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陽廣場。
這是一個與平日無異的下午,廣場被陽光鋪上一身金裝,黃燦燦的一片一陣風過後吹動起花圃的植被,不時也將過往時髦小姐的短裙掀起,製造出別有趣味的風景。
喧囂的街頭,過往的車輛,交錯的行人間,我站在他們中間,時間就像定了格一般。
看著不遠幾個手拿相機的遊客,還有那戴著鴨舌帽在掃大街的熟悉面孔,我的不免有些惱怒,卻又不便發作。這個波仔,昨天明明告訴過他不要讓兄弟們過來送死,偏偏還是安排了人手。以為這是在演電視劇嗎?真是的,還搞臥底這一套。
此時我就像機關鎗似的,把他們偷窺的眼神一個個瞪視回去,心裡暗罵波仔跟老牛上千上萬次,波仔一向跟老牛有商有量,這事老牛一定也脫不了干係。那些人看我臉色不爽,一個兩個低下頭去或裝模作樣的四下張望,卻沒一個離開的。
四點整,一輛黑色六門奔馳加長版出現在廣場左側的車行道上,正緩緩的駛入廣場車道。這輛罕見的拉風車瞬間引起不小的騷動,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向它行注目禮,特別是那些時髦女郎,眼睛更是眨都忘了眨,拉長脖子想看清裡面坐著的是何方神聖。
望著那緩慢朝我漸進的高級小車,我心裡冷哼,沒想到排場比白老頭還大,有錢人都一樣,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錢似的。車子平穩的在我面前停定,前座副駕上下來一個黑衣人,跟電影裡一樣,一身黑色西裝,一副黑墨鏡,一絲不苟的髮型,冰冷的面部表情,很自然的將車門打後,示意我坐進去。
挺了挺腰板,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我,嘿嘿!一定都大跌眼鏡了吧?沒想到會是我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坐上這輛車,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懷春少女要懊惱不已,悔不當初了。
本以為這輛車不過是來接我的,卻不想裡面還真坐著人,而且還是個英俊的帥哥。那人帶著尊貴的笑容迎接我,並示意我坐在他的對面,從他的著裝來看是個很有身份的人,而且有日本人的氣質。
沒顧上打量他,我細細欣賞起這輛車的內部結構來,還真不賴,摸了一把真皮座椅,又試了試屁股的感覺。不錯不錯,果真一分錢一分貨啊!再看看小型液晶屏還搭配了遊戲手柄,小型冰箱,各式酒水……真是應有盡有哇!
「想來一杯嗎?」
坐在對面那人始終微笑的看著我,嘴角閃過一些輕蔑的笑容,主動開口問題。
我苦笑著回答道:「恐怕不是我想來一杯的問題了,而是……」話還沒說完,旦旦就從我脖子上跳下來,直衝那些酒瓶去也。
那人顯然被旦旦的舉動嚇了一跳,誇張的向另一側閃去,眼神中滿是驚恐。看著他這懦弱的樣子,我心裡忍不住產生懷疑,堂堂黑幫的管事之一會是這個模樣?於是開口問道:「您是?」
那人恐怕也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尷尬的衝我點頭道:「我就是你要見的人,佐籐沐。」
我微一怔,還真是他,禁不住細細打量起來,微微黝黑偏黃的膚色,雖是劍眉眼中卻缺少應有的霸氣,與我腦海中黑社會老大的形象有些差異,似乎太斯文了一點兒。
「呃,你不介意這些酒被喝光吧?」我看見旦旦已經將一個瓶子打開,將舌信伸了進去。
「當然!」佐籐沐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後道,他的中文不怎麼樣,有些坳口。「這就是,旦旦?我可以看看它嗎?」原本有些遲疑的他,沒過幾秒鐘如下定決心般,開口道。
我心裡自然是樂意的,只要他將旦旦抱在手中,我輕易就能催動旦旦在他手上溫柔的咬上一口。然後想辦法跳車,雖然駕馭與後座間隔著一層玻璃,但以旦旦現在的能耐把它敲碎問題應該不大。對付兩個小羅索我自認還是綽綽有餘,真是天助我也,沒想到這麼容易,我心裡暗喜不已。
佐籐沐不知道我心裡的想法,見我首肯後小心翼翼的想去捉旦旦,眼珠子一轉又收了手。我看他這麼膽小的樣子,自然知道他不敢親自動手捉旦旦,於是只好一手操起喝得正爽的旦旦,放在他手中。
那人接過旦旦一臉無措的樣子,我卻在用意識制止旦旦欲跑去喝酒的動作,一邊伺機以待。當他放下警惕的時候,就是旦旦下手的最好時機。
旦旦果真乖巧了許多,照著我的心意與他親近,他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試著用手去逗弄旦旦,然後又反覆查看它的異樣之處。差不多是時候了,我正要催動旦旦下手時,他袖口處的一個閃動使我停止了一切行動。
我曾與佐籐打過幾次交道,雖然從未見過他的正面,但每一次印象最深刻的卻是他袖口處那別緻的袖扣。可坐我對面這人的袖扣卻很平常,不似我先前所看見的那個。難道說他是冒牌貨?有這個可能,我暗暗的叫苦,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真人又在哪裡呢?
於是我不再有所動作,乖乖的等人安排,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前面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麼。
車的行駛速度快而平穩,很快停了下來,好像已經到達目的地。由於車窗都被厚實的簾子遮蓋,我無法知曉目前身處何地,只能憑猜測以為到了他們的大本營娛樂館,可當我走出昏暗的車廂來到陽光下時,我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這輛車直接把我們送到了飛機場,呼呼的風中,我們眼前正停放著一部小型客機。
「這是?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我壓下心中的不安,開口問道,而旦旦早已回到我手中,既然那人不是佐籐沐自然也沒必要讓旦旦跟他有所接觸了。
「放心!這是我包下的專機,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天上更安全的了,不是嗎?請吧!」那個冒牌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只好硬著頭皮上去了。
在升降梯前,我被三四個黑衣人攔截下來,利落的搜身後才漠然的放我上去,就連跟在我身後那個假佐籐沐也被搜了身。讓我奇怪的是,剛才為我們開車的司機卻沒有被搜身,很順利的就跟我們入了機艙。
我好奇的打量著這個機艙,感覺就像是一個小型豪華會客室,一名美麗的乘務早已守候在裡面,為我張羅。五六個配有重型機槍的黑衣人,再加上跟著我身後進來的兩個人,這輛客機包括我在內一共有十一個人這樣。
「怎麼樣?這地方還不錯吧?」
那人坐了下來,接過乘務遞過來的一塊濕巾擦臉開口問道。我點了點頭,學著他的樣子擦了擦手也坐了下來,留意到那位身材壯碩的司機也跟著坐在他的後側。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我狀似無意問道。
「回日本總部。」
「什麼?」我差一點跳起來,心急不已,不是吧?要跟他們去我還真是插翅也難飛了。
「是的,經過我們開會討論後,一致決定破例吸納你成為我們主要成員之一,希望你與你的寵物能為我們帶來更多的驚喜。」
吸納?哼!是綁架吧?我心裡冷罵道,但面上去不動聲色,頗為難的提問道:「可白年那裡怎麼辦?才剛有了點眉目……」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的交易還在,只不過變更了部分條目罷了。」
「哦!呵呵……那我就放心了!呵呵……」假笑兩聲後,飛機已經開始升空,我心裡哀怨不已。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我對自己道,與其這樣不如先下手為強,我一面跟那冒牌打著哈哈,一邊指使旦旦向他挪去。那人也不以為意,也許是剛才跟旦旦的短時間接觸後,他已認為這條小蛇是無害的了,到是那幾個手持重型機械的黑衣人不約而同的用槍口對著旦旦。
「下去!」
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一直不動聲色的『司機』突然一抬手,將那幾個黑衣人喝退回去,語氣中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信服。
我眼中閃過一絲異光,沒有錯過他袖口上那個別緻的袖扣,既然目標已經明確我就不再遲疑,趁人不備時,旦旦刷的一下衝到『司機』身上,對著他的頸項一口咬下去。
沒想到看似與常人無異的『司機』身手卻很利落,很快的閃躲開去,避開了旦旦那致命的一吻。而我幾乎也同一時間跳起來,運氣與那幾個黑衣人搏殺,東躲西閃,槍嘛!我再熟悉不過,在這種局限的小空間裡他們根本不敢開槍,不然一個閃失沒打中我反弄傷他們的頭目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我一腳將其中一個手中的槍踢飛,另一頭的旦旦已經放棄與『司機』(實際上就是正牌的佐籐沐)的追逐轉向其它攻擊我的大漢。
耳邊傳來一聲驚叫,大家都望了過去,原來是冒牌的佐籐沐被旦旦結結實實的咬上了一口,非但如此旦旦還借力往另一個持槍的傢伙撲去,快速的纏上了對方的脖子,勒緊再勒緊……就在這個時候,讓人始料不及的意外發生了,那個男人竟然一時慌亂下開了槍,緊接著另一個男人被嚇得手一抖也扣下了扳機,佐籐沐正好在他的右側,反應迅速的一掌拍在他手上,槍飛了出去……
第一個放槍的傢伙槍口對準的竟然是駕馭員,隨著他僵硬倒下的身體飛機也開始在不受控制的擺動,而那個可憐的副駕在過去接手的過程中卻不幸被另一顆指彈打中腦部,當場死亡。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慌了陣腳,除了一個傢伙——旦旦。
「旦旦……」我一邊勉強保持平衡一邊叫喚,這架飛機估計是要把我們全送上西天了。一些手腳快的拼了命捉起降落傘往身上套,機倉門打開了,強風呼嘯著入猛獸般衝進來,攻擊著我們單薄的身體。
一個跳出去了,兩個跳出去了,這些看似忠心的手下在最危急的時刻都不約而同的丟下主子單飛去了。我也再顧不上仍在跟佐籐沐糾纏的旦旦,看著最後一個降落傘包就要飛出窗外,眼疾手快的撲了上去,不顧一切的將它抱在懷裡,大喊一聲:「旦旦……」
結果是我吃進了一肚子的風,很快被吹出倉門,旦旦最終有沒有殺死佐籐沐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他一定是活不成了,旦旦現在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只能在心裡祈禱。
也許這世界真有神的存在也不一定,他們聽見了我心裡的聲音,把旦旦再次送到了我身邊。雖然,方式有些奇怪,在飛速下墜中,除了感受到耳邊呼嘯的風外什麼知覺也沒有,更忘了死死抱在懷裡的救命傘,我想,我必死無疑。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下落的速度好像慢了下來,而且身子在不由自主的在空中旋轉……
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人們總以為當人面臨死亡時會有許多的感悟,會有很多的懺悔……可事實是,在這個時候人的大腦是無法思考的,一片空白。
就在一片空白中,彭!的一聲,我一頭撞進了大海中,旦旦依然死死的用尾巴圈綁住我的腿,帶著我在海中旋轉。我從不知道它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身子沒有斷成幾半真是奇跡,而我,居然還活著。
潛入海水中有多深?不知道,嗆了一口水之後,我幾近昏迷狀態,迷迷糊糊中好像被什麼東西撬開了兩唇,一股舒服的溫熱感滑入腹中。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我跟旦旦曾做過無數次,下意識的運氣讓那顆珠子在體內循環,頓時清醒過來。睜開眼睛時,看見的是旦旦被海水沖走的身影,我拚命的想去追,伸長了手,心裡焦急的滴血。可旦旦,我可愛的旦旦,已經耗盡精力般,如一顆沒有生命的水草般墜入海底深處……
旦旦……旦旦……
我的淚混入海水中,很快被衝散,旦旦……我的旦旦……
由於意味分散,憋著的那口氣越來越稀缺,那是旦旦運給我的氧氣,也許是它的最後一口氣,它卻給了我。我差一點就有了跟它一同離去的打算,幸有一絲理智尚存,我不能就這麼浪費它賜予我的生命,它用自己的命換回的,我的命。
從口袋中摸索出汪洋送給我的閉氣草,混著如我淚般苦澀的海水吞了下去,很快的,我就跟那些魚般可以在海中自由來去。我試圖潛入海底深處,無暇欣賞那難得一見的景色,想著旦旦,我要找到旦旦。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游了多遠?潛了有多深,我只知道自己已經幾近脫力,要活命我只能自己上去。
浮出水面後,展現在我眼前是寂靜的大海,望不到邊,看不到岸,凝神運氣,催動體內那顆珠子讓身體如輕舟般在水上飄浮,任由海浪將我衝至任何一個地方。海天連成了一線,灰濛濛更顯蒼涼,閉上眼,什麼也不去想,腦中一片空白。
此時此刻,似乎生死已不由得我去決定。或許我會渴死在這裡,或是餓死,再不然讓鯊魚當甜點吞入腹中,再或者,夜裡從天而降一記閃電將我擊中……胡思亂想中,疲憊的我居然昏睡過去。
旦旦?
不知昏睡了多久?面上舒服的觸感將我驚醒過來,有東西從我面上撫過,閃過腦中第一想法是旦旦回來了,它正在用頭蹭我的臉。然而,現實是殘酷的,月光下平靜的海面哪裡有旦旦的身影?到是身邊似乎圍繞著幾個碩大的陰影,危險正在降臨。
鯊魚?鯨魚?水怪?上帝原諒我看太多的網絡小說,把腦子給看壞了,居然連水怪都想了出來,你當這是玄幻小說啊?我嘲道。值得慶幸的是,它們似乎沒有攻擊我的打算,只是不時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相互鳴響,而那聲音,似曾相識。
就在我正疑惑不已時,離我最近的那龐然大物突然一個躍起,在月亮的照耀下,優美的曲線泛著圓潤的光澤,美不勝數,海豚,居然是海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