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外,眾臣早早的都進了朝堂,就等著宦官總管出來宣告皇上到了,然後什麼有本出班早奏,無本捲簾朝散之類的話。
他們現在都不著急,不像是以前,那朝堂通常都是空置不用的。大傢伙兒站在門口把奏章遞交上去,然後皇上簡單看一眼,就到後頭的紫宸殿去跟群臣商議政事了。
可是自從他們習慣了杜風杜一本之後,就養成了在門口相互打個招呼,然後相互謙讓著走進朝堂的習慣。反正杜風要有本上奏的,那就隨他唄,他一上去就半個時辰,這幫大臣們等得難受,自然是先到朝堂裡坐會兒,好歹那裡頭還有茶水椅子可以聊天休息。
可是今天有點兒不同,各位大臣都覺得有點兒什麼不對勁的,但是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
一直到宦官總管站在大殿之外高聲宣告:「皇上有諭,諸位大臣有本出班早奏,無本捲簾朝散。另,皇上口諭,宣杜風杜大人進殿面君……」
這時候,大夥兒才察覺到哪兒不對勁。
因為平時杜一本他都有本要奏,所以他是從來不進朝堂的,而是跟門口兒等著,茲等那宦官總管一出聲兒,他就一步三晃的走出來:「臣杜風有本!」
可是今兒奇怪了,杜風也跟著那些大臣一起走到了朝堂裡。
由於每天朝堂裡都是一大堆人,亂哄哄的,所以也沒人覺得杜風進來有什麼不妥。但是多了一個平時從不進來的人。自然就會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這就好比說天安門門口,每天早晨都有一隊國旗手去升旗。這些國旗手都是出自某國旗班地,一個國旗班可能總共有四十多個國旗手,但是每天早晨只需要三十六個護旗方陣以及兩個升旗手,另外六十二個軍樂隊員就不在此列了。然後國旗班的人出來就是三十八個就夠了,剩下的那些武警就可以去休息了。可是這一天呢,有個國旗手迷糊了,本該輪著他休息的,他給忘了。早晨天還沒亮一吹集合的號,他也稀里糊塗的跟著走進了隊伍。於是這個方陣裡就多了一個人。每個人都會覺得奇怪,但是卻又不容易說出哪兒奇怪。大家都是熟面孔,每個人的身高也都差不多。一抬手一投足都一樣。當然了,站在方陣之外就能很清楚的看出來方陣裡多了一個人,可是站在方陣裡頭的那些人,就不是那麼容易察覺了。總覺得哪兒不對,可是就說不出哪兒不對。
今兒這幫大臣也就是如此!
等到宦官總管一宣佈說讓杜風進殿面君,大傢伙兒就明白了,誒。對呀,杜風今兒怎麼沒跳出來說「臣杜風有本」,甚至還跟著他們一起(電腦網,更新最快)進了朝堂。
這會兒大夥兒的眼光就都擱在杜風身上了,可是杜風無動於衷,好像他就一直都在朝堂裡呆慣了似地。
他這兒整理了一下衣服,正打算出去呢。卻看到李德裕突然站了出來,手捧朝笏,畢恭畢敬的說了一句:「臣李德裕有本!」
大家一愣。心說奇了怪了,這李德裕一個宰相今兒怎麼成了第一本了?而且,他是中書省地侍郎啊,一般用不著這個時候上本的,大不了把奏折往上一交,就等著去紫宸殿就算完事兒了。
宦官也是一愣,他也習慣了杜風出班地,本來皇上今兒特意說了一句讓杜風進殿面君他已經夠奇怪了,心說這杜風反正是第一個進殿的,沒必要單獨招呼啊。可是又不敢問,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出來宣旨。宣旨完畢,卻發現杜風沒出來,李德裕出來了,他就更奇怪了,但是也沒轍,就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德裕,還是一轉身,自顧自的進殿去了。
李德裕捧著朝笏,這就出了朝堂,往含元殿走去。
他這邊剛剛走進去,那些大臣們就嘰嘰喳喳的開始議論了起來。
這個說:「李大人今天這是怎麼回事?皇上都說了讓杜大人單獨面君,他怎麼還搶在前邊了?」
那個又說:「他年前才回來,現在剛過完年不久,估計是要提點兒什麼新鮮的建議,好讓皇上對他的印象更深刻一些吧。要理解,要理解……」
這邊又插進去一張嘴:「按說李大人不是這樣地人啊,他一向為人比較中耿,我覺得不像……」
立刻有一個冷嘲熱諷的聲音:「這可不好說,突然被下放了兩年多三年,此番得回朝中並且還高昇了,能不在皇上面前表現一下麼……」
隨後就有點兒亂了,話題始終圍繞在李德裕身上。
此時杜風是暗暗發笑,聽著這幫大臣的話,心說原來這幫人一個個身居要職,可是卻也挺八卦的。等他們知道李德裕進去是幹嘛了,李宗閔再反對一下,估計都用不著自己煽風點火推波助瀾,這幫人就能自己先吵起來。就什麼事兒還沒發生呢,這會兒光是為了猜測李德裕進去幹什麼,就能爭個不亦樂乎,看來這大唐的朝會之上,提前出現宋朝時候的景像是必然地事兒了。
不過這幫大臣是還沒收到杜風很快就要迎娶李小語的消息,否則在李德裕的準女婿面前,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失態地議論李德裕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不能怪他們議論紛紛,只能說是人類就是這個德行。
當然,杜風也在暗暗的觀察李宗閔的反應,這次是他們二人同時升任為宰相,雖然的品階上都只上升了半級,可是實權上卻是大了許多。而且,正如前段時間李德裕跟杜風說的那樣,李宗閔想必也在揣摩李昂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他也在琢磨,這個皇上難道不知道自己跟李德裕一直不合麼?按說是沒什麼理由不知道,這也提明顯了,就算是皇上不知道,給皇上擬定聖旨的那些官員也該清楚吧?沒理由不跟皇上說起。可是皇上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堅持如此呢?難道就是為了讓我跟李德裕針鋒相對麼?或者這個皇上看上去似乎還挺沉穩的,但是實際上是個糊塗蟲?
李宗閔那兒也犯著迷糊……
這會兒又看見李德裕一臉嚴肅的捧著朝笏就上朝去了,而且是面君奏本,肯定是有什麼事兒要啟奏皇上。
所以李宗閔才沒有跟其他的官員那樣,去議論李德裕此舉究竟是什麼意圖。他緊蹙著眉頭,在猜測李德裕奏本的內容……
杜風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想著,好了,待會兒好戲就要上演了!
沒過多久,那頭宦官總管又過來了。眾大臣自然將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想要知道他又帶來了皇上的什麼口諭。
宦官總管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然後說到:「皇上口諭,宣李宗閔大人進殿!」
剛才還稍微有點兒聲音,可是聽到宦官總管這麼一說,眾大臣就都沉默了下來,朝堂裡安靜的落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大傢伙兒甚至覺得連呼吸的聲音都有嫌太吵,一個個屏氣凝神,將目光轉向眉頭緊鎖的李宗閔。
李宗閔也跟那兒奇怪呢,心說李德裕在裡頭,這皇上突然宣我進去幹嘛?當然,他更加納悶的,是李德裕究竟跟皇上說了些什麼。
帶著疑惑,李宗閔跟在宦官總管身後走出了朝堂,很快也就走進了含元殿。
這次,眾大臣就不再議論了,而是一個個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李德裕究竟跟皇上說了些什麼,皇上居然把這倆一直有矛盾的宰相一起叫了進去。
這時候牛李二黨還沒有搞得那麼的水火不容,很多大臣還沒有選擇站隊這樣的舉動,所以在這樣的時刻,他們也就都不敢去議論了。議論的不好,就有朋黨之嫌,誰也不會那麼傻,就算心裡頭有偏向的,也不會選擇在這樣還麼有分化的時候站出來的。
杜風看著大臣們的表現,心說,哼哼,這幫人都是聰明人啊,果然是朝中沒有不是老奸巨猾的傢伙,該八卦的時候絕不含糊,不該八卦的時候也會很恰當的閉嘴。
不行,我得調戲調戲這幫大臣們! ̄ ̄杜風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