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傳烽錄 卷三 環珮相將侍禁廬 一百零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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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遲了一天,還是要祝各位中秋快樂:)

    前幾天處理了一些個人的事情,一則不方便上網,另一方面我也有些後續情節上的問題要考慮清楚,所以就沒更新。今天這回算是補送的中秋月餅罷,呵呵。

    另外特此聲明,環珮相將並非指桓震同顏佩柔,完全完全沒有關係!只是偶然音同而已。

    當下一干朝臣三三兩兩,一面互相議論,一面漸漸散去。只有何之璧一家四十多口老小,仍是跪在瑟瑟寒風之中,任憑韓爌百般勸說,禁衛如何踢打,怎麼也不肯挪動半步。韓爌眼見他如此固執,也只有搖頭歎氣而已。他一個堂堂次輔,原無須為這區區一個游擊的家口性命擔憂,可是袁崇煥乃是他的門生,何之璧只是個下屬,都能做到如此地步,論私自己為人之師,論公自己是國家的次輔,卻要眼睜睜地看著袁崇煥壯志難伸,韃子趁虛而入,這又算作甚麼?百感交集之下,只想與何之璧一同跪了下來,用自己這頂烏紗同這顆白頭,換袁崇煥一個平安無事。

    可是他卻不能那麼做。大明朝沒了一個游擊還有百個千個,倘若沒了一個韓爌,朝廷之中就更加是周溫之流的天下了。那等專會調唆陛下的小人一旦當了政,死的又何止一兩個袁崇煥?

    桓震遠遠站著,瞧著韓爌上了轎子,這才轉頭對傅山道:「青竹,(註:有人問傅山是否就是傅青主,答曰正是。傅山原名鼎臣,字青竹,後來改名山,字青主。所以給他改了名而不改字的原因,一是因為我懶得多寫一個字——同理可證桓震的名字也是單名——二是我比較喜歡青竹而不喜歡青主。七劍我並沒看過,所以不知道裡面的傅青主是何等形象。)你瞧見了罷?倘若你我落難至斯,可有部下至交肯為我們陪上家口性命麼?」傅山面露疑惑之色,想了一想,終於還是搖頭道:「不能。」桓震指著遠處伏地痛哭的何之璧,徐徐道:「袁崇煥便能。」感慨萬千的道:「我從軍遼東兩年以來,便有一年多時日是在他的部下。督帥此人,雖然偶爾性子急躁,可是每逢大事總能冷靜盤算,料敵先機,待部下又是推心置腹,更加難得的是戍邊報國的一腔熱誠之心。說難聽些,咱們朝廷中這些大小官吏,能如袁崇煥那般苟利社稷,死生以之的,當真是半個也無。」

    傅山默然不答,桓震俯身在地下拔起一束枯草,道:「青竹,你瞧這草,咱們京城四圍的老百姓,燒火做飯都是這等的柴草。可是你說,一把枯草,放在爐膛之中,能自己燃起來麼?」傅山不明他所指,只是搖了搖頭。桓震尋兩根枯枝夾了草把,從懷中掏出火折,晃亮了火,湊了上去。冬日天干物燥,草把遇火即燃,轟轟烈烈地燒了起來,在黎明晨曦之中將兩個人的臉都映得通紅。

    桓震瞧著那草把漸漸燃盡,忽然道:「倘若方纔我將火種拋在地下,那麼此刻恐怕已經燒將起來了。」傅山點頭道:「那自然是。」桓震又道:「但若沒有這第一把火,這片枯草便永遠是枯草,哪怕日久腐爛,埋在泥土之中,也都只是一堆枯草而已。」瞧著遠方城頭,悠然道:「袁崇煥雖不是甚麼救世菩薩,卻是我大明朝的第一把火。」

    傅山搖頭道:「兄長的意思弟明白了。可是空穴來風,未必無音,整個北京城沸沸揚揚都在傳言袁崇煥通敵賣國,難道當真是毫無根據的胡言亂語?」桓震正色道:「若有通敵,那便是整個遼東一起通敵;倘若賣國,也是整個遼東一起賣國!」傅山一驚,雖然明知此話不可能是真,卻也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桓震舒了口氣,道:「我這兩年來在遼東見過了許多人,都是給韃子虜劫得家破人亡,憤懣之下從軍殺敵的。戰陣之中刀光血影,卻沒一個怕死退後的。他們可以抱著通天炮衝入敵陣中去,你我捫心自問,可能做的到麼?這樣的士兵早年便有,可是為什麼直到近兩年來咱們戰事才有轉機?像杜松那般的人,他不是去點燃遼東的遍地火種,卻是要將原本燃著的盡數吹熄!」

    傅山略略動容,心想懷抱通天炮與韃子同歸於盡,那該要何等的大勇無畏,換了自己,確乎是辦不到的。儘管如此,也不能便說袁崇煥絲毫沒有嫌疑。京中的傳言說得生龍活虎合情合理,實在叫人不得不信三分。對桓震這個兄長他向來尊敬,堅信他決不會與國賊同流合污,可是難道他便不會同樣給袁崇煥騙了麼?

    桓震心中明白,自己再是說得慷慨激昂,傅山也不會全信。京中官員距離遼東本來就是懸隔萬里,再則平日關心遼事的又是少而又少,出事之前上至萬乘之尊,下至市井挑夫,大家一個個都以為有了袁崇煥便是天下太平,待得周延儒奏本一上,聽說袁崇煥也靠不住了,立刻天下太平轉而變成天下大亂,數日間京城之中人人都失去了理智。這等情形之下,要想憑幾句話便挽回時勢,實在是癡心妄想了。

    他也不再廢話,瞧了內城門一眼,道:「咱們走罷。」一路之上兩人都是默默無語,傅山是極力琢磨兄長方纔的一番說話,桓震卻是低了頭在想自己的心事。自從初一日袁崇煥下獄,至今已經過了三天。崇禎皇帝雖然有旨叫他仍然統領遼東本部兵馬,可是卻始終不准他出城,也不許遼兵入外城屯紮。事情做到這等地步,任是白癡也知道皇帝已經不放心將兵權交在他手中了。現在自己的親部軍馬,應當是祖大壽代管。那天袁崇煥召見,祖大壽並沒一同前來,或者只是偶然間崇禎皇帝忘記了,也可能是別的甚麼無法猜想的原因,總之現下整個遼東的精銳有十之八九掌握在祖大壽手中了。

    祖大壽會不會如同自己所知的那樣帶著援兵撤回關外?照崇禎的性子,他既然將一味避戰的袁崇煥打進了鎮撫司大牢,那麼催促守軍出戰也是遲早的事情。滿桂可不就要給他的莽撞行徑害死了麼?若是祖大壽不走,恐怕難免奉旨與韃子兵硬幹,那時候八九千人可決不夠拼的。屈指算算,再撐個不到十日,二程援軍便可以趕來,那時有人有槍有炮,韃子便不是那麼難以對付。可是皇帝能放任遼系將領繼續堅壁不戰麼?

    想到這裡不由得苦笑無語,自己一個給皇帝架空了的將軍,想這些還有甚麼意思!可是倘若他不去想,恐怕整個大明朝便沒有人能想了。袁崇煥早已下了獄,這副擔子他便不想挑也得一肩挑起。既然不能出城,不能帶兵,那便在城裡想法子。要他再如以前那般坐看歷史發展,那是萬萬不能。

    韓爌,錢龍錫,成基命,他將朝廷中數得上的大臣一一過了一遍,發現此時此刻願意出來替袁崇煥開脫的人固然不少,可真正能夠動搖崇禎皇帝心思的,卻是半個也無。崇禎的腦中既已灌入了周延儒的一套說辭,若能再聽得進別人的說話,那他也不是崇禎了。

    想到周延儒,忽然一凜,禁不住冷汗潺潺而下。在他的記憶之中,藉著太監密報之東風,兩次上本參袁崇煥的,不是周延儒,而是溫體仁!連忙一把扯住傅山,急急問道:「青竹,這次陛下查辦袁督師,可是因為兩個從敵營逃回的太監告密?」傅山茫然不知所對,疑惑道:「甚麼太監?」

    桓震一顆心狂跳不止,大叫糟糕,自己因為預知歷史,反而陷入了歷史的圈子之中不能自拔,卻不曾想到歷史本是活的,略有些微變化便可能導致整個面目不同,一味執著於所知道的歷史,反而令他不能好好看清局勢了。

    他握緊了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量。既然不曾有太監告密一說,那麼可知皇太極必定是用了旁的法子行這一條反間計。他用的是甚麼法子?周延儒何以會充當了這個發難的角色?可是黃傑怎麼全然不曾回報?要麼是他去到虜營之前此計已行,黃傑只知道袁崇煥給反間計陷害,卻不知詳細情形,自己送他出去之前已經對他說明皇太極將要以反間計加害袁崇煥,他必是以為自己既然知道,那便無須冒著危險傳遞消息;另一種是他最不願看到的情況:黃傑弄假成真,當真反了過去。從前自己腦中有了思維定勢,只覺皇太極行反間必要靠太監,因此對黃傑不加回報這件事情並沒格外留意。現下回想起來,不由得直罵自己該死。

    傅山見他臉色蒼白,雖在寒天仍是冷汗直冒,不由得關切道:「兄長還好麼?」連問了幾聲,桓震回過了神,這才覺得手掌大痛,原來方才心驚之下,不由自主地十指緊握,指甲陷入了肉中。他也不管這許多,伸手用力拍拍臉頰,大聲道:「無事!」那一瞬間他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以往所知的歷史是如何,以後的事情又會如何進展,再也不能犯同樣的錯誤。將來的每一步路都要自己去走,前途是明是暗,是風是雨,已經不是幾本歷史書,一部《袁崇煥評傳》所能決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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