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第二十九集 第二章
    「彭!」

    賽義德尚未鬆手,弓弦已崩斷!

    跛子別亞的步射技術或許不及獨臂威達和獨眼龍巴維爾,但騎射技術卻屬猛虎軍團裡的頂尖好手。

    丹西對於自己比較欣賞的大將,總是教導他們不要亂出風頭,他們的關鍵任務是統領三軍,指揮作戰,而不是親自上陣肉搏。別亞以此為訓,一般情況都自重身份,不輕易出手。

    此刻,眼見異教徒無恥地連續圍攻凱魯,他終於忍不住動手教訓賽義德,一箭竟將其手中的鐵弓射斷!

    嗖嗖嗖的破空聲不絕於耳,賽義德左閃右避,僥倖逃過別亞的連番利箭,但坐騎卻無法倖免,身中數箭,前蹄一屈,把這個馬駝客騎將甩個狗啃屎!

    賽義德和史吞拿兩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凱魯身上,卻忽視了別亞騎隊的突圍飆進。當然,這支騎隊的突圍路線飄忽不定,也讓人難以預測走向。

    當異教徒齊心合力地對付凱魯時,別亞騎隊如泥中之鰍,左繞右扭,左迂右折,掀起片片泥漿,穿透層層敵陣,已來到了凱魯突圍騎隊的身邊。

    凱魯從天而降時,兩支騎隊已經推開異教徒阻截,匯流合股,化作一軍!

    剛才史吞拿這一記猛扎,幸得凱魯覺察有異後及時扭身躍起,方才避免了自己像身下坐騎一樣的可怕命運!

    不過,星月戰刀還是扎中了他的後臀。

    又是天幸,凱魯大狗熊身軀龐大,體態雄峻,就連屁股也遠較常人肥碩很多。雖然這一刀捅得蠻深,一直傷到坐骨,但還是未能扎穿凱魯的肥臀厚肉,不至有生命之危。

    凱魯忍著痛,用未受傷的半邊屁股斜坐在馬背上,一邊疼得齜牙咧嘴,一邊暴聲狂罵,就要過去跟遠處的史吞拿拚命!

    「凱魯聽令!」別亞及時喝止這種不理智行為,「隨軍突圍,不得戀戰!」

    「奶奶的,老子要把黑蝙蝠的屁股切下來水煮油煎!」

    凱魯只好待在主將身旁,半坐半蹲地伏在馬背上,左手捂著血淋淋的傷臀,右手揮動戰斧,一路狂罵,一路狂砍!

    兩軍合一,力量陡增,士氣大漲。

    別亞指揮得當,凱魯不要命地亂砍亂劈,將士們奮勇馳突,戰船終於駛出無邊苦海,騎隊終於殺透重圍!

    已顧不得其他了,帶著幾乎個個變成血人的兩千多騎兵,別亞和凱魯落荒向東而逃……

    「安多里爾廢除酷刑的建議,我是贊同的。」帕巴特捋鬚道:「國之安定,不在於恐懼和暴力,而在於令民眾安居樂業,心悅誠服。」

    「鋸頸、刳心、截肢、腰斬、樁刑、凌遲、炮烙、火刑……」美芙洛娃接過奏報,邊念邊花容失色,「我的天哪!對於殺戮同類,人類想像力怎麼會這麼豐富?趕快禁掉!」

    廢除酷刑,成為了猛虎自治領核心統治層的共識,很快就獲得通過。不過,美芙洛娃忘記了,她的老公丹西當年起兵之時,那本酷刑大全可對他的軍事霸業幫助不小。

    當然,美芙洛娃也許真的不知此事,丹西跟老婆待在一起的時候,估計也不會跟她吹噓這些「光輝事跡」,但安多里爾和帕巴特卻不可能不知道。不過,他們的行為也無可厚非,善於選擇性失憶,本就是在政壇廝混的基本功之一。

    「這是安多里爾提出來的另一份奏章,提出今後的王室規劃,也提到了一個重要問題,建立閹宦制度。」

    「閹宦制度?」美芙洛娃妙眉不悅,「我覺得有點噁心,您怎麼看呢?」

    「我覺得無所謂,有利有弊。我國乃新立之邦,領主一直南征北戰,先祖皆已故世,後代僅有三個小孩,夫人更僅您一位,家室不大,這個問題也不怎麼緊迫。可一旦登基稱王,就必須為子孫後代詳作計議和安排。」

    「閹宦制度的好處在於,當皇室宗親漸變龐大的時候,既有強壯勞動力為其進行服務,又能保證皇族血統之純正,根絕低賤血液摻入後代的可能。從政治上說,實行這一制度後,繼承人的神聖性一般不會受到臣民們的置疑,有助於權力的順利交接、過渡。」

    「其危害在於太監干政,攪亂朝綱。被去勢者,人性扭曲,思維怪異,做事不同常理,他們又與帝王相處甚近,難免造成惡劣影響,特別是對於少不更事的幼童來說。雖說太監中也出現了科學家、航海家甚至是軍事家,但縱觀歷史,僅為極小一部分,這個群體,總體上是不行的。」

    「不建立閹宦制度,當然就不會出現以上弊端,但卻要能夠容忍鬆散而混亂的性關係,通姦、私生子、繼承人的神聖性以及由之引發的宮廷風雲等,都會隨之而來。」

    「西教會成員國基本上沒有實行這一制度,雖然教廷內也有太監,以永遠保持童聲奶腔,在唱詩班吟誦贊主之歌。東教會成員國和中部大陸,有的實行,有的不實行。在東大陸和沙漠帝國,則建立了這一制度。」

    「嗯,」美芙洛娃連連撇嘴,「我想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國家喜歡這種毫無人性的東西。」

    「王室之婚姻,首在責任而非愛情,政治聯姻比比皆是。恕老臣直言,丹西領主與夫人亦是政治婚姻,只不過,像你們這樣琴瑟和諧,舉案齊眉者,並不多見。如果所娶非所愛之人,那麼就只有兩個辦法,要麼容忍偷情通姦,要麼允許納妾收小。」

    「夫人切勿搖頭,人性就是如此醜惡,也改變不了。」帕巴特笑道:「開國之君,凡事皆要為子孫後代,為社稷千秋做長遠計議,不可感情用事。」

    「那您會做什麼建言?」

    「我麼?一切聽領主定奪。夫人呢?」

    「我能怎麼辦?」美芙洛娃噘著櫻桃嘴道:「丹西那傢伙,看起來什麼都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頭卻一肚子壞水。他決定要做的事,根本不會跟我商量。像這次與狄龍攪在一起,跟親兄弟一樣親熱,就一點也沒考慮我的心情。」

    「我個人也覺得,跟狄龍結盟不是什麼好事。」作為閃特人,帕巴特自然對聖瓦爾尼毫無好感,只有恨意,「但與夫人一樣,在外交問題上,丹西領主根本聽不進我的意見。」

    「那我們倆一起去跟他說嘍!」已做了領主夫人的美芙洛娃,有時也會突發童心,她揪著帕巴特的袖口道:「哼哼,死丹西,我有帕巴特先生,看你還敢隨心所欲,由著性子亂來!」

    小湖畔,垂柳依依,水光瀲灩。

    大煞風景的是,一夥敗兵在此洗滌傷口,橫七豎八地躺臥歇息。

    衝出重圍,擺脫追擊後,別亞和凱魯帶著殘兵在此修整。鄧肯帶著七八百人也殺出來相會,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突圍出來的小隊、單兵,總計大約只有三千多人逃出,餘者盡皆被殲。

    曾雄心勃勃要建立奇功的別亞,奔襲計劃完全破產,部隊人數僅剩原來的十分之一強。

    雖然敗得如此淒慘,別亞的臉上卻看不出什麼憂傷的跡象。

    有人說別亞這個瘸子是個天生樂觀的主,敗得再慘也毫不介意,照吃照睡,還能自我解嘲。但也有兵家指出,別亞其實機心深厚,而這也正是他的厲害之處。這個喜歡冒險的賭徒,雖說目光銳利,手法狠辣,但也不可能每鋪都贏,失利亦是常有的事。每當打了敗仗的時候,輸得越慘,他反倒越顯得自信和樂觀,既不消沉悲觀,也不嫉恨惱怒,更不會拿手下人撒氣,而指揮官的這種積極情緒往往會感染部下,重振敗兵們的信心與鬥志。

    凱魯就不同了。

    他現在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與史吞拿的個人恩怨上。

    「奶奶的史吞拿!老子要把你生烹了!活煮了!油炸了!」

    一邊在湖水裡清洗著受傷的大臀,凱魯一邊破口大罵,而且基本上是從吃的方面來罵,顯示出他對餓著肚子作戰一整夜的極度難受感覺。

    「我覺得真是奇跡,刀傷半尺,竟然還未捅穿肥臀,刺進腹腔,讓你撿回一條小命。」別亞嘖嘖道:「看來人還是長得高大一些好,除了飯量大之外,也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優點呢!」

    「奶奶的死瘸子!」凱魯一掌擊水,「你他媽的瞎指揮才輸得這麼慘,現在還敢來取笑老子!」

    別亞連蹦帶跳,避過水花。

    「別亞將軍,咱們現在怎麼辦呢?」年紀最輕,軍職最低的鄧肯,反倒是一臉憂鬱,「撤退嗎?」

    「靠!誰說我們要撤退?!」凱魯一邊齜牙咧嘴地往自己的肥臀上澆烈酒消毒,一邊叫道:「不剁掉邪教惡少史吞拿的白屁股,我絕不回去!要走你們走,我反正留在這,專打史吞拿!」

    「這點人馬,待在敵後隨時可能遭受絕對優勢敵軍的圍剿。」鄧肯道:「假如能衝出防線順利返家,已經是萬幸了。只怕咱們回都回不去呢!」

    「跛子,你是主將,」凱魯開始用繃帶包紮肥臀,「你說怎辦?」

    「奶奶的熊!」別亞也學著凱魯的粗口連篇,「就這麼回去,你還沒把史吞拿生烹,丹西就會把我活煮了!靠,老子也不走,待在這裡,跟他娘的異教徒幹到底!」

    「別亞將軍,不能意氣用事呀!」

    「鄧肯哪!你年紀輕輕,卻怎麼老氣橫秋的。」看見鄧肯還沒醒過味來,別亞拍拍他的肩膀道:「別以為我是一時憤怒做出的決定,其實,我已經有了全盤計劃。」

    「三千人雖少,並非不可一戰。我們在中央郡,不是照樣擊敗了可怕的敵人?!」別亞狠狠地將手中柳條折斷,「誰說我們徹底失敗了?!敵後奔襲這盤棋,還沒下完呢!」

    「不錯,」凱魯已經拎起褲子走上了岸,「不把史吞拿下油鍋,這事就沒個完!」

    「下一步怎麼走呢?」見兩位大哥都急紅了眼,一副輸光了籌碼還不下賭桌,要把底褲脫下來繼續押注的模樣,小將鄧肯心中更是忐忑,目光依舊茫然。

    「先建立一個基地,」別亞恢復了陰鷙的表情,沉吟道:「然後把每個村莊都變成堡壘,全化作我們的地盤,將敵人的腹地挖空掏爛!」

    「好哇!哎喲喲……」凱魯先興沖沖地拊掌大叫,旋即又摸臀咧嘴。

    見狀,鄧肯也不禁莞爾。

    一笑解千愁。

    鄧肯以及身邊的將士們,心中慘敗的抑鬱悲傷緩解了不少,繼續奮戰下去的信心,又重新騰起!

    盤絲沼澤。

    一處泥濘之地,灌木叢生,腐臭熏天,環境惡劣,人跡罕至,更有許多毒蜘蛛在此結網,故而得名。

    最令人驚訝的是,此處離飛梭城僅有十公里,別亞卻把第一個基地建在這裡!

    恐怕沒人會想到,別亞竟敢在帝國重兵雲集的大城,在慘遭屠戮的敗地,在剛大敗他的賽義德眼皮底下偷偷築營!

    花兩天時間建起了簡易的防護工事和營房,再在外頭罩上偽裝。完成了這些工作後,隨身軍糧已所剩無幾,即將告罄。

    當天傍晚,別亞在盤絲沼澤前整隊閱兵。

    「東西已經吃完了,咱們必須去搶,不然就會餓死!」別亞躍馬挎劍,冷目橫掃騎隊,「咱們也不能搶老百姓,不然就沒法長期生存下去,所以,我們只有一個目標,異教徒和附庸他們的偽軍!」

    「盤絲沼澤基地裡,現在一無所有,但我希望,咱們搶來的糧食、金幣、輜重,能把空蕩蕩的營房堆滿!」

    「前天晚上,咱們打了大敗仗,八個人只有一個活了下來。所以你們的任務很簡單,每人至少殺七個異教徒,這樣,你們才對得起死去的弟兄們!」

    「賽義德正在到處追捕我們,他以為我們嚇破了膽,跑得越遠越好,故而向東追得非常遠。咱們卻在他的眼皮底下快活,根本不鳥他!」

    「飛梭城內還有幾千異教徒,我軍暫時還沒有力量去碰,但是,這周圍附近,有很多追擊部隊。這些追殺我們的人,將成為我們所追殺的對象!他們,就是我們的糧草來源,就是我們的儲錢罐!」

    「我現在唯一想問的就是,前天晚上,你們的戰友剛被這些人無情地屠戮,按照異教徒不留俘虜的殘忍做法,他們將無人能夠生還,今天又有一次血洗恥辱的機會擺在你們面前,你們有沒有信心,把他們徹底消滅?!」

    「有!!!」

    別亞的問話,招來異口同聲,激昂高越的怒吼!

    「那好,咱們現在就去報仇!」

    別亞拍馬先行,騎隊緊隨在後。

    休息了兩日的凱魯,換了一匹好馬,在馬鞍上墊了好幾層厚厚的棉絮,亦隨軍同行,帶傷參戰。

    深夜。

    元布鎮。

    飛梭城南面僅五公里的一個集鎮。由於距離很近,交通便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托飛梭城發達的紡織工業,元布鎮也開設了很多的織布作坊,成為飛梭城的一個重要的配套生產基地。

    華燈初上,鎮內燈火通明。

    一千帝國正規軍和兩千偽軍在此駐守。

    別亞等人率軍突圍之後,迅即逃竄。由於當時包圍圈內尚有數千猛虎騎兵在負隅頑抗,誓死不降,如果派去追擊的人數多了,腹內的敵軍就可能趁機逃跑,人少了,又容易被敵人反咬一口,故而賽義德只能把所有敵軍完全殲滅後,才派兵追擊。

    可以說,是那些誓死不降的猛虎騎兵,救了突圍成功的戰友們一命。同樣也可以說,正因為猛虎自治領對這種偉大的同袍之情的弘揚、鼓勵和培育,使得猛虎軍團雖然經常會在一些戰役中失利,有時甚至輸得很慘,但他們卻總能舔著傷口捲土重來,不屈不撓地奮戰到底,成為整場戰爭的最終勝利者。

    馬駝客輕騎和羽林軍飛騎向東急奔,到處搜索逃竄的殘敵,欲把自己的後方清理乾淨。這些馬術精湛的沙漠輕騎兵,兩日追了百餘公里,卻依然未曾見到敵蹤。

    帝國步兵和偽軍們就不可能以這等速度追殺了,他們的任務是地毯式搜索,主要對付落單的猛虎騎兵或者散逸的小分隊。當追擊騎隊發現了敵軍的殘餘主力時,他們也將聽從調度,參與圍殲。

    由於周圍地區都已經清掃了一遍,前鋒騎隊已在百餘公里之外,這裡又離前天晚上剛剛大勝的戰場非常近,便是久經沙場的帝國步兵也不可能想到,潰逃之敵就躲在身邊,而且竟然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剛剛大敗的戰場附近,殺回來報仇雪恨!

    猛虎騎兵的堅毅頑強,這麼快就從失敗的陰影中站了起來,聖火狂徒也不由驚異歎服,而尚沉浸在大勝敵方名將喜悅中的賽義德,也將充分領略跛子別亞的賭徒性格和足以包天吞地的恐怖膽量!

    今晚只是揭幕的序曲而已。

    三千多騎兵披上血污破爛的黑袍子,悉數點起火把,就這麼明火執仗地在大路上奔馳,直朝元布鎮而來。

    守在元布鎮入口的幾名偽軍哨兵,完全把他們當作了追擊敵軍的聖火騎隊,根本沒有想到他們就是被追擊的敵軍!

    聖火狂徒對偽軍素來趾高氣揚,大隊騎兵飛馬疾駛,偽軍不敢阻攔,躲在一旁讓路。當然,他們更不會想到要吹哨報警。

    由於聖火教禁酒,故而沙漠帝國的部隊比之大陸其他各國的軍隊有一個優勢,不會有人因好酒貪杯,喝得醉醺醺的,以至於影響軍務。

    當別亞大模大樣,逕直朝著臨時充當帝國正規步兵宿營地的一座大倉庫奔去時,守在門口的帝國哨兵端起了長矛。

    「口令!」

    「去死!」

    別亞邊罵邊送給他們兩枝黑巖城製造的翎箭,作為兩國邦交的友情贈物。而兩個哨兵知恩圖報,別亞叫他們去死,他們竟也照辦無誤。

    為了表達感激之情,兩名聖火教徒捧著胸口,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大叫。

    這叫聲,引得更多的聖火狂徒跑出營房討賞,而別亞及其手下將士們也毫不吝惜地奉送來自黑巖城的禮物。

    凱魯是最有奉獻精神,最急於獻禮的人,忍著傳自屁股的隱隱疼痛,縱馬闖進敵營。

    他高大的身軀幾乎撞塌門樑!

    戰斧開始揮動,禮物開始分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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