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伊森看在師徒份上沒有綁縛他們的手腳,但密爾頓和速帝待在陡峭的半空山洞內,根本無處可逃,被點了啞穴後,口不能喊,無法叫人來救。
不過,兩個小傢伙也絕非束手待斃之人,他們對視一眼,心有靈犀,開始四下搜索繩子,試圖垂下山崖。可惜,找遍了全洞,卻根本沒有什麼可資利用的繩索。速帝把兩個木偶身上的衣衫解下來,準備撕成布條,密爾頓則拾起戈勃特身旁的青龍劍,準備用來斬切。不過,那把劍著實很沉,費了吃奶的勁,雙手抱著它才勉強拖動,更別說揮舞使用它了。
戈勃特和則尤兩人沒得到老妖的指示,就如石像一樣任兩個小孩擺佈。
其實,小鬼們只能是白費工夫,把所有人的衣衫剝掉,大家光不哧溜的,也沒法湊到足夠長的繩索綴下山崖去。
小孩正在失望的時候,猛然,洞口垂下一條籐條,一個高大的黑影竄進了洞內。
兩個小孩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正是凱魯!
「快點跟我走!」
凱魯低聲招手,可惜兩個小孩不能開口說話,無法向他說明洞內深處的黑暗中還藏著兩個價值不菲的傀儡木偶。
為防老妖歸來,凱魯非常著急,他用布條把兩個孩子分別拴在前胸後背,然後揪著籐索開始向上攀登。
密爾頓伏在凱魯寬闊的胸脯上,手裡兀自緊緊抱著那柄青龍劍。他並不知道這是神兵寶物,只是因為老妖把他的手弩等所有防身武器都沒收掉了,小孩子總想手裡拿把東西自衛,這樣心裡會多一層安全感。
凱魯攀崖而上的時候,老妖已經趕到了火災地點。
十幾座帳篷和馬廄在熊熊烈焰中燃燒,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特殊的焦味。一天內連遭兩次火警,老妖不由眉頭緊皺。
按道理,遊牧蠻族的帳篷分散佈開,不像城鎮那樣一燒起來就會連片引燃,造成不可控制的火勢。現在又是大雪時節,也不會由枯草引燃。
在雪地上伸手一摸,觸到一片膩滑的液體,見多識廣的老妖知道,那是火油。
很顯然,這是一次蓄意的縱火。
那麼,此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場火災損失並不大,火勢已經被控制住了,看來那個縱火犯沒有帶進來太多的火油。
難道說,他僅僅是想燒死幾個人,毀掉十幾個帳篷和幾個馬廄嗎?
對了,那兩個被寄予厚望的徒兒!
想到這,伊森拔腿就往回飛奔!
沒錯,這場戲正是凱魯和古斯一手導演的。古斯故意縱火,造成混亂的局面,而伊森老妖因剛剛奪權成功,任何一點小亂子都不敢掉以輕心,待他被引開後,凱魯馬上入洞救人。這樣的佈置雖然簡單,卻直打伊森要害,一舉獲得成功。
老妖奔回山洞的時候,果然,最令人擔憂的事情發生了──兩個小鬼不知所蹤,兩個傀儡被脫得赤條條的坐在那繼續發呆!
給戈勃特和則尤罩上幾件襖子,老妖以最快的速度竄下山崖,馬上招來則瑞和他的那撥紅袍弟子。
「速帶一萬騎兵,封鎖所有路口要津,搜索山林各處!」老妖氣得牙兒癢癢:「其他人格殺勿論,發現兩個小孩子,一定給我帶來!記住,小孩要留下活口!」
吩咐完後,老妖撫了一會胸口,調勻紊亂的真氣,然後手足並用地朝崖壁攀緣而上!
「一般而言,為了保持本國海軍的優勢,船體設計被作為國家機密嚴格保護,優秀的造船師也受到禮遇、款待和嚴密看管。」尤勒飲口酒道:「不過,商業交流和科技發展,這些秘密最終還是會流傳開的。秘密能保守多久,就看各國反間諜情報機構的本事了。」
「貝葉,你看呢?」丹西問道。
席爾瓦西去應對狄龍後,情報機關就由貝葉執掌。
「西大陸離我國很遠,我們未曾做深入滲透,布魯斯更在最西邊,來去都得花很長時間。要想短時間內弄到這種核心機密,只怕不易呀!」
「捕一艘船回來仔細研究,怎麼樣?」安多里爾提議道。
「珍寶艦隊只控制海外貿易線,不在附近海域露面,這麼萬里迢迢地去擒艘船,只有更難。我們艦隊的遠洋能力不足,中途必須靠岸進港,西大陸各國與我們素來沒什麼交往,中途存在著無窮變故。即便外交上能做到這一點,能夠在中途補充,我們也不一定尋得到珍寶艦隊;即便找到珍寶艦隊,布魯斯人擅長海戰,我們也不一定打得贏;即便打贏了,拖著一艘船又萬里迢迢趕回來,難免遭到布魯斯艦隊的追殺和沿途想獲知秘密的他國海軍的攔截。」
查理將一連串的困難擺出來,大家也只有作罷。
「難道真有那麼困難?不就一艘船嘛!」丹西道:「派個畫家過去守候,進港時把樣子細細畫下來,如何?」
「船的外觀與船體內部構造不是一回事。」尤勒解釋道:「三桅風帆等主體部分當然容易觀測,但船桅和船體結合方式,外艙與底艙的結構,固定舵、方向舵、動力推進系統、轉向系統、肘管體系、連榫接合體系,還包括各部分機能的聯合操作規程,密如蜘蛛網的軟索繩梯佈置,等等等等,都很難察覺,也極其重要,需要仔細分析研究才行。」
「造船也許大家並不熟悉。一般情況下是先造一個小的船模,在水池中檢驗其航速、浮力、推進系統的協調度、傾側極限點等各方面的綜合效能。取得滿意的結果後,再將其拆開,形成各類美妙的線條和幾何形狀,並按比例放大,造出符合要求的船體構件,然後拼裝在一起,形成一艘新式艦船。這艘新船經一定時間的檢驗合格,並進行調整後,才能定型,進行批量生產。」
「造船要運用到很多數學、幾何學、力學、材料學等諸多方面的知識,需要很高的工藝水平,更要有實驗精神和承受失敗的勇氣。此外,航海的軟性因素,比如導航技術等,也非常關鍵。船再大再堅固,也敵不過海洋的力量。在暴風海嘯面前,什麼船都會像玩具一樣被撕碎,而走錯了方向,偏離了航道,那更是意味著死亡。」
「導航技術需要涉及天文學、地理學、水文學、氣候預測、測量學等多方面的基礎理論支援,需要使用觀象儀、量角器、六分儀、羅盤、星歷表、校正儀等許多精密儀器,需要對各海域的水深、風向、浪高變化、海潮起伏規律等做詳細記錄,才能確定出合適的航線,並幫助船隻定位和矯正航向。這方面,已經有西大陸的國家在進行嘗試,比如布魯斯就成立了航海學院,召集學者、退役海軍軍官、有經驗的船長、水手、繪圖員、導航員等,進行理論探討和技術開發,對各周邊海域的情況作了系統的初步數據採集和分析。可以說,這方面,西大陸走在了世界的前列,現在看,也許東西大陸之間在航海技術方面尚難分伯仲,可把眼光放長遠一些,西大陸那嚴密精確的科學精神、一絲不苟的研究態度,其發展後勁非常可怕,雖然現今僅是萌芽,但我預感到,這裡頭有一股魔鬼般的力量在蠢蠢欲動。」
「尤勒先生說的有道理啊!海洋的面積比陸地還要廣闊,征服了海洋,往往就意味著世界性霸權的建立。我國成立不久,又沒有出海口,故而忽視了這方面的發展,今後可要奮起直追。我看,咱們可以也成立一個航海學院,就由尤勒先生擔任院長,重金召集大陸各地的水手、船員、造船師,甚至是海盜前來工作,從事有關的研究開發工作。」丹西沉著臉道:「雖然這些資金不一定馬上見效,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不一定得到成果,但這是為了我國的未來投資。現在的短視,將來難免被子孫後代唾罵。」
「現在的三桅帆船僅處於剛開始應用階段,受制於陸軍力量和周邊國家的掣肘,布魯斯人尚只能向南方海域開拓。不過,他們已經有了拋開我們,直接與遠東地區聯繫的能力。東西大陸間的貿易互補性很強,我們中部大陸之所以繁盛就在於水路和陸路都控制住了,在轉運貿易中獲取了豐厚的利潤,從而造就了像薩格爾那種超級城市。西大陸船舶製造技術的突破,很可能對這種局面造成巨大的威脅,而大陸中部各國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這樣一來,除了我們自己加油發展以外,還要盡量遲滯西邊競爭者的發展步伐。」安多里爾也撚鬚道:「我們應盡快獲得出海口,不僅控制陸地,也要控制中部的海上航線,保住這塊巨大的利潤來源。布魯斯可以將三桅帆船技術隱瞞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到他們的航海技術在西大陸流傳開後,西方各國就有可能在巨額收益的引誘下聯合起來,併力東向,打通朝往東方的貿易線。出現那種局面,我國的海軍也應該有能力保護住本國海域,有能力卡斷航路,封鎖水面。誰也不允許拋開我們的中間商直接貿易,引致轉口利潤和稅源的枯竭!」
老軍師的看法目前當然只停留在提議階段,可卻為今後的猛虎帝國所一直遵循,並對世界發展進程產生了重大影響。借助了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強大的海軍,猛虎帝國有了一塊巨大而穩定的財源,有堅船而無利炮的西大陸各國,無法直接打通東方貿易線,不得不繞道探索,未曾想卻為人類帶來了另一項收穫,於幾個世紀後完成了地理大發現的壯舉。當然,那又是後話了。
「控制海面的話?」查理皺眉道:「我們的鐵甲艦是兩桅兩帆型戰艦,遠航能力有限,需要經常進港補充,近海作戰當然沒有問題,但若是距離遠、時間長的作戰任務,就無法承受了。瓦爾芹海盜的長船不適合正規海戰,但靈活快速,適航性好,利於剽掠和搶灘登陸。三桅帆船使用柚木替代橡木,壽命提高了一倍,遠洋能力強,載兵量巨大,海域活動範圍廣,而且能支撐長期消耗戰。比較而言,我們擁有戰術優勢,對方卻佔有戰略優勢,長期競爭對我不利。所幸的是,目前西大陸各國的內部競爭延緩了技術的普及和推廣,我們還有時間進行追趕和改良。不過,我們的局面也很困難,受制於各方面因素,動彈不得。但無論如何,搶奪一個出海口,確實是當務之急。」
「獲得出海口,要麼是進攻塞爾,直接就有海港可用,」貝葉道:「要麼進攻詹魯,然後進軍兩盟半島。不過,無論如何,得把呼蘭的干涉作為主要因素考慮進來。」
「戰略問題,今晚咱們不做討論,主要跟尤勒先生商議技術難題。」丹西道:「我們要三管齊下。第一,再遠,咱們也必須派出間諜人員去搜集西大陸艦船情報,弄不到核心機密,也要多偷些其他技術,多聘請些海員和水手來為我們效勞。此事由貝葉負責。其二,對鐵甲艦進行改良,尤其是風帆動力系統,在保持原有優勢的情況下增加其他方面的功能。其三,在鋼鐵製造工藝未取得突破之前,應重新開始研究木質帆船技術。鐵甲艦遇到了運載量的瓶頸,木質帆船可以克服這一點,而且研製成熟後,對於商業運輸也有很大的促進作用。這兩件事,就拜託尤勒先生了。」
「我盡力而為吧!」尤勒點頭道。
「陸地、海洋、城池、荒野、草原、河流,科技、政治、經濟、軍事,世界豐富多彩,我國面臨著全方位的巨大挑戰,但同樣也存在著巨大的機遇。我們今天的生存,我們未來的發展……」丹西舉起酒杯:「諸位,就全靠你們了!」
凱魯腳板上綁著兩片長條形滑撬,但手裡卻沒有撐桿,而是各抱一個小孩。按理說這樣很難控制方向,但凱魯憑藉其出眾的內力功底和極佳的身體平衡感,仍然從積雪厚厚的山頂上向下滑去。
山上是一大片針葉林,稠厚的雪壓彎了樹幹,不時有幾團無聲地墜落在地上,枝枝杈杈上綴滿了冰溜子,像掛著一串串白辣椒。這種情況,更增添了滑雪的難度。然而凱魯雖然看上去笨重龐大,此刻卻靈如猿猱,快似閃電,在密林的間隙中游刃有餘地穿梭,像一個芭蕾演員在輕靈地舞蹈。
颼颼的風從耳邊吹過,黑壓壓的樹木像張臂伸拳的怪獸在迎面撲來。有時碰到障礙,凱魯的身體還要騰空而起,從岩石、樹根、斷枝上飛躍而過!
膽大而追求刺激的兩個調皮蛋,密爾頓和速帝,此時也受不了這種極限運動,不敢看這種驚險的場面,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滑雪的速度實在是快,從山頂飆到山腳,僅僅花了片刻工夫。山腳下,完成縱火引敵任務的古斯和五位精銳戰士已經牽著馬群在等候他們了。
其中有一匹馬,看到密爾頓來了,快樂地灰灰嘶叫起來。正是古斯從鷹巢峽谷裡偷偷牽跑的,通靈性的火暴龍。
大家根本沒有敘舊談天的時間,各人紛紛躍上馬背,向南急馳而去。
不過此時,山頂上也傳來了不祥的嘯聲!
這嘯聲,尖銳刺耳,由遠而近,速度比之剛才的凱魯還要快!
不用問,正是伊森老妖從山上滑雪而下!
北邊的後方,也出現了大群的火點,那是受命出來搜索追擊的沃薩、鳩蠻騎兵,數目成千上萬!
凱魯和古斯等人心裡不免有些奇怪──不就是兩個膽大包天,刺殺未遂的孩子,伊森老妖搞這麼大排場,至於嗎?!
然則此時,他們無暇商議或者向小孩們詢問,只能把疑問擱在心裡,向南邊打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