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修和仇天方交戰雖然激烈火爆,中間消耗的時間並不多,從仇天方偷襲得手到杜言修自毀法寶「土靈珠」反戈一擊,前後不過半小時功夫。修行者的戰爭一般都是兩類,交戰雙方實力相差懸殊的戰鬥也許幾分鐘便可見分曉,一旦出現雙方勢均力敵或者摻雜其他不確定因素,那麼一場戰鬥下來拖上個十天半月時間也不稀奇。
杜言修因為實力不及仇天方,縱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他不住多久便會露出敗相,而杜言修要爭取的就是在自己敗局已定之前脫身。
「土靈珠」自爆的威力杜言修自是心知肚明,想要出其不意重創一般的尋常敵手倒也罷了,恐怕傷不了修為深厚的仇天方,怎麼說人家這個「七耀聖宗」第二高手也不是憑空吹出來的。而杜言修只有一串「土靈珠」可以消耗,拿來自爆那肯定是爆掉一個少一個,用光了手裡的籌碼再想跑路,世上那有此等稱心如意的美事。杜言修見仇天方全力鼓動防身法寶,暫時無暇顧及自己的去留,便摸出一支小巧的「遁行幡」行法催動效用掩住自己的身形,心有不甘的杜言修恨恨地罵了一句,然後藉著土遁迅速逃之夭夭了。
杜言修臨走的時候也沒忘記給對手添點麻煩,他的手指一點,適才剩餘未爆開的九顆「土靈珠」應聲一齊撞在仇天方護身七彩金霞之上,強橫如「七星天羅傘」這等上乘法寶亦禁不住九顆「戊土神雷」一起自爆的威勢,燦爛奪目的七彩金霞霎時光芒銳減不說,收回法寶以後仇天方又發現「七星天羅傘」的本體也輕微損毀了多處,回去必須重修祭煉還原,少不得又得多花一番心血。
「阿彌陀佛!仇居士,今日你招惹了這位小居士,日後『七耀聖宗』多事矣!」
損毀門戶重寶連帶放跑了仇家的後人,仇天方心中本就有些不痛快,這個嘮嘮叨叨的「普濟禪師」居然又跑來給他添堵,若非仇天方忌憚中土佛宗的勢力非同小可,幾乎當即便要與「普濟禪師」反目成仇。
看到仇天方面色不愉,「普濟禪師」有些欲言又止,最後歎息一聲言道:
「昔日東海一戰『逸風宗』精英盡喪,卻是為了天下公義,而今日仇居士以大欺小不說,還偷襲在先,激怒了『逸風宗』的這位小居士,他不免懷恨在心,久後必有報復之舉。據老衲所知『逸風宗』上一代的人物若非轉劫兵解,便是飛昇已久,世上再無人能約束這位小居士的行為,而且今日之事乃是仇居士理屈,如日後『七耀聖宗』被人以此理由攻擊,那麼天下修真都不好插手其間,老衲只有請仇居士保重了!」
「普濟禪師」好心勸告幾句,卻惹得仇天方一陣仰天狂笑,他說道:
「哈哈哈哈,大和尚的笑話說得真不錯,想我『七耀聖宗』門下弟子三千,如若真如你所言『逸風宗』只剩一個門人,難道我們堂堂『七耀聖宗』連一個人都對付不了嗎!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普濟禪師」端坐金蓮寶座之上,雙手合十,說道:
「阿彌陀佛!老衲言盡於此,此中利害請居士自己斟酌!」
一擊不中,遠遁千里。成功脫身的杜言修並未有感到本該在意料之中的輕鬆自在,他的心緒煩亂不安,往日一平如水的道心亦是起伏不定。杜言修苦笑一下,早知道用那把遭殃的「誅仙劍」還擺不平對手,自己直接舍下「土靈珠」豈非便可省下十年面壁的苦功。這種事後諸葛亮的念頭人人都會有,杜言修只是不能免俗而已,不過他一想起面壁十年真是感覺頭腦發脹這也是個不爭的事實。
閉關和面壁完全是兩個概念,閉關只是把自己禁足在一定區域之內,排除外界干擾的修煉手段很平常。面壁可就不同了,要一個人對著一面毫無花巧的牆壁,一時半刻尚可,時間一久便會引發幻像,到時候外魔侵擾,心魔作祟,二者內外夾擊之下能全身而退者天下有幾人?古時面壁多是對犯錯弟子的懲戒,不過也有一些高人面臨修練當中的瓶頸久久無法突破,也會橫下心來嘗試面壁修煉。譬如少林達摩祖師面壁九年,參悟佛理,已經是非常凶險的修煉方式了。
杜言修擔心的不止是面壁本身潛藏的問題,一個大活人消失十年,在法律上都可以認定為「民事死亡」了,家中的父母和齊雲應該如何安置?想到這裡,杜言修不得不拖著傷重的身軀時行時緩地一路磨蹭回到「逸風宗」的宗門所在地位於小南極不夜城海域的「逸風島」。之所以杜言修首先回到「逸風島」,是因為島上擁有可以遠距傳訊的法寶,就是那座橫在島中央的大塊頭鎮山之寶「碧瀾靈秀峰」。
神疲力竭的杜言修勉力行法開啟了「碧瀾靈秀峰」遠程通訊的功能,他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把遠在家中的齊雲嚇了一跳。
「小雲實在抱歉了,我這次出門碰見仇家,結果為了對敵觸犯門規動用禁忌法寶,現在必須在宗門面壁十年悔過。家中的事情只能靠你照應了,至於我父母那方面請設法遮掩過去如果你願意等我,那麼十年之後咱們就可以見面了!」
衣櫃鏡子臨時變成的屏幕十分清晰,齊雲能夠看見杜言修嘴角不住滴下的鮮血和慘白的臉色,當她聽到將有十年將會見不到杜言修的時候,她整個人的精神似乎都要崩潰了。齊雲猜得出動用禁忌法寶觸犯門規面壁十年不過是杜言修不願意回來的部分原因,杜言修這個人雖然很重視原則,卻也不會迂腐到不懂得變通的地步,想必他是另有難言之隱現在不肯說出來。
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淌,齊雲的手指觸摸著鏡子上顯現出的杜言修的憔悴面容,過了好半晌才說道:
「我會等你回來,多保重!你一定要回來啊!因為我會一直等你!」
齊雲悲傷的眼淚伴著臉上刻意偽裝的笑容,人世間的生離死別悲歡離合大抵都是如此吧!春風得意的杜言修絕沒有想到自己一帆風順的人生旅途突然遭遇變故,甚至他都不曾設想到這種情形,也許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望著鏡子中逐漸模糊下來的杜言修的身影,剛剛強忍住悲傷的齊雲忍不住放聲痛苦起來,她悲痛欲絕的哭聲也驚動了另外一位病人。修養了一段時間章嵐除了不能隨意動用真氣,其他問題已經不大了,餘下的工作就是慢慢靜養等待身體自然康復,老是依靠各種藥物拔苗助長加快傷病治癒,還是會損害到人體的某些器官正常恢復到健康狀態。
剛才聽到齊雲痛哭的聲音,章嵐從樓梯盡頭的房間走了過來,杜言修和齊雲的對話他也聽見了大半內容,餘下的部分用聯想也能填補空白。可是章嵐手足無措地看著跪在地板上淚如泉湧的齊雲,實在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才好,到底真正屬於章嵐自己的人生經歷仍然是很短暫和淺薄的,其他方面的成熟經驗不能套用到處理人情世故上面,所以應該如何去勸慰陷入極度悲傷無助狀態的齊雲,到今年年底生理年齡才只有十三歲的章嵐真是覺得自己好頭痛。
這種事情在沒有經驗的章嵐看來完全是老鼠拉龜,他想去安慰一下齊雲都無從著手。第一次,章嵐發現渴望長大的自己也有了一絲煩惱,這個世界不是有力量就能夠解決一切問題,他前面的路仍然很漫長。
杜言修成功脫身既是給了自己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也連帶幫助了立場尷尬的「蠱毒門」解開目前困局。作為被專門聘請參加大典的觀禮嘉賓,維護杜言修的人身安全理應是東道主「蠱毒門」的責任,但是代替「博羅上人」主持大典的何苦道人不敢給勢單力孤的「蠱毒門」招惹麻煩上身,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仇天方在「蠱毒門」的地頭撒野攻擊前來觀禮的嘉賓杜言修。
雖說即便「博羅上人」安然無恙也未必敢於對抗「七耀聖宗」,但是仇天方的這種行為等於是在侮辱日漸衰微的「蠱毒門」,當時正在接受繼任大典考驗的高飛一直在用心地與「金霞赤目」溝通,外界的這些種種變化他是一無所知。但事後曾經在場觀戰的「蠱毒門」門人還是告知了新任掌門高飛典禮當日事件前因後果以後,高飛便感到仇天方不止是在砸「蠱毒門」的場子,而且是連一點情面都不肯給自己即將兵解轉世的師尊「博羅上人」留下。
在俗世紅塵孑然一身已然舉目無親的高飛被「博羅上人」收錄在門下並且寄予厚望,自然高飛十分感激「博羅上人」的恩惠,或許高飛這個人不太在乎行事的手段,可是他為人一向很看重情義,不是個忘恩負義天性涼薄之徒,高飛不但對師父「博羅上人」的感情深厚,而且他在內心裡對於將給予自己新生機會的「博羅上人」完全當成自己另外一個父親看待,所以仇天方的這種肆無忌憚的放肆行為行為高飛看來何止是侮辱自己,簡直是在侮辱「博羅上人」。
這件事更是整個「蠱毒門」的奇恥大辱,因此記恨仇天方的高飛了連帶對「七耀聖宗」上下人等亦是恨之入骨。得悉事件過程以後,暴跳如雷的高飛當即就把「七耀聖宗」劃進了黑名單,發誓「蠱毒門」早晚一定要把這個場子連本帶利找回來不可。只是眼下「蠱毒門」沒有這個實力挑戰勢力雄厚的「七耀聖宗」,高飛顧忌到雙方的實力差距,縱有怒火千丈也暫時不能發作罷了。
仇天方一次出手就結下兩個仇家,得罪人的速度著實不慢哪!偏偏他自己仍然自我感覺良好,好似全然不知今日之事決不可能善了。而且他連「蠱毒門」的繼任大典都沒繼續參加,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留下一地破敗不堪的殘局給「蠱毒門」收拾,卻連句抱歉的話都沒講過,以他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而言,實在是有欠風度。這筆賬自然有人記在心中,大家有帳不怕算啊!
「歷代祖師在上,不肖弟子杜言修觸犯門規,今日前來領受責罰,請歷代祖師保佑弟子順利通過面壁的考驗,他日定要洗雪本門恥辱!」
休息片刻粗略地治療一下內外傷勢,杜言修便開始沐浴更衣,一切準備就緒以後他跪在「祖師堂」向歷代祖師謝罪,連帶領受門規責罰。
全盛時代的「逸風宗」弟子不下數百,當年唯恐弟子眾多管教不嚴使門風墮落的宗主和執法長老們,定下了一系列十分苛刻的門規,如今只剩下杜言修老哥一個的「逸風宗」,執行某些處罰的規條收到實際條件限制就不得不一切因陋就簡了。按照「逸風宗」的門規,判罰面壁十年的弟子應該到「逸風島」西方海邊崖壁上的洞穴內接受禁足看管,而且洞穴外面必須有執法弟子監管,本代宗主定期檢查面壁弟子的悔過情況。
這個條款現在執行起來那樂子可就大了,觸犯門規的弟子杜言修,應在監管弟子杜言修的看管下執行面壁十年的處罰,當代宗主杜言修每三個月驗看一次弟子杜言修的悔過情況。可惜杜言修還沒有一氣化三清硬生生給自己變出兩個分身的能耐,那些動用人力比較多的類似的條款只好將就著用了。
十年不能自由活動,門戶有很多事情必須提前安排好,杜言修首先找到了那棵消遙自在的「真黃金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