌補她的喪子之痛。
「沒有騙我,就不要騙我了。」卞夫人說著便轉過身來。
周揚強忍著心中的驚訝,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眼前這曹操的第二夫人,明明還很年輕,看起來也只是一個柔弱的女性,但眼中那堅定無比的目光,卻讓周揚不敢多說半字廢言,更別提撒謊騙人了。
卞夫人淡淡笑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子修,那種時候,這孩子會怎麼做,除我之外,便只有孟德才知道了。」
周揚只覺得渾身一震,看來曹操確是個可犧牲自己兒子的人,正如他自己所說的「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這令人心寒的話來。
不過話說回來,眼前這卞夫人橫看豎看頂多三十出頭,正值風花正茂的年紀,比之曹昂最多大十歲左右,理應不是她親生兒子,為何卻見她如喪親子呢?
以及之前六夫人說卞夫人找他周揚,既不是想得到言語上的安慰,又沒真正問及曹昂死前的相關事情,不知所為何事?
周揚心中諸多疑問,不知從何開口。
卞夫人卻像看出他眼神中的困惑,竟主動說道:「沒錯,子修確非我親子,但與我的感情,卻猶如親子,但我這次找你,卻是為了另一件事情。」
周揚不禁問道:「夫人請說。」
卞夫人對他的坦然心生好感,微笑道:「子修之死是為孟德安然回許都,於情說不過去,但是於理,就是讓我選擇,同樣也希望活下來的人是孟德。」
周揚點點頭道:「難得夫人知曉大義。」
卞夫人又道:「所謂女子不干涉政治,我如果不曉大義,宛城傳來孟德已死的消息時,怎會強行出面壓下家族、乃至整個許都的恐惶。」
周揚心中恍然,原來曹操背後的卞氏竟做了如此大事。
難怪曹操之死的消息並沒有動搖到其根本,否則現在將是另一番局面了。
「甚至再多的犧牲,死再多無辜百姓,只要能換得最後一刻的勝利,亦是再所不惜。」卞夫人目光轉冷道,「哪怕這一切都是錯的,身為女人,我也絕不會絲毫干涉。」
「夫人……」周揚激動道。
看來這卞夫人確是曹操背後強大的後盾,無論在家族的影響,或是思想上的一致,無疑都成為了曹操強大的支持。
然而眼前這一番話,卻像是即將宣佈一件違背曹操的大事。
而且還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哪怕是粉身碎骨也絕對不會有半點猶豫,怎能不教周揚再次為之動容。
於是周揚不敢半字打擾,惟有冷靜下來,做好一切心理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