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傳烽錄 卷四 明謨諧弼襄一人 三十八回 覬王位李貴謀叛 歷苦難崇禎歸國
    發佈黃道週一行來到寧遠,已經是二月初了。桓震早就等得發急,親自出城去接,雙目卻在眾人之中搜尋王應熊的蹤跡,黃道周對他說了許多廢話,他也只是隨便敷衍一番而已。可是將隨行官員一個個地看去,全然沒有王應熊的影子,不由得大訝起來,難道溫體仁的口訊自己理解錯了不成?將黃道周安頓住下,便問他何時起程,自己恰好要去旅順公幹,可以隨行護送。黃道周推辭道:「不敢勞動大人,皇命緊迫,明日便即起行。」只推路途勞累,要休息了,客客氣氣地將桓震趕了出來。

    發佈桓震明白他對自己戒心十分之重,不過好歹去朝鮮與去旅順走的是同一條道,大家都得在驛站下榻,只能說是巧合而已,他黃道周也無法阻止。當下去軍中挑選隨行之人,第二天黃道週一出城,這一頭桓震也帶了一千兵若即若離地跟在後面,總與他在同一處下驛,驛站住滿了,便在附近紮營,黃道周十分不滿,明知這個巡撫身為溫體仁的女婿,肯定沒安好心,自己好不容易才在朝廷之上爭得了這個奉迎太上皇的差事,就是要杜絕溫體仁半途之中暗下黑手,怎麼能再給桓震機會從中作梗?雖然如此,可是遼東是他的地盤,身為巡撫原就是要巡行四方,去旅順乃是理所應當,也不能不准他去。

    發佈一行人剛從廣義出發,桓震便派人快馬去與皇太極聯絡,說大明這邊已經準備妥當,請他將上皇送到義州,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遣使來談。方過海州,皇太極那邊就有回信來,稱以代善為使,莽古爾泰、多爾袞為副使,三人全權負責。至於崇禎,卻暫時仍須在瀋陽居住,直到明金之間達成了協議之後,才能將他放還。桓震知道他要麼是想藉機撈一筆,要麼便是壓根沒打算放崇禎回國,不論是哪種情況,自己都已經想好了應對方略,但等見了代善再說。

    發佈王應熊卻始終沒有出現,莫說是王應熊,就是旁的溫黨官員,也都一個不曾露面,不得不叫桓震捉摸不透,不知道溫體仁究竟是怎樣打算。在途非止一日,二月十八日趕到鴨綠江畔,遠遠便瞧見韃子大營,果然代善與多爾袞已經到了。

    發佈黃道周惦記著崇禎,剛入義州,便急著要去與代善會面。桓震咬死了非要同去不可,帶了數百兵死乞白賴地「求懇」,黃道周無法可想,只得答應下來,心中卻想現下忍辱負重,一旦迎得上皇還朝,那時再慢慢收拾他不遲。

    發佈代善親自迎了出來,笑道:「使節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黃道周微一拱手,便滔滔不絕地責以君臣大義,聽得代善不住皺眉,桓震也在肚裡好笑不已,終於忍不住起來,打斷他話頭,道:「咱們來談正事罷。貝勒爺離瀋陽之時,貴國大汗難道不曾有什麼話說?」

    發佈代善笑道:「自然是有的。大汗言道,我國風俗,凡被俘者必以彩物相贖,昔日完顏阿骨打統率女真族人,得契丹大英雄蕭峰之助,俘得了契丹皇帝耶律洪基,那耶律洪基以黃金五千兩、白銀五萬兩、錦緞一千匹、上等麥子一千石、肥牛一千頭、肥羊五千頭、駿馬三千匹自贖,流為千古佳話。我大金與昔日女真本出同源,敝汗欲效先賢,亦請貴國付以彩物,才好奉送太上皇帝還京。」

    發佈黃道周聞言大怒,喝道:「蠻夷之人,亦欲挾我天朝乎?」桓震早料及此,卻不意外,不動聲色的道:「那麼貴汗想要何等綵頭?莫不也是黃金白銀之類麼?」代善笑道:「若如此,未免也顯得敝國人眼孔太小了。」桓震冷冷一笑,譏刺道:「難道又想割遼東之地?」代善搖頭道:「非也非也……」莽古爾泰在旁邊以女真話叫了一句什麼,通譯卻似沒聽見一般,並不譯出。代善臉色微變,偷眼瞧向桓震,見他並不介意,這才續道:「敝汗自繼汗位以來,上惕乾元,下撫黎民,不敢有誤,至於今五年矣。五年來善自謙抑,唯稱汗而已。惟願上朝封贈,早日得正大位,改汗號為大金皇帝,別無所求。」

    發佈桓震大奇,原以為皇太極會提出別的什麼要求,沒想到卻是要明朝封贈稱帝,這是什麼意思?其實皇太極從前本稱過皇帝的,只是明朝始終不肯承認,他為了同袁崇煥議和,便自己去了帝號,要求明朝賜他一顆印,封他做大金汗,不過崇禎死要面子,一直不肯理睬。此刻卻又提出這件事來,莫非後金內部有什麼變故,有人覬覦皇太極的汗位不成?

    發佈黃道周卻是斷然拒絕,女真不過是區區一個建州衛的蠻夷,以蠻夷之首領而稱皇帝,還要與大明天朝平起平坐,在他心中是極大的侮辱,絕對不能退讓半步。代善皺眉道:「可是太上皇帝已然御口欽准,黃大人仍要固執己見麼?」黃道周大驚,崇禎竟然會做出這等有辱君節的事情來,對他而言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忍不住拍案而起,怒罵道:「太上唯以國家社稷為念,豈有受汝等蠱惑之理?此事不必再談,爾若情願送回太上,便立即照辦;否則我天朝雄師,挾雷霆之勢,必要汝等亡族滅種!」桓震不住皺眉,黃道周這廝幾十年的歲數都活在狗身上去了,幼稚程度就與後世一些整日叫囂滅日屠美的憤青一般無二。且不論現在的明軍有沒有實力完成從廣寧到遼陽的一次長途奔襲,就算真的要開戰,也沒他這種傻子,當著對方之面大加威脅吹噓,那不是提醒敵人預先防備麼?

    發佈雖然心中十分鄙薄,可是他才是此行的使節,自己不過是一個局外人,只能站在一旁瞪眼而已。眼看代善與黃道周就要談崩,忽然靈機一動,道:「代善貝勒,你說太上皇御口欽准封貴汗為金國皇帝,只不過是空口白話,卻又有何憑據?」他原本猜想代善不見得真有憑據,否則早已經迫不及待地亮出來了,是以有意刁難他一番。不料卻聽代善笑道:「自然有。請二位大人見一個人。」對著帳外喚了一聲,不過片刻,一名女子給帶了進來,代善指著她道:「這位是袁太妃。陛下應許封我大汗為金國皇帝之時,袁太妃就隨侍在側。」

    發佈桓震冷笑道:「咱們二人全是外官,誰也不曉得太妃長什麼模樣,你隨隨便便拉一個漢人女子,就來混充太妃,天下哪有這等便宜的買賣?」那女子哭了起來,哀哀的道:「大人幸勿疑心,哀家確是太上袁妃無疑。」桓震搖頭道:「我不信。除非你拿得出憑據來。」袁妃哪裡有什麼憑據?只是一味哭泣。

    發佈黃道周再也忍耐不住,一怒之下就要拂袖而去。桓震一把攔住,笑道:「黃大人莫要心急。」轉對代善道:「要知道貝勒所言是真是假,只要太上露面,便可輕易對質。不如這樣,貝勒先送太上來義州與我等君臣相見,若是太上當著我二人之面說道,貝勒今日所說都是實情,那麼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太上的意思,想來當今陛下也不會違拗。義州是朝鮮土地,既不在我大明境內,也不在貴國境內,難道貝勒還不放心?」

    發佈代善微微一笑,道:「桓大人莫要自欺欺人,現下貴國大軍明目張膽的屯駐義州,不肯撤出,難道這是代善胡說?」桓震仰頭笑道:「那要如何貝勒方肯依我所言?」代善正色道:「除非准許我國派兵護送,代善方敢身入義州。」

    發佈桓震心中大笑不已,繞了偌大一個圈子,原來只不過是想在義州駐兵。其實金兵入駐義州,桓震非但不怕,反倒十分高興,甚至是他原本就想引誘皇太極做的事情。只不過許得太過痛快,反倒會招代善疑心,當下故作一番怒色,這才裝作甚不情願的樣子答應下來。談到此時,他已經將黃道周全然拋開一邊,理也不去理他。黃道周氣得臉色鐵青,卻是毫無辦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多爾袞一直在旁觀看兩人神色,直到桓震等人告辭,始終不曾開口說過一個字,直瞧著桓震的背影從轅門消失,這才對代善道:「二哥,咱們難道真要放他回去?」代善從鼻孔中哼出一聲來,道:「放回去又怎樣?正好讓他們窩裡鬥去。」多爾袞搖搖頭,一語不發,目光望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發佈桓震回到義州,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會延平院君李貴。朝鮮王令他全權與自己磋商駐兵事宜,就以往發生的事情來看,這個人精明得很,極善於在明金兩國之間周旋取利,十分不好打交道。因此他去之前,已經做好了談崩的準備,可沒成想兩人剛一見面,李貴便單刀直入地道:「我許大人在義州駐兵,大人肯給我國什麼好處?」桓震愕然,沒想到他第一句話竟是如此,怔了一怔,反問道:「那麼院君想要什麼好處?」

    發佈李貴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道:「那要看大人志在何處了。」桓震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問道:「什麼志在何處?」李貴左右一瞧,道:「請大人屏退左右。」桓震微微皺眉,令彭羽同黃得功等人盡皆退了下去。但見李貴搖頭道:「貴以為大人十分聰明,難道瞧不出敝國當今國王性子懦弱,實在沒有半分王者風範?」桓震險些驚叫起來,勉力鎮定心神,低聲道:「你想要我幫你篡位?」李貴微微一笑,道:「國君大位,唯有能者居之,何謂篡位?何況這位子本就該是我的,現下我也只不過想取回而已。」桓震打量著面前這個人,反問道:「我助你篡位,你又能給我什麼好處?」

    發佈只聽啪啪兩聲,李貴用力擊掌,笑道:「桓大人果真十分痛快。貴若得遂所願,情願將平壤府以北五百里土地奉送天朝,以為滅虜之資,大人以為如何?」桓震怦然心動,平壤以北的土地,那誘惑實在是太大太大了。李貴見他沉默不語,還以為自己的條件已經打動了他,當下笑道:「貴此次一力慫恿我王聯明抗虜,帶了一萬精卒前來,加上天朝的四千雄兵,足可以一舉進逼漢城。李琮如此軟弱可欺,受韃子凌辱多年,我朝臣子早就不服,我以抗虜為號,再有天朝臂助,各地必然望風來降,如此大事可定矣!」

    發佈桓震心中不住冷笑,暗想此人如意算盤打得真好,裝作甚感興趣地問道:「既然如此,本撫不妨考慮考慮。院君所說將會把平壤以北送與天朝,可是真的麼?」李貴不假思索地點頭道:「絕無虛誑。」桓震嗯了一聲,又問道:「那麼義州府尹申景珍,他可知道此事否?」李貴笑道:「大人信不過李貴麼?所謂兵貴神速,豈能隨意洩露軍機?貴守口如瓶,不曾告訴任何人。」桓震躊躇片刻,道:「空口無憑,本撫總不敢相信。除非院君給我立下一紙文書,本撫才能放心。」李貴面露不豫之色,顯然是恐怕留下證據,桓震見他猶豫,又道:「若是院君肯立時,本撫自也畫押,一式兩份,交與院君留存。這下可以放心了罷?」李貴點了點頭,提起筆來,果然寫了一份文書,押了自己姓名。他漢字卻寫得十分好,不禁讓桓震有些自慚形穢起來。拿過來細細看了一遍,忽然扯開嗓子叫道:「黃得功!」

    發佈黃得功一直在門外守候,聽見桓震大叫,還以為李貴突下殺手,連忙拔刀踢開門衝了進來。桓震指著李貴道:「給我將他綁了。」黃得功只知服從桓震的命令,三下五除二地制住李貴,叫兩個親兵過來把他捆得如同粽子也似。桓震抖一抖那張文書,笑道:「我今助你叛亂,不過是得了平壤以北寸土而已,為一蠅頭小利,而令整個朝鮮與我為敵,你當我傻成這個樣子了麼?我來告訴你罷,雖說從前天朝干預爾國王位傳繼的事情不是沒有過,可是往後再也不會有了,今日我非但捉了你,更要將你押回漢城去見你們朝鮮王,一路上大張旗鼓,處處招搖,叫全朝鮮的軍民都知道延平院君李貴圖謀造反,大明的巡撫非但不肯幫他,反倒將他解送回國,上國度量如此,瞧你們國王感恩戴德否?」說著叫黃得功去請申景珍來。他不願幫助李貴,固然有爭取朝鮮人心之意,可是更重要的卻是因為李貴此人實在心計太深,不如李琮容易對付。與其去掉一個潛在的朋友,換來一個隨時可能在背後捅刀子的敵人,那還不如先下手為強的好。

    發佈李貴兩眼發直,他對桓震提出這話,也是深加揣摩了他的為人之後才敢出口,沒想到竟然招來這麼一個下場,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發佈過不多時申景珍氣喘吁吁地趕來,看過了李貴親筆寫下的罪證,不由得怒氣勃發,踢了他一腳,罵道:「怪道你這賊子拚命勸說我王助明伐虜,還親自討令領兵北上,原來安了這等心思!」李貴冷笑道:「他李琮自己的王位得來不正,自己搶來的東西,又憑什麼不准我去奪他的?」只說了這一句話,再也不肯開口了。

    發佈桓震想問一問申景珍,李貴與李琮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可是瞧他一副家醜不可外揚的樣子,多半也不肯說,心想只好另尋法子打聽。當下道:「現下首惡既擒,可是彼帶來的一萬兵還在義州城內外屯駐,若蒙府尹不棄,桓某尚有四千多兵馬在此,可以幫助彈壓一二。」申景珍已經沒了主意,只是唯唯喏喏地聽從桓震安排。

    發佈立刻便傳令曹文詔,要他分派人手,務必看好了李貴的人馬。這一夜擾擾攘攘地過去,事後才發現只不過一場虛驚而已。這些朝鮮兵都是臨時從各道調集而來,莫說情願協助李貴叛亂,就連願意打仗的也沒有多少,明軍端著火槍一衝進營去,他們以為是來攻擊的敵人,一個個紛紛拋下兵器投降,曹文詔不費吹灰之力控制了局面,反倒有些哭笑不得起來。

    發佈次日桓震叫一個把總帶了一百兵,直解送李貴回漢城去,順便帶了自己一封親筆書信給朝鮮王。路上該如何宣揚李貴謀反,桓巡撫如何大義為重,絲毫不為所動,彭羽都預先教授了他,待他演習得萬無一失,這才放他上路。

    發佈回頭再說代善把桓震的要求帶回瀋陽,報與皇太極,不久便傳回消息,說此刻方在隆冬,太上苦寒,行路不便,待春暖之後再做定奪不遲。又說桓震倘若心急,可以派遣一名使者,至瀋陽面見崇禎,親自問個明白。照黃道周的意思,便要親身入虜,桓震想也不想,一口拒絕道:「使者來往延誤時日,多耽擱一日,太上豈不多受苦一日?與其如此,不如在義州坐等,好在據說虜酋待太上甚好,暖室厚被,料想不致有差。」黃道周恨恨瞪他幾眼,知道自己拗不過他,也只得罷了。

    發佈桓震卻心焦起來,溫體仁該不會真的將這事完完全全放手給黃道周去做了罷?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他若輕易放過了,那只能說是一個傻子。可是急也無用,只得安下心來且做目前的事情,義州經過上次一亂,貿易大受影響,幸虧冬季海路原就不通,也就談不上多大的損失。此刻朝鮮大軍已經南撤,四散回歸各地,遼兵人數眾多,要在此生理下去,也算頗費周章。好在朝鮮王感激桓震助他保住了王位,竟肯答允借糧與他,直到恢復海運之後再行歸還。

    發佈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已經二月下旬,桓震一再催促之下,皇太極終於派出一支五千人的部隊,由代善領著南下,號稱護送崇禎,前來義州。這天探馬飛報,說韃子大軍前鋒已經抵達鴨綠江北鳳凰山一帶,並不繼續前行,卻是紮下了營來。過不多久,又一起來報,說對方營裡派出一名信使,在江邊給朝鮮守軍攔住,正在帶來城中。

    發佈二月二十三日,明金雙方在江心一艘小船上會晤,明朝這邊是黃道周與桓震,後金則是代善與多爾袞,大家都是一般的不帶一個隨從,更不許攜帶凶器,卻也算公平合理。談判出乎意料地順利,皇太極的條件只不過是許帝號和駐兵義州而已,對於桓震來說都是無害之事,什麼大明的面子,他才不管那些,一一答應了下來,道:「代善貝勒,你我既已定約,此刻可以讓太上隨我等還朝了罷!」代善微笑道:「大人何必心急。」對多爾袞使個眼色。多爾袞會意,持了一柄小小藍旗,鑽出艙去,對著北岸招搖一番。不久一隻小船緩緩駛來,靠在他們所坐之船旁邊下錨停泊。幾個韃子兵攙扶著一人鑽出船艙,踩著跳板走過這邊船來。

    發佈黃道周早已經是急不可抑,見那人緩緩走來,當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抱住他雙腿,熱淚盈眶地叫道:「臣不意有生之年,竟還能見陛下一面!」代善在旁道:「其餘從駕官員太監,妃嬪宮人,稍候我大汗自會另外遣人送歸。」

    發佈桓震注目瞧著崇禎,年齡剛剛二十出頭的他,此刻面上已經頗有風霜之色,兩鬢也生出許多白髮。看起來喪師被俘的屈辱,與虜中囚犯生活的辛酸一直折磨著他,只不知道如今這個崇禎,是不是還如一年前那般猜疑成性?桓震不大相信他的本性會變,往後兩人若能合作當然好,合作不成的時候,也只好送他去死。

    發佈崇禎也認出了他來,歎道:「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如今你卻已經是遼東巡撫了。」桓震點頭道:「蒙太上皇錯愛。桓震能混到今日,也是無數次拿命去拼回來的。」崇禎再也不發一言,任憑黃道周引著入艙。

    發佈既然接獲了崇禎,黃道周便急著要起程回國。此刻天氣回暖,海港已經可以行船,桓震便決意從海路歸國。到了皮島,毛文龍聽說兩人奉歸上皇,吃驚之餘自然慇勤相待,崇禎在島上的日子,可說是一年以來最舒服的。島上有品級的官員都來拜見,見畢散去,毛文龍卻拉住桓震,低聲道:「有一位貴客,正等著與大人會面。」桓震一驚,瞧瞧他的神情,似乎頗為古怪,懸著心跟了他去到書房,毛文龍推門叫道:「王大人,桓大人到了。」

    發佈書房中一人正背手鑒賞壁上字畫,聽得毛文龍叫,轉過身來笑道:「一別半年,桓大人風采依舊。」卻是王應熊。桓震吃了一驚,不料他竟然在此處等著自己,那豈不是意味著毛文龍已經倒向溫體仁那邊去了麼?一個溫體仁,已經足夠自己頭痛,現下又加了毛文龍與他的東江鎮,看來這次的事情若要真做起來,還不好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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