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道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逸風宗」周圍的左鄰右舍全部是修行者,不過小南極不夜城歷來是公認的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之地,這些年「逸風宗」明擺著的空城計,自然是瞞得過一時,瞞不了一世。任何看上去似乎是唾手可得的好東西都能勾起某些屬於人類心靈陰暗面的慾望,杜言修可沒膽量試驗一下自己身邊這些鄰居之中,到底有幾個是坦蕩君子,所以他一定先確保「逸風島」這個門戶根本重地的安全無虞才可以開始自己面壁悔過的日程。

    世間有法故有破,任何東西都不是無懈可擊的,再強的法術、禁制也一定會有疏漏、破綻,保障門戶大開「逸風宗」的安全,這個責任重大的任務杜言修只能冀望於「真黃金樹」的努力了。即便自身屬於植物,卻不妨礙「真黃金樹」擁有強大的精神力量,可以說活的時間越久,「真黃金樹」的精神力量就越強,自然它能自由操控植物的空間範圍也就越來越大了。

    「逸風島」上土地面積有限,而且去掉各種建築佔據的空間,可供植物自由生長的地盤自然少了許多,不過這座島嶼周圍逐漸由陸地傾斜過渡到深海的淺海大陸架中生長了數量驚人的各種海洋藻類,作為植物之中皇者的「真黃金樹」想要控制這些低等海洋藻類當然是綽綽有餘。單獨一兩株海藻雖然不具有多大能量,但「真黃金樹」將無數海藻和浮游植物的力量重新整合起來化為己有,憑空創造出一個堪稱無比宏偉的靈能力場,扭曲空間把整個島嶼包圍得風雨不透。不經「真黃金樹」同意,任何外人想要通過這道有自我意識不斷修正錯誤的強力屏障,簡直難比登天。

    杜言修一旦開始面壁就不可能中途退出,其間打理島上的事務還是要靠「真黃金樹」才行,或者說比起常年呆在中國本土對「逸風島」不聞不問的杜言修,多年以來一直苦心經營自己植物王國的「真黃金樹」更有資格稱自己是「逸風島」真正主人。

    「嗨,老黃,你好啊!」

    伸出一隻手接觸「真黃金樹」通體金黃色觸手生溫的筆直樹幹,功力不足的杜言修只能通過這種零距離直接接觸與「真黃金樹」交流訊息,通訊手段確實有點落伍了。「真黃金樹」抖動了一下枝條,濃密的金黃色樹葉相互摩擦發出陣陣或細微沙沙作響,或如金玉敲擊的清脆聲音,在杜言修耳中好似無數風鈴交錯鳴響,大概天界的仙樂和西方極樂世界妙音鳥的鳴叫也不過如此吧!心馳神往之間,杜言修身上的傷痛好像都減輕了不少。

    「本老樹情況還不錯吧!倒是你怎麼搞成這般模樣?」

    樹木自然是沒有發聲器官的,杜言修與「真黃金樹」接觸的同時,也就無所謂他聽不聽得到的問題,「真黃金樹」的精神力量透過杜言修的身體傳遞著信息。杜言修顯得有些窘迫,停頓思索一下,然後繼續說道:

    「實在一言難盡,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我馬上要面壁十年,煩勞你費心照顧一下島上的安全。」

    「真黃金樹」的特殊能力能夠掃瞄到上千公里之外的變化,但是對近在咫尺的杜言修腦海裡轉悠著什麼樣想法,那它可是完全是一無所知。不過活得久了總是比較長見識的,「真黃金樹」雖然十分好奇,卻也曉得杜言修現在沒有開玩笑的心情,等他交代完事情以後,「真黃金樹」老老實實地回答說道:

    「別的都好說,但是上次你回來以後,西面那座島嶼上的人就經常跑來海邊窺探島上的情形,我曾經幾次困住他們,可是你又交待盡量不要傷人,只好過了幾天又放他們走了。這幾天我又發現他們賊心不死,這些人下次再來應該怎麼辦?」

    這問題還真是不能輕忽,常言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逸風島」西面的島嶼名喚「霓虹島」,乃是因島上古代火山口遺留的火山湖在雨季降雨以後,大量湖水湧出形成瀑布和經月不散的瀑布彩虹而得名。杜言修只是模糊記得霓虹島上居住著幾個無門無派的散修,好像誰說不上他們是屬於什麼宗派的修行者,不過久居小南極不夜城的他們卻也算是本地的土著了。

    過往的時候,杜言修考慮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而且如今勢單力孤幾近勢微的「逸風宗」再也經不起什麼風浪波折,一切瑣事仍然盡量息事寧人為上策,但是這次有些不同了,杜言修沉默了一會,說道:

    「真有下一次,你就直接發動全島的禁制,除了小心不要傷人,其他的事情不用顧忌,最好能讓他們吃點苦頭絕了覬覦本宗基業的念頭。萬一這樣警告仍有不識好歹的傢伙不死心你明白該怎麼做了?」

    一如往常清澈如水的眼神裡閃過一抹本不該有的怨毒神情,杜言修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不同了,平時的杜言修是恪守信條與人為善的好好先生,他現在一反常態的暴戾舉動正說明「逸風宗」前輩祖師的種種顧慮非是無因。啟用「誅仙劍」的短短幾十分鐘時間,杜言修的心靈世界裡某些脆弱的部分已經被無孔不入的「誅仙劍」侵蝕了,如果一味放任不理,杜言修很有可能就此走入魔道,變成如同昔日通天教主一樣為「誅仙劍」控制的傀儡。

    杜言修的心靈有什麼弱點,他自己心知肚明得很,家中高堂父母,紅顏知己齊雲,今後還要加上對「七耀聖宗」的刻骨仇恨。杜言修雖是多年清修有成道基深厚,世間之事卻總是建設困難,破壞容易。與仇天方險死還生的一戰使杜言修一念不起的心境毀於一旦,重新修復道心可比從頭練起尚要困難幾分,杜言修自然是想一想心中的仇恨便要跟著加深幾分了。

    「逸風島」地處於西風帶,經年不絕的強勁西風咆哮在海島的周圍,島上的法陣消弭了大部分風力,在「逸風島」核心區域是感覺不到外面狂風大作的影響。「逸風宗」在島嶼西側崖壁上開鑿出來的洞穴是用來處罰犯錯弟子面壁思過的地點,這裡自然不會是十分舒適愜意,適宜享受生活的場所,基本上每天的都會有平均在八級以上的強勁海風穿過崖壁的阻擋侵入島嶼的內陸。狂暴的氣流衝擊遍佈孔洞和裂隙的崖壁,發出陣陣淒厲的聲響,任何人聽了都會有一種自己身處煉獄的錯覺。

    杜言修未來的美好十年青春歲月就將要準備在這個鬼地方度過,看他的臉色倒沒有顯出痛苦或是懊惱的表情,大概坦然去面對現實亦是衡量一個修行者心靈修為的重要條件。

    洞外潮濕海風帶來的水汽不斷凝結在洞穴的石壁上,同樣濕漉漉的洞頂滴滴答答掉落的水珠打濕了杜言修身上的青色粗布道袍,渾不在意的杜言修坦然面對這一切,大步流星地走到洞穴的深處。昏暗的洞穴深處有一個比起周圍地面略微凸起一些的石台,杜言修拂拭一下上面的灰塵,然後盤膝坐在上面,開始了他為期十年的面壁修行。

    路漫漫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困擾杜言修的麻煩只是一個時間問題,齊雲要去面對的就是完全無從下手的超級大難題了。如何合理的解釋杜言修的去向?一個大活人在中國境外旅行中消失了,有鑒於他最後露面的地點是治安很成問題的泰國北部地區,說杜言修死於非命都比解釋他為什麼要消失十年容易得多。

    奈何呀!奈何!齊雲被迫抗起這個擔子,去和所有人解釋清楚杜言修的去向。這兩天可憐的齊雲絞盡腦汁都想不出用什麼借口告知杜言修的父母,他們的兒子風華正茂的杜言修為什麼沒事跑到金三角去轉悠,而且目前已經失蹤,沒有十年肯定回不來。

    「齊雲大姐,實在不行,咱們還是實話實說吧!」

    哭笑不得的齊雲盯著章嵐看,直到他低下頭嘟嘟囔囔地說「就會欺負人家年紀小!」。實話實說麻煩更多,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在中國民間一直還是很有市場的,不過這一點對試圖解決問題的齊雲毫無幫助。最後齊雲冥思苦想終於有了一個應急的預案,她對杜言修的父母說齊家資助杜言修到美國去留學,這中間需要很長時間,杜言修也覺得機會難得來不及想父母告別就登機飛往美國了。

    這個蹩腳的借口光是靠嘴說自然不行,無計可施的齊雲只得拿出自家的壓箱底本事,借用「真身神魔」附體發動特殊能力「魅惑」,把包括杜言修父母以及她自己父母親、外公在內的全體當事人一併強力催眠了,總算使他們無條件的相信了齊雲所說的那些根本不著邊際的謊言。

    「小嵐你的傷勢好了準備去做些什麼?」

    心頭大石落地的齊雲開始關心章嵐的去向,這個少年老成的武道修行者心智的成熟度不遜於二十歲的青年,他應該對自己的未來有一個明確的目標。章嵐啃了一口蘋果,細嚼慢咽地品味了半天,說道:

    「我想復興中華武學,大姐你瞧瞧如今國內滿世界到處都是空手道、跆拳道的道館,去學習的華夏武術人居然成了別人眼中的另類,我要改變這一切,我要讓世人知道蒼天之下只有我們華夏武學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章嵐的人生志向和心胸抱負確實出乎齊雲意料之外,在齊雲的想像中持有鐵甲英豪公司大部分股份的章嵐走向商人的道路,或者借助於他個人在「非發」建立過程中確立的特殊地位與人脈在政治上謀求發展,亦或者和杜言修一樣收藏行跡潛心修行都是很符合常情的選擇,唯獨不曾料到章嵐他要去開一家武館,這可實在是匪夷所思之至。

    大概章嵐也能感覺到自己的選擇會給別人帶來困擾,解釋說道:

    「你知道我的情況比較特殊,那一道世人千百年堪不破的六道輪迴的鐵律我很清楚怎樣才能最便捷的邁過去,正因如此我更想走一條與前人不同的修行道路。上桌一開始就能摸到國士無雙這樣絕無僅有的大牌,若是我不好好賭上一把豈非很對不起老大的一番栽培!」

    講到這裡章嵐臉上突然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接著說道:

    「老大臨走的時候告訴我,有機會一定要當著世人面前送給日本人一塊『東亞病夫』的金漆匾額,這是他對我唯一的期望!」

    齊雲倒是能夠理解許多中國人極端自尊的民族感情,在他們看來被比自己更強的強者比如美國或者蘇聯所打倒雖然不是值得誇耀的榮譽,至少談不上是什麼不可接受的屈辱。但是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中葉,偌大一個中國連續被原先向自己卑躬屈膝極盡阿諛諂媚之能事的小日本欺負了幾十年,而且八年抗戰還險些亡國滅種的痛苦回憶嚴重的刺激了他們的自尊心,如此看來章嵐的這個志向確實可圈可點。

    「好!小嵐,姐姐我你!需要什麼只管開口就是了。」

    聽齊雲這麼說,章嵐笑了笑,搖搖頭說道:

    「姑且不論我手裡的資源多少,實在有什麼難題搞不定去找張治國也方便不是?怎麼說人家獸張如今也是富有一國,都不是富可敵國了!好意心領,大姐你還是多關心一下杜師兄的情況吧!」

    滿腹狐疑的齊雲瞧了瞧章嵐的表情似乎不是在開玩笑,便追問道:

    「這話從何說起?」

    比齊雲更能猜透杜言修秘密的章嵐本也沒打算替杜言修遮掩什麼,反正齊雲一時想不明白,她這般心思敏捷的聰明人總不會十年都參不透其中奧妙,既然是癤子早晚要出頭的,早說早好麼!章嵐便實話實話,開口替齊雲解釋道:

    「當世逸風宗弟子尚存幾人?杜師兄也不是那種死腦筋抱著老規矩不撒手非得和自己過不去的強驢,那麼他仍然堅持面壁十年,其中定然是另有隱情了!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據我估計若是此番保證有死無生,臨終之前杜師兄決不會連個交待都沒有留下不是?既然他自己都感覺死不了,所以問題一定不大,您就耐心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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