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道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總有人想知道神明究竟該是什麼樣子的,它們真的是無所不能嗎?那麼請神明出一道,連它自己也解不開的問題如何?

    以這種邏輯上的悖論為前提,沒有人能夠相信神明無所不能。

    沒錯,世間沒有什麼力量是無所不能的,包括高深莫測的神明和令人費解的妖魔,甚至位階遠在它們之上的造物主也是一樣,不同位階的存在遵守各自不同法則,沒有人可以享受無限的自由。

    假如「涅磐劫」僅僅需要擁有足夠的力量就可以安然通過,想必千萬年來有幸躋身上游成為神明的人類就不會少得可憐了,非人者必定有著非人的情感和思維方式。

    那些涉足這個天人之限境界的人類的智者往往太過自信,當他們每每都不能解出難題的時候都會選擇後退半步積蓄力量,然後將自己的心得體會著書立說教諭後世。

    智慧深如大海的他們卻唯獨忘記了天道無常的樸實哲理,橫亙在探索旅途中的「涅磐劫」永遠不會重複相同的主題,接受這種考驗的答案也更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東西,他們的寶貴經驗對於他人其實根本一文不值。

    唯心所現乃實,其他一切生化幻滅皆為虛妄,守心唯一才是辨識世間一切幻象的破解之道。

    大概冥冥之中的那些力量存在早已知曉杜言修不在乎力量的考驗,因此今天擺在杜言修面前的是一個規模巨大,乃至無法用人類言語形容其存在模式的微觀世界。所尋求的問題的答案亦是只有一個,為這些在苦海中掙扎的生靈尋覓到出路。

    究竟是誰出了這個缺德的問題,杜言修並不能夠知道內情,但不能回答出這個問題的話,他就永遠不能離開這個真切存在的世界,甚至連自己固有的存在模式都無法維繫下去。

    一粒沙中亦有三千世界,當一個人有機會從神明的角度俯視大地之上的芸芸眾生,杜言修也終於理解了神明何以不在乎世間人類總結出的評斷觀點。

    無論愛憎毀譽,人類與神明自身所處的位置相比,他們的旦夕禍福實在太過微不足道了,杜言修只是眨一下眼睛的時間裡,眼前的微觀世界就已經過去了數百年的光陰。

    看到這個情景才能進而體會到何謂生老病死變幻無常,紅粉骷髏亦不過彈指一揮間的虛幻。

    每當杜言修將視線集中到某一個個體的特殊存在,就會很自然地發現,這些生靈的生命太短暫了,就算杜言修願意去幫助他解除痛苦,就在他思考行動的一剎那,這個不幸的生命便已埋入一塚黃土之中,湮沒於無形。

    「這就是神明要對我表示的東西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千世界裡一切存在的生命在神明看來都是一樣的短暫和可憐,既無貴賤之別,亦無親疏之分。人類看來無比重要的東西,作為神明它們本就不曾在意過」

    心中有所感悟的杜言修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完全被這個一切事物都極似人間界,卻又具體而微的世界所吸引住了全部的精神,徹底忘卻了自己肩負的使命和責任。當一個人離開了自己原有的位置站到更高的角度看待世界,他原來所重視的那些存在都逐漸變得模糊不清了。

    就像即使將世界上最甘美的一勺糖傾倒入浩瀚的大海,也就不會再有人能夠在飲用苦澀海水的同時從其中品嚐出那一勺糖具有的甘甜味道了。

    陷入世界的糾纏,設身處地成為神明的杜言修心中仍然記得自己許下的宏願拯救華夏蒼生,但是這個誓願的約束力量正隨著時間推移下,杜言修的人格悄無聲息地蛻變為神格而不斷消弱。

    如果沒有外力打斷,恐怕杜言修就永遠都不會記得自己曾經屬於生活在人間界的卑微種族人類,更不會記得自己曾經不惜捨棄生命也要完成的那些事情彼時又是何等的重要與無可替代。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杜言修一直帶在身上的傳國玉璽湧起一層金色的光罩,霎時間將精神恍惚的杜言修整個身體包裹起來,阻斷了他與這個神之領域的交流,同時也阻止了杜言修在不自覺地情況下蛻變轉生為神明。

    傳國玉璽憑藉著自身來自天外異物的力量和千百年來吸收儲存的人類精神力量,硬生生地打斷了這個天人轉生的過程,將已然半身成為神明存在的杜言修從這條無盡道路的起點重新拉回了充斥著喜怒哀樂的人間界。

    從迷夢中清醒過來的杜言修在第一時間裡感受到了自己四周瀰漫著那種非人類的憤怒情緒,強烈到連杜言修都有些吃不消的怒意久久不曾散去,那麼是誰在引導這一切發生?

    看來的確有人不希望杜言修這個意料之外的變數繼續留存在風雨飄搖的人間界,尤其是不能讓杜言修繼續以一個人類的視角存在下去。

    雖然杜言修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他也同樣憤怒了,沒有人喜歡自己的命運遭到他人的玩弄和嘲諷,特別是繼承了黃金血脈倨傲特質的杜言修更是如此。

    「不管你是誰,老子都不會照你的意思做!去死吧!」

    暴怒的杜言修捨棄了所有外在的表現形式,直接以自身一半屬於神明的力量混合以另外一半的黃金力量出擊,朝著天空的方向用力揮動了一下拳頭。

    整個恆山都在杜言修出拳的這一瞬間搖晃了一下它那龐大的身軀,源自地下而出投射到天空的金色光芒如同飢餓的狼群瘋狂撕扯著厚重的烏雲,多日不見的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照射到大地上,凡是有幸看過的人終其一生都不大可能忘卻此情此景。

    正午金黃色的陽光混合著天空中原有的金色光芒,席捲了方圓千里之內的所有地區,後來有人統計,在這一天中看到天空中奇異天象的人遍佈整個華北地區,而這不過是杜言修的一怒之威。

    當杜言修以精神印記為導引,對那股引導他進入神界的奇異力量報以老拳,的確爆發出了驚人的破壞力,但卻被某種力量化為無形,人類能感知的部分只有天空中那絢麗奪目璀璨已極的光彩。

    待得發洩過怒火神智恢復清明之後,杜言修記起了自己原有的任務,顧不得和擺佈自己的那股力量多做糾纏便直下山腹之內,立刻前往恆山靈穴所在的地層深處探查情況。

    遠在景區的章嵐抬頭望見山中湧起的那道與日爭輝的金光,他天生就白皙如少女的面龐幾乎血色盡去,雙目之中唯有震驚的情緒流露出來,不動如山的軀體亦在微微顫抖著。

    果然是怕什麼就專門來什麼,雖然不能充分瞭解杜言修的處境,但只看這一招包含的巨大憤怒情緒,章嵐便已知曉修養甚好的杜言修其實已經被氣得暴跳如雷,不然他怎麼會以這種極端的方式釋放出來宣洩情緒。

    還好!有這麼火氣發洩出來,至少說明杜老大活得不錯,還能發脾氣呢!

    這邊剛剛安置好其他幾處被困山中的遊客,急於脫身的章嵐轉回頭看著身邊瑟瑟發抖的人群,皺起了眉頭。自然凡事如何取捨都要分輕重緩急,顯然解天下於倒懸之苦要比單獨救幾百人重要得多,揚湯止沸非智者所為也。

    思及此處,章嵐現出有些如釋重負的樣子,衝著旁邊的人群說道:

    「大家暫時忍耐一下,情況很快就會好轉,至於維持秩序嗎」

    章嵐有若實質的凜厲目光從一旁幾個戰戰兢兢的傢伙身上劃過,這些人就是暴徒中犯罪情況不太惡劣的一群,得到了章嵐的寬恕。有本錢打劫別人,自然這些人的身體狀況是不錯的,只不過因為適才見識過章嵐雷霆般的處置手段才會表現得如此窩囊無用。

    唯有挨過打才知道什麼叫做痛,矢顏厲色的章嵐一指他們幾個人,大聲吆喝道:

    「你們幾個混蛋給我過來!聽見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幾個人趕緊點頭,唯恐回答慢了被章嵐認為沒有誠意,或者是對眼前章嵐這位大爺不夠恭敬,剛才犯了前兩樣錯誤的人正躺在外頭涼快呢!估計到現在屍體都已然涼透了。

    望著這幾個點頭好似小雞啄米的彪形大漢,章嵐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

    「好!我現在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將功補過,你們幾個願意替我維持這裡的秩序嗎?不過,我可是有言在先,如果講來叫老子我知道你們幾個敢作些什麼缺德喪良心的事情,瞧見那邊的大樹了嗎?」

    不等幾人回話,章嵐右手五指合攏並作刀狀,用力劈出一記。

    眾人聽得勁風襲過,眼看著寺外大門口不遠處一株數人合抱粗細的大樹自高大的樹冠開始,由上至下被立時劈成兩半,且斷面光滑如鏡面,如同有幾十個木工一同精細加工過,煞是壯觀。

    滿意自己表演的成果,章嵐冷笑一聲,繼續言道:

    「你們這些傢伙誰想和這棵樹一般下場,只管照著我的吩咐反著來做就行了!」

    安排好善後事宜,章嵐急匆匆地趕往與杜言修事先約定的匯合地點,到了那邊即使不是預先料定的地穴所在地點,杜言修也會留下相應的追尋線索給章嵐。

    果然,章嵐在約定地點附近一處高出地面近三十米的崖壁上有所發現。崖壁上赫然刻著一行大字,上書:

    「我已北行入山腹,禍福未可知,多加小心。杜言修字。」

    章嵐琢磨著杜言修的留言,聯想到適才自萬山叢中竄起的那道金光,兩相比照之下頓時判明了杜言修此刻所在的位置。於是章嵐不再遲疑,雙足一頓,隨之整個人化作一道白虹消失在霧濛濛的山野間。

    話說杜言修暫時放下報復的念頭先入山腹之內尋找靈穴所在,在七扭八歪且岔路甚多的洞窟裡面穿行了好半天,杜言修這才在一處豁然開朗的地下大廳裡找到了此行的關鍵所在,北嶽恆山的靈穴。

    恆山的靈穴深入山腹之內數百丈之多,早就超過了前面幾座名山的靈穴深度,杜言修已然在猜想其中是否另有文章。此時放眼望去,大廳中央那一片殷紅色不住冒著氣泡的岩漿池想必就是恆山的靈穴所在了。

    「莫非真的是南脈北移?」

    雖已半身蛻變為神格,但杜言修身上屬於人類的那份好奇心仍在發揮作用,故此觀察恆山靈穴的時候,他也不由得記起了風水學的一個傳言。

    風水學認為在華夏本土之內合計有九條山龍和五條水龍,分別代表著華夏的名山大川,而這九條山龍和五條水龍就執掌著華夏風水龍脈中靈氣匯聚走向。

    而近千年以來,源出崑崙山的華夏龍脈就在一直朝著南方不斷移動,風水上稱之為「北脈南移」,因此方有華夏南方的英才輩出的局面。很久以來南方的豪商巨賈亦是多得不可數記,經濟繁盛,人文薈萃,種種繁榮景象遠勝同一時期的北方地區。

    不過俗語說得好,風水輪流轉,何年到我家。

    一些風水學的宗師就持有不同意見,他們認為這種「北脈南移」只是表面的暫時現象,很快就會出現與之截然相反的「南脈北移」進行糾正。此刻杜言修眼前活躍的地下岩漿池正是這種「南脈北移」說法的有力例證,匯聚北方靈氣的恆山靈穴居然在一個岩漿池中,正說明華夏的龍脈將要改變走向朝著北方移動。

    本來龍脈移動與否和杜言修關係不大,常人希望陞官發財這類理想也與他注定無緣,但是一個正處於活躍期的靈穴僅僅使用通常的封禪儀式是不夠的,必須要進行血祭。

    血祭的主料並不複雜,只是需要一定數量的「炎黃真血」而已,數量要求不多,五百毫升足矣,可是必須要新鮮的熱血。這可叫杜言修到哪裡去弄呢?

    開始冥思苦想的杜言修琢磨起來,忽然感到眼前一亮似乎這附近就有一位很合適的獻血人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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