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按照薛半仙的指點過後兩天便是動土的黃道吉日昭闐便選擇了後天。

    破牆鑿壁算不上多大的工程由黃臉婆在跟前照應著昭闐一個人就足夠了。工程是午時開始啟動的到申時主體工程基本結束剩下的如:喂磚縫、掃泥巴之類的小活兒就不在話下了。

    這陣子昭闐坐在矮凳子上擦一把臉上的汗水喝一口黃臉婆遞過來的涼開水望一眼自己辛勤勞動的成果心裡美滋滋的。他的目光不由得從小西門轉移到西門以外的世界他彷彿第一次感覺到牆外的世界居然是這麼美:一條曲折悠長的圍村小溪從門前流過溪水汪然一碧清澈見底;溪流兩旁弱柳陰陰白楊燦燦;小溪往南與斷腸河交接處有一拱小石橋;小石橋往西在大路與斷腸河交叉處又有一拱較大的小石橋;大路西側便是疏密有致的小樹林了。一眼望去在這片寬敞的地面上水域相連道路相通佳木繁陰。好一幅「小橋流水人家」風景圖啊!

    他被這幅美麗的圖畫沉迷了一陣子耳畔不由得響起了宋人詩句:「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只恨自己現得太晚要不是薛半仙撥雲見日他還不知道要在迷途中徘徊幾許!想到此他不禁又對半仙讚歎起來:高人就是高人咱不服不行!

    他正在暗自讚歎卻猛然現小樹林裡有一個人影稍一晃動又急忙縮了回去。

    黃臉婆眼尖一眼便看見那是機槍。

    機槍剛剛從地頭上拾了一抱麥穗想趁半晌裡村口無人偷偷攜入家中不料剛要出樹林就被黃臉婆遠遠地給盯上了她一時驚慌得進退兩難。

    「三奶奶還藏個啥呀?我早就看見你了。」黃臉婆扯著聒耳躁心的公鴨嗓子衝著小樹林裡喊道。

    昭闐立即斥責她多事她卻不以為然。

    機槍一看事已敗露不便再隱藏只好羞紅著臉扭捏地從樹林深處冒了出來。她把那束麥穗裹得緊緊的甚至要用那件稀布白褂罩住一部分寧願自己袒露著半張肥厚的白肚皮。

    「三奶奶瞧您嚇得我們又不是大隊幹部你害怕啥呀?」黃臉婆又一次嘲弄道。

    「小孩他娘我正想到地頭上去看看卻看見路上散了這麼多麥穗覺得怪可惜了的就把它拾了回來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機槍膽怯地央求道。

    「三奶奶瞧您說的您也不打聽打聽我是那種人嗎?再說了就您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媽子我可憐還可憐不過來呢還能跟您過不去嗎?」黃臉婆自我誇耀道。

    機槍聽了感激涕零:「小孩他娘你真是好人哪算我平時沒看走眼那我可就放心了。」她還想說什麼但一看懷抱裡的東西立刻又緊張起來。她不敢多耽擱又東張西望了一陣子才縮頭縮腦地潛回家裡。

    昭闐他們繼續干剩下的活兒看來在天黑之前收工是不成問題的。

    「咕嚕」「咕嚕」一輛由三頭大黃牛拉著的裝有兩人多高麥子的大車顫顫悠悠地自北向南而來趕車的老漢只管兩眼死死地盯著前方的路把持好手裡的牛不敢左顧右看稍有分心因為眼前的這段路一向坑坑窪窪十分難走每年都會有幾輛拉麥子的大車在這裡翻車;坐在麥子最上層的壓車壯漢雖然哼唱著小曲故意給人一種悠閒自得的感覺但骨子裡卻嚇得要命從他不斷走調的曲子中就可以得出判斷。

    大車過處細小的麥穗星星點點地散落在路旁。一群孩子烏呀呀趕來搶著去撿路旁的麥穗有膽大的孩子趁壓車人不備還衝過去瘋狂地撕拽車上的麥穗。

    「幹什麼幹什麼?好哇你們膽子也太大啦!竟然都偷上了。」一位留著齊耳短的妙齡女子忽然在他們的背後出現。

    也許這群孩子還沒有讀過「螳螂捕蟬」的故事一聽見後面有人而且還不是普通的人於是撒腿就跑。

    妙齡女子雖然沒有去追趕但仍不肯放過他們。她衝著他們的背影喊:「跑什麼跑?你們以為跑了就完事兒了?你們都給我聽著如果誰敢把麥穗拿回家去一根我馬上就讓他的家長到大隊部去。」

    孩子們聽了馬上把麥穗扔在地上卻拚命地往家奔跑。

    「你們都給我站住!」妙齡女子瞪大眼睛再次向他們出命令。

    孩子們果然都規規矩矩地站在了路旁。

    她倒剪著手慢步走過去指著地上的麥穗道:「把你們扔掉的麥穗都給我一根一根地撿起來然後送到生產隊的麥場裡去。」見他們一個個還在傻愣著她忽然怒起來:「你們都聽見了沒有?還不趕快給我撿起來?」

    孩子們只好蹲下去把剛扔掉的麥穗一根一根地撿起來然後默默地朝麥場方向走去。

    她站在旁邊親眼看著他們做完這一切才掏出手絹擦擦額上的汗。這時她的眉宇間露出了一絲心滿意足的微笑。

    大路上的這一幕被溪流那邊的昭闐兩口子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彷彿看電影一樣人家已經謝幕了昭闐還傻忽忽地站在那裡回味著剛才的那一切。他每次看到她都好像第一次見到一樣總要帶著各種妄念從頭到腳地欣賞一遍:他想在夏日的烏雲下避避暑氣又倏忽被池塘裡的紅蓮迷住了眼睛;他剛俯下身去棲息在兩峰之間又忽然覺得溪流深處是洗澡的好地方;他在兩柱之間蕩了一陣鞦韆轉瞬工夫就變成了地下的王八……

    他的眼睛始終不願意從她的身上離開生怕一離開就再也貼不上去了。剛才是從上到下現在卻是從下到上眼睛想再走一遍可是剛走到兩腿交接處就再也走不動了。

    同樣是在看黃臉婆的感覺跟他完全不同:這狐狸精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在散著一股騷味。多看她一眼眼睛甚至就會生出毛病。都二十五六歲的人了竟然就沒人敢要如果是乾淨的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啊?

    昭闐的目光這陣子被她的兩條腿夾得死死的想拔都拔不出來了;黃臉婆卻早已將目光從她的身上轉移到丈夫的臉上。就在女子轉身的那一剎那昭闐的目光破碎了嘴唇卻在蠕動著:「翠……」「蓮」字還沒有滑出口黃臉婆又多嘴了:「翠啥翠呀?你看她幹啥?她有啥好看的?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卻沒人敢要。不好好地呆在一邊到處浪蕩正經事兒幹不了專會跟小孩子耍威風瞧她那騷樣!」

    這話本來是在他們兩口子之間說的可是黃臉婆歷來說話的聲音容易失控這話卻一字一句原原板板地被馮翠蓮聽進了耳朵裡。她本來想忍了算了反正黃臉婆也是個人人瞧不起的潑婦。但又一想不行就這樣便宜了她沒準兒她過後還會變本加厲。如果那樣的話今後的工作還怎麼做?我這個婦聯主任今後還怎麼當?於是她漲紅著臉半嚴肅半玩笑地朝那邊問道:「嫂子這是在跟誰說話呢?」

    「咋啦?我跟自己的老頭子說話你還吃醋呀?」黃臉婆夾槍帶棒地說。

    「翠蓮別生氣她說話就是這樣很不討人喜歡其實心裡沒什麼。」昭闐滿臉堆笑地賠禮道然後又重重地踢了老婆一腳「還不老老實實地幹你的活!」

    「黃淑花請你放尊重點兒。」馮翠蓮根本就不看他一眼仍把矛頭直接對準黃臉婆。

    「我有什麼不尊重的?總不能像孩子那樣尊重你吧?」黃臉婆嘲弄道。

    「剛才你們都看見了那群孩子在偷車上的麥子我只是制止了一下難道我做錯了嗎?」馮翠蓮仍然想佔據上風。

    「你可以制止孩子你還想制止其他人嗎?」黃臉婆仍然不服氣。

    「還不閉上你的臭嘴!」昭闐立即呵斥道然後又向著馮翠蓮「別理她她信口胡言。」

    「黃淑花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馮翠蓮偏不理他仍舊向黃臉婆問。

    「我一個婆娘家能有什麼意思?有本事別衝著我找硬茬兒凶去。」黃臉婆惡狠狠地說。

    「你少說兩句行不行?要不你別幹了給我滾回家去惹是生非!」昭闐大怒道。

    黃臉婆一賭氣真的走了。

    馮翠蓮覺得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不說吧?總覺得剛才的話太噎人稍微猶豫了一下她決定還是送上一句:「告訴你吧別管是誰他只要敢動集體的東西我就決不會放過他。」說完頭一摔倒剪著手往南走了。

    黃臉婆一看馮翠蓮走了於是又轉了回來她要親眼看看馮翠蓮究竟要幹什麼去。

    再說馮翠蓮本來的任務是在各個路口查看一下有沒有偷盜行為結果果然現幾個孩子的不端。他及時阻止了這種不良行為這本來是很正常的。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你黃臉婆中的是哪門子的邪呀?他們跟你有什麼關係?馮翠蓮對別的話都可以不掛在心上惟獨對「老大不小了」、「沒人要」之類的話不能容忍。越是這樣這些話就越是像蛀蟲一樣直往她的腦門子裡鑽。是啊人言可畏啊!她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至今沒有著落再想想經常在街上聽到的一些閒言碎語她真想找個無人的地方痛哭一場。現在她哪裡都不想去了她甚至後悔剛才不該對孩子們那樣無情。她想回到家裡睡上一覺又一想還要從黃臉婆的跟前經過於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她忽然聽到機槍在家裡咳嗽了兩聲馬上又記起了這老太太以前說過的事兒於是她決定進去坐會兒。

    機槍家的大門白天裡總是敞開著的因為她既不需要防備小偷也很少接待串門子的鄰人。白天黑夜她家都是清淨的。她也養了一條狗那是專門用於阻擊別人家的狗前來襲擾的因為鄰居家的狗經常會潛入她家偷吃東西為此她吃過不少苦頭。

    翠蓮覺得自己是個姑娘家另外機槍又是她家的常客走進這道大門不會有什麼避諱的於是她連個招呼不打就一頭進去了。

    誰知這回機槍敏感得很她聽到狗叫聲知道有人進院子了便「彭」的一聲把堂屋門關得死死的。翠蓮有點兒納悶這老太太平時沒有那麼多的規矩呀?今兒是怎麼了?找漢子了?不會的她那麼大歲數了怎能幹那種損事兒再說了這老太太早年也沒聽說過有這方面的緋聞。既然是這樣那就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了。於是她衝著裡面喊:

    「三奶奶你還關什麼門啊?不想讓我進來嗎?我是小蓮呀。」

    「哦原來是妮啊!你等等我換件衣服。」

    「還換什麼衣服呀?我又不是來走親戚的。」

    「那好我這就給你開門。」機槍說完又磨蹭了一陣子才把門打開。

    翠蓮看到她時她仍舊光著上身褲腰上還沾著一頭麥穗。

    翠蓮看看她這身裝束再想想剛才從屋裡出的聲音一下子全明白了不過她並不想點破。

    「妮呀快進來坐吧。你看我這屋裡亂糟糟的你不會笑話我吧?你等等我給你燒水去。」機槍今天表現得比過去任何時候更顯得熱情。

    「別再忙活了我坐坐就走了。」

    「那就太委屈你了。」

    「三奶奶你怎麼變得這麼客氣起來了?我又不是外人。」說著翠蓮大大咧咧地進了屋又滿屋子裡無拘無束地走了一遭一眼就現了藏在裡屋的麥穗。

    機槍慌忙要去遮掩卻被她阻止住了:「別再忙活了我已經看見了。您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機槍聽了又是一番感激不盡的話翠蓮一句也沒聽進心裡去。

    「妮啊今兒個你有啥事兒啊?咋有空跑到我這裡來了?」

    「沒啥大事兒我在村口轉悠正好路過您的家門想順便找您說說話。」

    「妮呀這幾天我也沒得空去你家你娘她好嗎?」

    「好她每天都想著您還托我給您捎個好呢。我這不是來了嗎?」

    「好閨女你真會說話又俊俏又靈動趕明……」她忽然覺得這「趕明」的事兒已經許諾得太多了她都不好意思再這樣紅口白牙地許諾下去了。

    「三奶奶瞧您老是『趕明』『趕明』的您都說了一百遍了。」她低下頭去沉思了片刻又羞澀地抬起頭來「這幾天您出去沒?」

    「沒有我哪裡都沒去。」機槍回答得非常乾脆並且兩隻手還跟著來回地擺動著。

    「是嗎?」翠蓮仍然希望她能說點什麼。

    「閨女是真的我確實哪裡都沒去就剛才出去走動了一下還沒有走遠。」

    「那您打算過兩天還出去不?」

    「不出去我哪裡都不去就呆在家裡。你看就這把老骨頭了還能幹動個啥?」

    翠蓮終於耐不住了她知道無論再怎樣煞費心機地給這老媽子做暗示兩人都不會說到一個題目上。算了別在這裡浪費口舌了就是現在她清楚我的意思也未必真能成事兒。她忽然對這個老媽子討厭起來她決定馬上就離開這個齷齪得令她窒息的地方。

    一聽說翠蓮要走機槍留了又留把好聽的話兒一股腦兒地全端了出來。然而翠蓮還是決定要走。機槍沒轍只好出門相送。她本來覺得把客人送出大門一段距離也就夠了沒想到當她們走出大門時正趕上出工的人6續回家人們都用驚奇的目光看著這一老一少。機槍瞬間覺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倍升。試想一位具有大隊會計的女兒和婦聯主任雙重身份的姑娘光顧她家這無論如何也算給足了面子。為了給村裡人創造一種「我機槍非常熱愛結交朋友」的理念也為了給自己並不光彩的個人形象鍍上一層光輝她決定再往前相送一程直到馮翠蓮說出「你再送我就不走了」的話時她才不得不停止腳步只好以目相送。這時她的兩腳已經站到了小石橋以北的地界。

    就在機槍送走了馮翠蓮像喝了蜜似的沉浸在極度的興奮之中時她何曾想到一種意想不到的麻煩正悄悄地向她襲來。

    這時已是落日光景。昭闐幹完了活早已四肢舒展在當門的那張小木床上了。然而他的婆娘並沒有隨她一同享受因為她的心思一直被馮翠蓮的行止牽動著。她要親眼看看馮翠蓮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浪蕩女子是怎樣把機槍偷的麥子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又是怎樣擰著這個令人作嘔的老太婆的胳膊一步一步地送往大隊部的。這絕對是一場絕無僅有的好戲她無法想像這場精彩的演出將如何拉開帷幕又將如何謝幕。因此從馮翠蓮邁進機槍家門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沒有停止過怦怦的跳動。可是她等了好一陣子不僅沒有現那邊有什麼動靜還看到那一老一少有說有笑地一路走來。

    現在黃臉婆所站的位置已不是她家的西門口了她早已跨過溪流來到了大路旁她的身邊也早已會集了四五個婆娘了。

    馮翠蓮老遠地就覺察到她們正在議論著什麼她打心裡噁心這群愛嚼舌頭的女人。她想從她們站的地方繞過去可眼前哪有路可繞?沒轍她只好咬緊牙關硬著頭皮就像解放軍攻擊敵人的前沿陣地一樣向前猛衝。當經過她們的身邊時她們的聲音稍作調整但隨後便恢復到先前的狀態。

    毋庸置疑那黃臉婆正是事端的製造者她的聲音忽高忽低樣子乍陰乍陽。馮翠蓮能隱隱約約地聽見她在背後說的話:「我還以為她真是那麼大公無私呢狗屁!瞎子挑柿子……專揀軟的捏。碰到硬茬兒咋樣啦?還不是頭往她娘的褲襠裡一縮……學王八去了。」她一邊說還一邊帶著動作。同夥們被她精彩的表演逗得一片嘩然。

    馮翠蓮忽然想起了剛才的事兒悔恨不及。現在問題非常清楚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第一回過頭去把機槍家的麥子亮出來然後把機槍送進大隊部去。但是這條回頭路已經走不通了因為一旦走回去就意味著我曾經包庇過邪惡勢力「包庇」這個罪狀是相當可怕的。這莫說對於一位黨員幹部特別是正在追求上進的青年幹部來說是十分危險的就是對於一位普通群眾來講也是絕對不允許的。退一步講就算她們承認我有悔改的表現那也僅僅是在群眾雪亮眼睛監督之下的行為政治上的污點是永遠都抹不掉的僅此一點那將來的光輝前程就被畫上了永遠的句號。第二不理她讓她們說去反正必要的時候我還可以抵賴譬如說:「我是到過她家但並沒有看到她偷的麥子。」可是問題的關鍵是除了黃臉婆專會在背後散佈一些流言蜚語外還會有誰當面指問我呢?真正有人指問那倒好了就是讓我面對廣大群眾表我個人的意見都成。難就難在並沒人去問。我總不能在沒人問的情況下跑到眾人面前挺著腰桿說「我到了機槍家裡什麼都沒看見」嗎?如果那樣的話豈不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很顯然黃臉婆就是要在眾人面前搞臭我讓群眾在背後戳我的脊樑骨。

    她思來想去只有怪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到機槍的家裡去。但後悔歸後悔無論如何得咬緊牙度過這一關。常言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信你黃臉婆沒有栽在我手裡的那一天?

    黃臉婆一看大伙如此賞臉更加得意忘形了:「就她那德行呀別說挑人家就是躺在大路上都沒人去撿。要是換了我呀早把繩子往脖子上一套……見閻王去了。」眾人聽了又是一陣拍掌大笑。

    翠蓮真想上去給她一個響亮的耳光但一想自己畢竟是一位婦女幹部。既然是婦女幹部就不能對婦女同志的個別不端斤斤計較更何況像黃臉婆這樣經常在街上指桑罵槐的事兒比比皆是。如果事事動心的話今後將如何成就一番大事?想到這裡她裝得像沒事兒似的繼續走自己的路。

    然而黃臉婆並沒有因為馮翠蓮的免戰而停止攻擊相反卻變本加厲地吐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話都是關於她婚姻不幸的言論。一時間她難堪極了她彷彿覺得人來人往的群眾都在用一種鄙視的目光看著她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往前邁動一步了她只想馬上遇到一個能迅幫助她擺脫困境的人哪怕這個人能跟她說上隻言片語都行。她一眼現了鮑福他正蹲在柳樹底下跟黃組長談得火熱。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裡兩頰也一陣陣燒。

    她太瞭解這個人了她從來就沒看見過有人在他的面前尷尬過包括女孩子。當然除非那個人成心跟他過不去或者他確實不喜歡。跟他接觸不管你有千般痛苦萬般煩惱他都能讓你在一笑之間忘得一乾二淨。他還有一個好處他跟女孩子說笑很會把握尺度從不像有些人那樣趁機動手動腳。正因為如此很多時候總會有一些大姑娘小媳婦的圍攏在他的身邊卻不曾聽到半點閒言碎語。

    馮翠蓮湊過去含著笑連叫了兩聲「鮑福哥」無奈那鮑福只顧跟黃組長說話卻絲毫也沒有覺察到背後竟有人在跟他說話。

    再說那黃臉婆最擅捕風捉影看到這個小細節豈肯輕易放過她嘴一撇眼珠兒一翻:「還想著跟人家來一手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嗎?人家那媳婦是啥模樣?她給人家的媳婦提鞋都不成。」

    恰在這時言桂晴和平樸環一路說笑著走來與馮翠蓮覿面相遇。彼此打過招呼馮翠蓮更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落寞感。

    回到家裡她一口飯沒吃倒頭便睡。

    父母覺得她這幾天太累了便不去叫她等睡一覺再吃也不遲。不過馮保才近日卻現女兒有些怪:過去一直跟妹妹睡在一個屋裡可不知為什麼卻平白無故地把妹妹給一腳踢開。因為這是女孩子之間的事兒他也不便多問只好任她去了。

    馮保才總共生了三個女兒大女兒翠蓮今年二十六歲還未定親。最小的女兒今年將要升入高中已經有人上門提親了。但是當地有個習俗姐姐婚事未定妹妹就是再有條件也不能先定親。平心而論三個女兒不管論長相還是論見識都比不上翠蓮。馮保才總想讓她找個幹部子弟。可是選來選去不是人家嫌她家底兒薄就是她嫌人家長得丑就這樣一拖再拖直至現在這種光景。馮保才對此非常著急。

    其實誰都不瞭解翠蓮的心思。她找對象的條件很苛刻苛刻到什麼程度?你猜都猜不著她要找的人非得跟鮑福長得一模一樣才行。可惜那時候還沒有克隆技術否則就是老天爺讓鮑福的父親起死回生再給鮑福生出一個弟弟來也未必跟鮑福長得一模一樣。既然這樣她只好等唄反正等是不需要花費金錢的。然而她卻忽略了一個最基本的道理:青春比金錢更珍貴。歲月默默地流失芳齡悄悄地增大可她夢寐以求的願望卻遲遲不肯到來。儘管命運是如此無情她的初衷卻絲毫沒有改變非但沒有改變反而比過去更加強烈以至於那種苦苦的等待和深深的暗戀相互交織在了一起或者說暗戀已經成了等待的補充。

    她早就聽說過「夢中情人」這個詞她個人的理解是如果一個人真正愛上另一個人而她又不能跟她所愛的人接觸那麼她就可以通過做夢來滿足自己的願望。在夢中她可以跟他說任何她想說的話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兒包括那最不能開口最羞於見人的事兒。可是她盼了很久也未能如願以償。正當她灰心喪氣落寞失魄的時候她突然想起那些下流的年輕人在田間地頭開玩笑時說過的話如果你想跟你所愛慕的人做那事兒你只要在睡覺的時候把他的照片貼在你的肚皮上就行了。他試著做了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她又聽說你如果想跟他好你可以在夜深人靜你自個兒似睡非睡的時候輕輕呼喚他的名字你的手假想是他的手那麼你的手所到之處就猶如他的手在撫摸著你一樣。她又試著做了覺得這一招倒有些靈驗。開始的幾次倒無所謂以後試著試著便漸入佳境了。正當她春心蕩漾時麻煩事也隨之而來她的妹妹有幾次在深夜裡被她吵醒以為她在說夢話便無端地驚了她的美事兒。如此一來她豈肯罷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稍做手腳就把她們踹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她一個人了那真是想什麼有什麼。一閉上眼睛她就會覺得鮑福躺在身旁並且輕輕撫摩她那兩個又高又大的**那滋味真是太美了癢癢的麻麻的有時還會含著微微的痛感不過那也是舒服的。**摸過之後然後指頭緩緩下滑在肚皮上在大腿根部又是一陣磨絮。她的口裡不時地出輕微的呻吟聲時而還伴隨著羞怯的推拒:「你幹什麼……輕點兒……哎喲……真好……」每當手指滑到羞處時她會說:「別往裡進了。」然後便清醒過來因為她聽人說過那羞處往裡有一種非常薄的膜是最禁不住碰的倘若結婚以前破了她在丈夫面前一輩子是抬不起頭的。

    今天的狀況非常不妙她一閉上眼睛就彷彿覺得言桂晴站在身邊並且還在恥笑她。她實在受不了於是坐起來。

    她睜大眼睛然而屋裡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她只覺得渾身大汗淋漓。她想起了黃臉婆還有那幾個愛嚼舌頭的女人她恨得咬牙切齒。她要報復她們。她想了一連串的辦法又想了一連串的人後來她把三個毫不相干的人連在了一起:平樸環……言桂晴……黃臉婆。再後來她又想到了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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