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變 第二十一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宮廷之爭
    穆答烏普的王宮中,王者閉著眼睛沉默不語,階下諸位長老人人伸長了脖子看著王者。儘管人人臉上都帶著急切,大殿裡還是維持著靜默狀態。

    好不容易等到王者睜開眼睛,大長老洹漓立刻發問:「王!王子捎回什麼消息嗎?」

    兩線戰事緊繃,要說龍人族一點都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幾位長老雖然沒有直接到前線去,但也鎮日裡忙著調度戰爭物資,密切注意戰事演變。

    圖蘇表情沉凝,隱約有些痛心:「查出內奸了……是龐龐。」

    此話一出,眾人大嘩。雖然早就知道龐龐已被逐出龍人族,但卻想不到曾經身為王族的龐龐會做出這種陷龍人族於戰火中的事情來。其實不只眾長老驚訝,就連圖蘇也幾乎無法相信。在圖蘇心裡,龐龐充其量只是不懂事。他私心裡甚至想著,要是龐龐能因為薩摩的驅逐而變得更加懂事,往後他也不排除找機會讓她重返龍人族。但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洩漏龍人族機密的罪,即便她已經不算龍人族的一份子,一但被抓到,還是唯一死罪啊。

    想到這裡,圖蘇長長歎了一口氣。

    雖然看出圖蘇的心傷,正事卻還是不能耽擱,洹漓沒有長吁短歎,反是立刻追問:「王子

    怎麼知道是龐龐洩漏機密?」

    其實除了圖蘇之外,每個長老對龐龐的觀感普遍欠佳,若不是龐龐的親生父親對龍人族有巨大貢獻,長老們實在無法容許龐龐繼續當龍人族的公主。也因此,在薩摩將龐龐逐出龍人族時,長老們毫無異議。

    聞言,圖蘇也發現自己有些失了分寸,連忙整整表情,重新恢復冷靜:「薩摩親眼看到龐龐住在裡爾公國三王子蔭·多羅的府邸。就是她將我族移防時間告訴裡爾公國,甚至就連獸人動兵也是因為她挑撥的。」

    說到這裡,圖蘇臉上閃過一抹懊悔。他非常清楚,這是不該犯的錯誤。因為想留機會讓龐龐能夠重回龍人族,所以在薩摩表示已將龐龐驅出龍人族後,圖蘇並沒有特地行文各族各國,告知此事。沒想到卻因此讓龐龐有機可趁,挑起龍人與獸人間的戰火。

    「這可糟糕,龐龐對我族瞭解太多了。」火長老烺焰焦急地道。

    眾長老也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人人臉色都相當難看。

    「王子怎麼處理?」洹漓斟酌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圖蘇挑眉看了洹漓一眼:「薩摩沒有殺死她,不過他已經對龐龐的記憶動了手腳,往後不會再威脅我們。」

    圖蘇知道洹漓想問的其實是,薩摩有沒有殺死龐龐,畢竟,對於一個瞭解太多機密的人,殺了她是最一勞永逸的方法。只是洹漓顧慮到圖蘇的心情,所以才沒明講罷了。

    其實就連圖蘇也很納悶,薩摩為什麼沒有殺死龐龐?他應該是很討厭龐龐的,不是嗎?方纔,圖蘇要求薩摩處死龐龐,永絕後患時,薩摩的回應卻相當耐人尋味。

    「我們以後有很多機會處死她,我不想在她還不夠痛苦的現在處死她。」

    「在記憶裡動手腳?」風長老颯舞驚問,滿臉不可思議。

    圖蘇很能瞭解颯舞的驚訝,以同樣困惑的表情回答道:「他是這麼說的。」

    言下之意便是,薩摩這麼說,他也只能這麼轉述,至於怎麼做?他可不清楚。眾長老一聽頓時啞口無言。

    「龐龐的事暫且不提,獸人那邊又該如何?我們跟他們這場仗可打得冤枉。」洹漓詢問地看著圖蘇,按他想,圖蘇應該與薩摩討論過這問題才對。

    提到這個,圖蘇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薩摩要親自去獸人族。」

    土長老垘垽雙眉一緊,對此滿有意見的:「親自去?會不會小題大作了點?派個使者去就是了。王子親自去,別的不說,怕是要讓他們以為我們龍人族怕了他們。」

    圖蘇也是這個意思,尤其兩方開戰這麼久,就是糊里糊塗也得認了,兩方誰去講和都無疑是示弱。

    只不過圖蘇還沒回答垘垽的疑問,洹漓倒是先開口為薩摩辯護了:「我相信王子要親自走這一遭一定有原因,如果原因不充分,王這一關就過不去了。」

    圖蘇讚許地點點頭:「沒錯。如果只是為了兩邊的戰爭,我情願繼續打下去,龍人族未必會輸。不過薩摩這回去,一半為了戰爭,另一半可是為了整個北方大陸的未來。」

    此話一出,眾人表情不由一凜。

    颯舞倒抽一口氣:「王的意思是指龍族……」

    颯舞沒有挑明,但在場眾長老都知道颯舞所指的是,現在控制龍族的魔族!

    圖蘇表情嚴肅地頷首,沉聲道:「便是這麼一回事。我們最大的威脅還在後頭,為了這個,就算讓獸人以為我們示弱,我也認了。」

    眾長老暗自在心中衡量,的確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魔族的事情是越快處理越好啊。

    洹漓沉吟了一會,忽然覺得不妥,連忙又問:「王子現在在裡爾公國。從裡爾公國到模裡邦聯,再到獸人族,這中間少說也要半個月,會不會耽擱太久了?不如我們另派人去吧!」

    聞言,圖蘇搖搖頭,表情古怪了起來:「薩摩說……他用飛的,估計不用幾天。」

    「飛的!」烺焰張大嘴巴,驚訝地反問。

    不只烺焰,在場眾人都是一臉呆滯。薩摩的意思不會是用龍神來飛吧?這對力量耗損也太大了,就算能夠飛到獸人族,恐怕一到獸人族也只有束手就縛當俘虜的份。這可不妙。

    何況龍神一出,那聲勢也未免浩大了點。

    圖蘇哪不知道眾人在想什麼?像他剛才也以為薩摩的意思是打算用龍神來飛。

    「薩摩打算用『長在他身上』的翅膀來飛。」圖蘇一邊解釋,一邊還不忘特別強調「長在他身上」這幾個字。

    眾人一聽,腦海中都同時浮上成年劫那天,薩摩身上那詭異到極點的翅膀。一對黑色肉翼、一對白色羽翼和一對金色羽翼的怪異組合。

    「……是那個……東西嗎?」烺焰怔怔地問。

    圖蘇肯定地點點頭:「沒錯。」

    那種翅膀能用?眾人面面相覷,都很不能接受。成年劫之後,那三對翅膀自然消失,若不是圖蘇現在提起,眾人幾乎都忘了薩摩身上有那種奇怪的翅膀了。

    「到人類那裡轉了一圈,王子更莫測高深了。」洹漓苦笑著說出眾人此刻的心聲。

    薩摩完成工作離開裡爾公國首都葉都的隔天清晨,公國國王蔭·普勒一如既往,集合了重要官員,商討國家大事。當然這段時間,討論的重點多半集中在與龍人族的戰爭上。

    「模裡邦聯的冬天比較早到,軍士的糧食和衣服開始準備了嗎?」蔭·普勒看著司兵長問道。

    司兵長是一個四十餘歲的長臉男子,嚴肅的表情配上一對八字鬍,看起來並不好相處,但此刻,這男子卻是滿臉謙恭,必恭必敬地道:「稟王上,因為司工長配合,軍士糧食衣物,一切所需已準備好六成,再有一個月的時間便可完成。」

    蔭·普勒滿意地點點頭,得意地呵呵笑道:「這便好。這次,我們有星鎮當根據地,北方大陸的寒冬又算得什麼?」

    聞言,蔭·多羅立刻跟著附和起來:「父王英明!星鎮易守難攻,就怕龍人不趁機來攻,要敢來,我軍正好一批一批了結了他們。」

    蔭·多羅此話不差,龍人族處在龍族和獸人族之間,往昔為了脫離龍族,大小戰役不斷,爾後又遇上了獸人這批好鬥的近鄰,戰事更是鮮有中斷。這種環境下,龍人族邊防四大鎮也慢慢成了強大的堡壘。這次若不是有龐龐洩漏龍人族移防之密,要拿下星鎮,恐怕得狠下心賠上一個軍團才成。現在,這堡壘成了裡爾公國的利器,龍人想奪回實是千難萬難了。

    蔭·多羅此話一出,朝堂上立刻響起一片附和聲,聽得蔭·普勒滿臉笑容。得意地環視諸臣,正想再來幾句精神喊話,卻見眾臣中一人眉頭緊皺,憂形於色。蔭·普勒心中略有不悅,臉上則是故作關心地問:「囊左相,你可是另有看法?」

    囊·卡聞言渾身一震,猶豫了一下才躬身回答道:「臣……不敢。」

    囊·卡本來打算今天一上朝便將昨日從預言師那裡聽得的消息說出,但見蔭·普勒的表現,分明勢在必得。深知蔭·普勒性格的囊·卡不禁猶豫起來,他……該說嗎?

    蔭·普勒眉頭輕輕一皺,但隨即平復:「既然如此,囊左相為何愁眉不展?」

    「這……」囊·卡還在猶豫,眼角卻瞥見蔭·多羅興災樂禍的表情,心中一個激動,立刻做了決定。

    儘管蔭·普勒可能不會接受勸告,但為了公國萬年基業,說不得還是要冒犯聖顏,絕不能任憑公國的未來讓狼子野心昭然若顯的三王子如此擺弄。

    思及此,囊·卡一挺胸,突然揚聲道:「王,臣以為,與龍人此戰動搖國本,不宜久戰。」

    蔭·普勒臉一沉:「你的意思是要本王撤兵?」

    囊·卡心頭猛跳,才剛遲疑了一下,便一眼看到蔭·多羅嘲弄的表情,只覺熱血上湧,勇氣也跟著起來了:「臣以為星鎮不可恃,一旦降雪,我國補給困難,長久下來必出問題。

    何況大軍長期留在北方大陸,要是巴耶帝國有異動,我國根本無力對抗啊!」

    囊·卡試著從大局上開始分析,希望讓蔭·普勒改變主意。

    這番話一說出口,蔭·普勒還沒回答,一道譏誚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現在我軍有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機會,成功在望,左相竟然想退兵嗎?」

    說話的是右相沙·坦多。一個約莫五十餘歲,身材稍嫌過胖的老者。被臉上肥肉擠成兩條線的眼睛隱約看得出半生官場打滾的精明。

    沙·坦多的話並非沒有道理,要知道,裡爾公國多次進攻北方大陸,哪一次不是連海岸線都沒有摸到便鎩羽而歸?這回不只可以成功上岸,還奪下龍人族的星鎮,當真是空前的成就。這種機會真的是可一不可再啊!

    聞言,蔭·多羅立刻附和道:「沒錯!公國霸業指日可待,左相可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退縮啊!」話雖說得委婉,但那態度卻是相當不懷好意,似在嘲笑囊·卡懦弱似的。

    囊·卡一張老臉氣得通紅,抖著聲音,壓抑怒氣,不理會沙·坦多和蔭·多羅的嘲笑,兀自對著蔭·普勒道:「王英明,臣無此心。臣比任何人更期待成就公國霸業,但開戰至今已近兩個月,前線軍士已有思鄉之念,模裡邦聯寒冬足有五個月,對我軍士氣是一大傷害。

    後勤又需橫越大海,風險大增。寒冬漫漫,只要一次後勤出現問題,我軍便會陷入困境啊!」

    那時別說阻擋龍人族的攻擊了,恐怕不用龍人族打,大軍就要先舉白旗了。

    這也是囊·卡全然相信薩摩的原因之一。囊·卡尚未擔任左相之前,一直在教司擔任司教長,掌管公國教育制度及檔案建立。長年泡在史籍裡,囊·卡對有史以來與龍人族戰事之間的體會比任何人更深刻,也更深信龍人族這個堅毅的種族完全不能有絲毫小覷。

    這番話入情入理,將在場眾臣都聽得啞口無言。對龍人族開戰,除了旺盛的企圖心之外,要說眾人心中說沒絲毫顧慮和隱憂是不可能的,但是,身為人臣,體察上意乃是不可或缺的能力。儘管蔭·普勒沒有明說,但是在場諸臣誰不知道他們的王對開疆拓土有著異乎尋常的熱中。

    自從蔭·普勒即位開始,大規模徵兵、練兵、提升各軍團地位,在在都顯示出此人的野心。

    在這種情況下,諸臣就算有任何顧忌也得當做不知道。只有襄·卡,雖然當了十幾年的左相,還多少保有學究的硬骨頭,明明看出勢不可為,還是將這些顧忌和隱憂通通說了出來。

    不過,儘管諸臣對這些顧及都頗有同感,但是誰也不敢當場附和。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右相和三王子這幾年深受王的信賴,誰都不想得罪這兩人。就連在場的大王子與二王子也看出父親意在動兵,臉上表情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沒有開口附和。

    於是,大殿之上,鴉雀無聲。蔭·普勒表情高深莫測,雙眼來回掃視諸臣。

    沙·坦多何等精明,只順著蔭·普勒的視線看去便知上意,連忙開口道:「囊左相此言,臣深不以為然。我軍攻剋星鎮,正應鞏固戰果,怎可輕易退卻?模裡邦聯冬季雖長,但此段海線並不冰封,後勤補給與尋常無異,有何風險可言?難道囊左相不知龍人不善海戰,絕對無力截斷我國後勤補給線嗎?」

    沙·坦多這番話直說到蔭·普勒的心坎裡,只見蔭·普勒表情立時鬆懈不少。

    見狀,囊·卡一顆心直往下沉,蔭·多羅則是心下竊喜,立刻打蛇隨棍上,趁機獻策道:

    「沙右相此言有理,龍人族在我國與獸人夾攻之下早已自顧不暇,趁著寒冬,我軍正好在星鎮修整練兵,待雪一融,北方大陸便是我國天下了。若是囊左相尚有疑慮,兒臣另有一策,必可挑起龍人與獸人大戰,令其無力顧及我軍。」

    蔭·多羅說到這裡,話聲一頓,見蔭·普勒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之後,才挺胸侃侃而談:「就目前狀況看來,獸人對我國尚有顧忌,對龍人的攻擊也不夠盡心。龍族已明白表示不會干涉我國的行動,正是最好機會,只要加深獸人與龍人的嫌隙,我軍必可趁機再下伴鎮!兒臣已通知潛伏在獸人族的手下,務必挑起獸人和龍人間的仇恨。」說到最後,蔭·多羅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聞言,蔭·普勒立刻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王兒做得好,此番若果能成功拿下鐵礦山,王兒必居首功!」

    蔭·多羅心中一喜,還不忘故做謙虛:「為父王分憂解勞是兒臣的職責,兒臣不敢居功,只希望囊左相也能同樣公國霸業。上下一心,霸業可期!」

    蔭·多羅這番話實在夠厲害,一方面暗指大王子與二王子不會為蔭·普勒分憂解勞,一方面又明批囊·卡不應主張退兵。偏偏蔭·多羅這話說得漂亮,眾人儘管氣得牙癢癢的,卻還是發作不得。

    蔭·普勒滿意地連連點頭,轉頭看向囊·卡:「囊左相以為如何?」蔭·普勒這話一問,等於是認定囊·卡的確不應在這種時候說要退兵。

    囊·卡知道自己勸說失敗,心中不禁長歎一聲。他應該將杜斯妥·安森的預言說出嗎?

    囊·卡正在猶豫間,蔭·多羅突然接口道:「難道囊左相有什麼特別的依據,認定我國非退兵不可嗎?」蔭·多羅這番話滿是試探。

    此話一出,眾人直是不解,唯有囊·卡心中巨震。私下會晤杜斯妥·安森乃是秘密,蔭·多罹難道會知道?這會,囊·卡心中可是沒底了。本來就猶豫著該不該將杜斯妥·安森的預言說出,蔭·多羅這番話一出,囊·卡可是連猶豫都不用了,連忙故作茫然道:「三王子此言何意?本相公國霸業,只是不免有些擔憂罷了。」

    蔭·多羅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既然如此,那是最好。」

    蔭·多羅一點都不擔心杜斯妥·安森,畢竟,他可是親自檢驗過杜斯妥·安森,在此刻提及不過是想嚇嚇囊·卡罷了。

    囊·卡見蔭·多羅胸有成竹的表情,不由心下一寒,幾乎認定蔭·多羅已經抓住他的把柄了。這令囊·卡心中大感忐忑,畢竟,公國對「首席預言師」這五個字異常尊崇,他私下詢問其他預言師實是大大不該。但,如果,杜斯妥·安森可以當眾證明他的預言,讓王相信,或許有可能扭轉局勢。他可以假裝引薦杜斯妥·安森,讓眾人見識杜斯妥·安森的能力,再趁機詢問戰事結局,如此一來,不僅可以讓王重新考慮退兵一事,在王上面前詢問也可避開對首席預言師不敬的罪名,真是再圓滿不過了……

    囊·卡想到這裡,幾乎忍不住想立刻去找杜斯妥·安森了。心中有此思量,對蔭·多羅不停挑釁的表情,囊·卡也就一點也不在意了。

    蔭·普勒見無人再有意見,這才滿意地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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