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的這一叢修竹勉勉強強能藏住兩個人,為了不讓人發現,獸面公子將我箍得很緊,我掙扎著想把他的手從自己嘴上拿開。
「噓——來了!」
什麼來了?我藉著月色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走來一對男女。男子穿了件絲製的深褐色長袍,身材修長面目俊朗;女子則穿了一條嫣紅色纏繞裾裙,長髮高束露出優美的脖頸,容色絕佳。
他們是誰?為何入夜了還到我這園子裡來?
「紅藥,你真的要嫁給他嗎?」男子一開口就嚇了我一跳,眼前的這位女子莫非就是我昨日見到的貴女紅藥,我將來的主母?!
「少康,你帶我到這裡做什麼?這院子裡如今住的是伍氏那個傻呆呆的貴女,如果被她看見我們兩個在一起,傳到卿父和阿娘那裡,他們會剝了你的皮!」紅藥看了一眼我睡的房間,見燈火全暗,便按住胸口,鬆了一口氣:「我如今已經有了婚約,你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
「紅藥,你自小就與他不親厚,如今為何又要嫁他?我明日去求百里大夫,求他答應我們的婚事。」男子執起紅藥的手放在唇邊不住地親吻,語氣激動幾近沙啞,「這一院子的梅花都是我們當年親手種下的,如今花事正好,你卻要違誓另嫁他人嗎?」
「少康……」紅藥的臉上露出無奈之色,她用力把手從男子的手心裡抽了出來,冷聲道:「你是怎樣的身份還要我再提醒嗎?你我雖有情,但注定是沒有結果的。我是百里氏嫡女,國君親侄,如何能嫁入你們樓氏為妻。再說,卿父一直與太子不合,你們樓家仗的又是太子的勢力,這次你父親還強推著要把你妹妹送進府來為媵,這已經惹惱了卿父,你要是還敢提什麼求娶的事,便是自己不要活路了。」
「你要我心甘情願地把你送給他,我做不到!」樓少康沉下臉色,一拳狠狠地捶在了梅樹上。
「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此事已成定局,以前的一切你都忘了吧……」
紅藥說完竟嚶嚶地哭起來,她這一哭嚇得男子手足無措,只得將她摟在懷裡百般疼愛:「紅藥,我帶你走,國君祭祀那日,我在渭水邊等你……」
「我不會和你走……」他們兩個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濃情款款,我這邊卻已經漲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好一對癡男怨女,怎麼今晚哭的人這麼多……」身後的人湊到我耳邊輕聲呢喃。
「你離我遠些!」我伸手揉了揉耳朵,「你怎麼知道他們會來?」
「我自有知道的法子,呵呵,如果你這主母將來對你不好,你倒是可以拿今天的事情做個把柄。」
「我不會嫁!」我語氣決絕,不管這紅藥貴女嫁的是哪個王親貴胄,我一概不稀罕。
等花樹下的兩個人相擁而去,我急忙掙脫了身後的鉗制躥了出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緩解心中的尷尬與緊張。
「你可知道我今天來之前做了什麼打算?」獸面男子背著手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
「什麼打算?」我勻了勻呼吸抬頭問道。
「我打算……」
他突然欺身向前,從身後取出一把銀白色的匕首頂在我的脖頸上。「如果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就放了你;如果你給了我一個救國的計策,我便一刀殺了你。只是我沒想到,你短短幾句話竟能將三個大國玩弄於鼓掌之間,你這樣的人,我實在是留你不得!」
他烏黑的瞳仁裡倒映著我蒼白的面龐,悲傷,無奈,恐懼,絕望,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冰寒的刀刃劃開了我的皮膚,劇痛,有溫暖的液體順著脖子慢慢流下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預期的死亡並沒有降臨。一隻冰冷的手輕輕地覆上了我的眼睛,隨後有溫暖濕潤的東西緊緊地壓在我的嘴唇上,我驚得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一顆心狂跳著幾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他摘了面具,吻了我!
我的眼睛被他實實地摀住,什麼都看不見,唯一能感覺到的便是他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和那隱隱約約熟悉的香味。
「別睜開眼睛,我怕我會後悔自己現在的決定。」他沙啞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你不殺我?」他的手從我的眼睛上輕輕地移開,我緊閉雙目冷聲問道。
「以後喝了酒不要一個人躺在樹下睡覺了,沒人會再抱你回房了。」說完他腳步一響,我睜開眼睛,只見一個黑色身影立在高牆之上,很快又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不是脖子上那道深深的血痕,我會以為昨夜發生的一切都只是我酒醉後的一場幻境。我輕撫著傷口坐在床上,腦中思緒紛紛,他這一刀如果再深一點,我就已經死了,可他最後為什麼又改主意了?又為什麼要吻我?
正當我想得一頭霧水,胖丫推門走了進來:「女公子,看,我帶誰來了!」
我抬眼一看,只見四兒穿著一件藍色襖子俏生生地站在晨光裡。
「四兒!」我來不及穿上鞋襪,赤著腳就從床上跑了出去一把把她緊緊地抱住,「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等了你好久!」
「家裡出了點事,回來的路上又遇上大雪封山,所以才晚了。快,讓我看看你,可是沒好好吃飯又瘦了?」四兒笑著抬頭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她那明媚的笑容就徹底消失了,「你這是怎麼了?眼睛怎麼了?脖子又怎麼了?」
被她這麼一問我這才反應過來,拿起鏡子一瞧,把自己都嚇了一跳。眼睛腫得像桃核,脖子上凝了一長條血痕,喝了酒的臉也腫成了豬頭,難怪會把四兒當場嚇傻。
「我沒事。」我揉了揉眼睛,尷尬地笑道。
「都是百里府那個庶出的貴女害的,好好的,非在大家面前說我們家女公子是山鬼變的,還罵女公子是賤民。」胖丫忍不出在旁邊數落起來。
「快別添堵了,你去幫我看看隔壁的兩個小丫頭,怎麼這個時辰了還沒醒。」我努了努嘴輕輕推了胖丫一把,示意她先出去。
「女公子,你脖子上怎麼了?天啊,您不是昨夜尋了短吧!我就知道我不該回府,您不能啊……」胖丫見了我脖子上的傷痕嚇得臉都青了,嚎叫聲震得我頭痛欲裂。
「我沒尋短見,你先出去,別亂說話。」我把胖丫推了出去,又轉身把門合上。
四兒的臉色很不好看,為了讓她寬心,我只能從頭到尾把太子府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連伍封把我騙進百里府,我借酒澆愁的事也說了透徹。「我都說完了,你就別難過了,現在我不是還好好地活著嘛!」
四兒抹了把眼淚,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只是默默地從懷裡掏出帕子浸了點昨夜喝剩下的燒酎,輕輕地擦拭著我脖子上的傷口:「這酒太烈,我們不是說好以後都不喝的嗎?將軍那兒可能另有安排,你也別急著難過,好歹以後到哪裡我都會陪著你。」
「嗯。」我咬牙忍著疼,輕聲問,「你家裡出什麼事?家宰可跟你一道回來了?」
「大哥被征了兵,大嫂子很快就跟人跑了,爺爺氣得舊病復發,所以在家裡多待了一段日子。他現在已經大好,你不用擔心。」
「你大哥被徵兵?征到誰的軍隊裡去了?」
「不知道。」四兒搖了搖頭從我的繡盒裡取了一條紅色的絹帶綁在我的傷口上,「上次公子利送來的膏藥還留了些在府裡,我待會兒回去拿,可千萬別留了疤。」
「我皮肉好得快,你就別麻煩了。」
「我們倆打小就說好了,生病的那個要聽話。現在你得聽我的。」四兒語氣強硬,我也就不再逞強。
「那你早去早回。」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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