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說同志,怎麼我兒子在的地方這麼遠啊??」
其實我們早該到了,可是我和火山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先不說其他,我們去了營地裡,老人找不到兒子怎麼辦?所以火山只能開車圍繞著營區做圓周運動,我們都在想辦法。想辦法如何讓這個可敬的老人能接受這個沉重的消息。
在剛才的談話裡,我已經這個這個老人是姓張。他的家離這裡有兩千多公里遠,幾乎橫跨了2個省。當我問起,老人家是如何來的時候。
老人只是爽朗的笑笑,然後和我說,「哈哈,你以為我能怎麼來?現在滿天飛機大炮的,當然是一步步走來了!」老人怕我不相信,還從破爛的背包裡拿出一些已經發霉變質看不出本來樣子的食品來。他拿著散發出嗆鼻酸臭的東西和我說,「這可都是好心人給我的,平時錢都給而且他們唸書去了,哪裡有錢啊!再說了,現在有錢也沒用!」老人的笑,真的讓人心酸無比。過了一會老人和我說,他整整走了大半年,才一步步挪來。
「老人家,您高壽了?」聽到這裡,我突然想問問老人的年齡。
「高壽??」老人笑了,笑的滿臉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哈哈,老不死了!今年六十有九了!」
「哈哈,老人家,您馬上就要過七十大壽了?到時候我們給您一起過!」火山開著車,回頭向老人笑著說。也在同時和我交換了下眼神,可是我們只從對方眼裡看到迷茫。所以說,這路還得走下去,走到想出辦法為止。
老人聽到有人要給自己過壽,開心的要命。
「呵呵,行!到時候我親自下廚,讓你嘗嘗我老家的東西!」老人說到這裡,又從那個殘破的包裡拿出一個大包裹來。一層層打開,裡面只有幾個被精心保護的干蘑菇。
「這可是我親手上山采的!你們城裡人叫這什麼??對,綠色食品!哎,***小鬼子!現在山上連樹都沒有,爬了一天,才摘來這麼幾個。」老人讓我看完,又小心的把那幾個乾癟的蘑菇包起來塞回包裡,他抬頭迎上了我疑惑的眼神,乾笑著解釋道,「呵呵,這可是我給小三預備的。我這仨兒子以吃慣了城裡的大魚大肉,每次來看老漢都哭著喊著要吃蘑菇。呵呵,這次小三在外面這麼久,一定想死這蘑菇了,我可得給他好好收著。」張老人說到這裡,頭漸漸垂了下去。可能也就是在這時候,爽朗的老人才會覺得傷心,「哎」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把頭轉向西方,手在臉上輕輕抹了幾下。「***,人老就是不中用了!哎,聽人說,我家老大老二就是死在那個方向。每次啊老漢想他們了,就會朝那裡看看,興許,我兒子也在那邊看著我呢。有時候半夜做夢,還能看到老大帶著老二來看我,他們說啊。說,人生這一輩子,能為國家死一次不容易。讓老漢我別傷心,說下輩子還做我兒子!呵呵,你說我這老混蛋,怎麼說著說著就哭開了。哈哈,同志你可別笑話我。老漢不中用嘍,想兒子了。同志,你這怎麼也流淚了?」
不知道多會,我的眼淚也不受控制的滑下眼眶。趕緊拿袖子把臉擦乾淨,笑著和張老人解釋,「呵呵,老人家,我這是風吹沙子進眼了,你看,這還流呢。」我說話的時候,眼角餘光看到,火山也偷偷用袖子狠狠在臉上蹭了幾下。
老人顯然不被我的謊言所蒙蔽,「我說同志啊,我老人不中用了哭哭,你怎麼也流開淚了?我那倆不爭氣的兒子為國家死了我高興!我光榮!明天出門了,人家說我是烈士的家屬,老漢我臉上有光!就是這三兒子明天也死戰場上了,那是為國家死!老漢我照樣高興!可是同志你就不是了,共產黨的兵那都是流血不流淚的。我家老二小時候在家裡最愛哭,我還不是在他臨走的時候教育他,到部隊要狠狠的打,使勁的打那幫小鬼子!有血有淚都叫他們流去!咱笑,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老人家說的對,我們當兵的,那都是腦袋提手裡打仗。說不定小鬼子打過來子彈就中了,不過咱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還他媽有賺頭!」火山知道這種情況我一般處理不來,趕忙接上了老人的話頭。可是我可以聽出來,他話裡的爽朗是刻意裝出來的,而且裝的一點都不像。
火山的話讓老人很受用,他哈哈笑著教訓我,「我說你這同志,看著一臉的疤凶的要命。怎麼裡頭這麼軟?老漢說說話你就哭?我看你得好好去戰場上練練!要是你是我兒子,早大巴掌扇上去了!咱大老爺們的,哭什麼哭?就是明天有淚,也得往肚子裡咽。」
老人家一口一個同志,叫的我很不舒服,心裡越聽越難受,好像我和老人的距離被一步步拉遠了。
「老人家,我姓王,叫王昆。您不嫌棄的話,叫我名吧。如果您覺得合適,我給您當兒子也成!」
「啥?兒子?」老人對我的話覺得很意外,睜大了眼睛仔細看看我,看的我渾身不自在他才說道,「我老漢不少胳膊不少腿的,要兒子幹什麼?要是想要兒子送終,我可不把他們往前線送。行,得,你可別亂認這親戚。趕早,該去哪去哪去兒!一會我就和你們領導說,趕緊把你派戰場上鍛煉鍛煉去!」看來,我的話讓老人生氣了。他一通話說的又急又快,噎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火山這時候跳出來幫我解圍了,「哈哈,老人家,你這可是看錯了!你別看他細皮嫩肉的,他可是戰爭一開始就當了兵,多會都在前線。那可是血裡來火裡去殺出來的人!每次不受個重傷什麼的根本不下來,這小子,每次上前線都是走著去,躺著回來。哪次受傷不都是差點就上去了,還不是一下下爬回來的。」
應和著火山的話,我嘿嘿笑了兩聲,「這都是應該應該的。您可別小看了這給咱們開車的,他可是上校了,馬上就要當將軍了!這傢伙平時您看笑呵呵的,哪次碰上小鬼子都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火山把我捧這麼高,也不能少了他的份。
「去吧,我這算什麼?你小子可是全軍通令嘉獎的特等戰鬥英雄!」
火山一句話讓老人想起了什麼,老人歪頭思索著,突然抬頭使勁盯著我的眼睛,「前幾年聽說有個打黑槍的,據說就叫王什麼什麼的,手底下人命那是海了去了。難道就是你??」
『打黑槍的??』我被老人這四個字鬧的是承認也不是,不承認還不是。前面開車的火山早就笑的趴方向盤上了,要不是要開車,恐怕他要捧著肚子笑了。
老人看我不說話,知道我是承認了,他乾枯的手使勁拍在我肩膀上,「好!你小子厲害!!老哥哥就佩服你這樣的!打黑槍怎麼了?他黑貓白貓抓了耗子就是好貓!我看你打的好!黑的漂亮!殺***小鬼子,殺了就是好!」老人家說到這裡,又在那裡破包裡一陣摸索,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個陶土瓶子來。「這可是好酒!當初我家老大生下來的時候我就埋地裡了,想等他結婚的時候拿出來喝。現在也就剩這麼一瓶了,咱們見了我兒子,開了它!讓我家老三好好敬你一杯,然後老哥哥再和你喝點!***我就佩服你這種人!殺的好!」
「別別,您別!我是做小輩的,您這麼說可要折我的壽呢,不嫌棄的話,您叫我小王,可以不?」老人的話讓我覺得臉上發燒,好久沒有這種汗顏的感覺了。
「成!那你也別老人家老人家叫著,讓我覺得自己多老呢。我還尋思著呢,哪天我也和你們領導領把槍,上去殺倆鬼子去,省得叫兒子們小看!覺得合適的話,叫聲老張算了!」老人又是一拍我肩膀,哈哈笑著我說。
「張大爺,這樣叫您行嗎?」
「您什麼您,抬的我有多高似的,大爺就大爺吧,估計你和我家老大一歲數,叫我大爺你也不吃虧!」
我們的車,就在這一路歡聲笑語中,繞著營區轉了一圈又一圈。眼看著油箱裡的油就要到底了,而我也數了33次營區的紅旗。
張大爺終於發現,我們是在繞圈圈,「我說小王啊,老漢怎麼覺得這旗桿子這麼眼熟啊?」他指著營區高高的旗桿,納悶地問我。
火山乾笑了兩聲,按了按喇叭,「大爺,我們馬上就到了。這片都是部隊的房子,您難免看到一樣,我們在的地方路有點遠。您看,這不到大門口了?」
把車停在大門前,火山跳下車低聲和門口的衛兵交涉,而我則陪車裡的老人聊天。
「我說小王,怎麼進個門都這麼麻煩?要是不合適的話,我先去外面住會?讓我兒子出來找我就好。」老人看到火山的表情明顯在生氣,悄悄和我說著。
「沒有沒有,張大爺您放心,那小子和我們要煙呢,火山不想給他,這不,吵起來了。」自己乾笑著給門口的衛兵扣了個大帽子,希望他不會介意吧。
「啥?共產黨的兵咋這樣?」張大爺說著就要下車,「我教訓教訓他去!」
自己趕忙拉住張大爺,要是他下去可就真的穿幫了,「大爺您別下車了,這站崗的也不容易,一在這裡站就是一大整天,想抽根煙也是應該的。」
看來火山那裡交涉完畢,他罵罵咧咧的走回車裡,正想說話,「怎麼,今天那小子嫌你煙不好?」自己趕忙補上一句。
火山一愣,「嗯,恩,就是,***,覺得我給的少!」火山反應過來了,順著我的話走下去大聲罵著哨兵。
隨著汽車啟動,我們的車慢慢駛過大門,「我說小子,做人要知足!」大爺突然冷不丁朝對我們敬禮的哨兵喊了一嗓子,留下一腦袋問號的哨兵舉個手不知道是該放下還是該繼續舉著。
車並沒有直接開進停車廠,反而先開去了我們的駐地。
火山先跳下車跑進營房,把我和張大爺丟在車裡。
「大爺,您先在我們住的地方休息下,我們去找將軍去。您的兒子現在我們不知道在哪裡,您先歇著,我去給你找找。對了,能把表揚信和勳章先借給我嗎?要不我怕他不相信。」自己攙扶著老人走進營房,早已經被火山囑咐的隊員們倒水的倒水,搬凳子的搬凳子,伺候地老人直說見外見外了。
和山熊打個眼色,示意他們好好照顧老人。而我和火山,則拿著老人給我們的東西直奔將軍那裡。這個謊,需要將軍給我們圓——
謝謝各位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