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青磚鋪制的官道,越走越遠,帝都的繁鬧與喧嘩被拋在身後,兩邊田園的恬靜,有山有水花花草草的氛圍,滌煉著每個人的心境,令先前不協調的感覺多少有些緩解。
流風端坐在帥龍身上飄浮與藍天大地之間,由於鑾駕體積龐大,運行緩慢,所以連帶著地面部隊的行進速度也比較慢,令他不得不盤旋飛行等著下面的人。
流風倒還無所謂,帥龍因為得不到充分發揮飛翔才能,鬱悶的不停打瞌睡,為了避免墜龍事件的發生,流風不得不時常給它一巴掌,算是清醒劑了。
突然,第二梯隊中鑼鼓喧天,聲樂齊鳴,流風被嚇了一跳,回頭望去,猛然想起,先前是他這個送親統領下的命令,要求三十里後開始奏樂,溜躂了一會兒,他自己倒先給忘了。
有了活躍因素,流風耐不住寂寞,催動帥龍落回老婆身邊,輕聲調笑著,好不開心。
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藍羽隊員們見大頭子都這樣,他們也就無所顧忌,交頭接耳邊走邊閒聊起來。縱觀整體,他們這一隊人馬,坐騎已經是花花綠綠很影響外觀了,再加上行動散漫,隊形不齊,與前面的流雨飛星及凌雲軍團的特遣隊簡直是天淵之別。
魂祭法師回頭看看,皺著眉一副很不爽的表情,低聲對身邊的白袍法師道:「那群土包子太不像話了,這樣下去,不但丟人,遇到險情時,說不定還會拖後腿壞事!不行,我看一定要想辦法治治他們散漫的毛病。」
「咯咯,法師不必擔心,他們呀,是隨便了些,不過實力蠻強的,尤其是流風,一個人對付幾百精兵都綽綽有餘,後面還用得到他們,由他去吧!」這白袍法師的語音宛如少女般清脆,但看面目卻是長相平庸的中年婦女,著實有些奇怪。
冷哼一聲,魂祭法師悶頭縱馬向前,不再多說什麼。
大肆熱鬧了半個時辰,先前說話的老者策馬來到流風面前,含笑道:「小班的曲兒實在難登大雅,將軍見笑了,您看……這也鬧騰半天了,吵的兄弟們心煩,要不先讓你們清靜會兒?若是將軍又想聽了,招呼一聲,老夫隨傳隨到。」
流風心想,這老頭倒是挺會說話的,明明累了,偏要說成為別人著想,也許,走南闖北的藝人說話都如此圓滑,回頭望去,只見吹奏樂班的人不少還沒有馬,扛著樂器邊走邊敲呀打的,也的確辛苦,再看眼前的老頭,雙鬢花白,氣質儒雅,長相上不似一般江湖人物那樣精明滑頭,讓人不由生出些親切感。
「算了,你們先歇著吧,等前面遇到城鎮,需要張揚的時候再說,還有,你的人怎麼不騎馬呀?」
「多謝將軍體恤,至於馬匹,說實在話,小班倒非買不起,不過這幾年在帝都混長了,也不出門,常備馬匹不多,這次任務緊,又需要帶許多器械,所以只好讓人走路,馬馱行李了,呵呵,如果老夫沒記錯的話,沿官道再過去五十里,有個大些的鎮子,去那兒可以買到馬……」
「還要五十里才有鎮子呀!」流風打從出城不遠,就想找個繁華些的鎮子落腳,反正這趟差事又不急,趁著最安全的時候,不好好享受就太對不起自己。
「是啊,帝都附近除了五里左右有個齊霸縣,再就是八十多里外的嵩屏鎮了,前些年經常出外走動,每次都要去那裡兜一圈,呵呵,說起來,那邊的老朋友還真不少,這次如果方便,我還想順便去探望一下……」
「呵呵,根據行程安排,今晚剛好要在嵩屏鎮落腳,到時你就可以去看朋友了,還有五十里,叫班子裡的兄弟們加把勁兒,要不,我先借給你十匹馬,也好加快些速度。」行程表是臨出城前小卡給他的,因為流風對帝國的地理非常不熟,所以只是大概掃了一眼,不過下一站的地名還是記住了。
「啊!太好了,大將軍實在體恤我們……」
流風擺擺斷老頭感恩的廢話,隨口問道:「沒什麼,關懷你們,是我這個使團統領應該做的,對了,還沒請教你高性大名呢。」
「你看我這記性,人老了,腦筋就是不夠用,老夫莫言,將軍若不嫌棄,以後叫我一聲老莫就成。」
「那我就不客氣了,老莫,你的班子叫什麼?」
「呵呵,叫鳳祥班,名字俗氣了些,不過沾著鳳字頭的光,在帝都混得還可以。」
「鳳祥班?沒聽說過。」流風雖說在帝都長大,但自小就對戲曲沒一點兒興趣,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其實,能被鳳皇朝指派出使雪原,當然不可能是碌碌無為之輩,鳳祥班不但在奧赫斯,就算其他各國的曲藝界也都能算得上小有名氣。
聽了流風的評價,莫言並不生氣,依舊笑呵呵的說道:「您軍務繁忙,哪有空理會我們這幫子閒人,若是沒事,老夫先回去了。」
「等等……」流風回頭對巴亞西吩咐道:「你去挑十匹花馬讓老莫帶回去。」
莫言急忙拱手道:「多謝多謝!有勞這位軍爺了。」
流風笑道:「哪裡話,今晚若是有空,我也附庸風雅一回,好好聽聽你們鳳祥班的藝術,嗯……和你們同行的都是些什麼人?看他們大包小卷的,行李真不少,莫非是搬家去雪原定居?」
莫言哈哈大笑道:「將軍您真逗,後面那些是尤里家族的商隊,他們可是本國首屈一指的富豪家族。」
尤里家族?流風想起來了,艾瑪那胖妞不就是尤里家族的一枝花嗎(族長的女兒)。
「他們跟著來幹什麼?莫非是負責為使團提供給養?」
莫言呆了呆才答道:「將軍一定是長期駐守軍中,對經商等沒多少瞭解,像此次這種歷經諸國,又有免費護衛隊的出使,可是商家倒買倒賣的大好機會,平安的走完這一趟,運氣好了收入能超過百萬金幣……」
「哇!這麼賺……」流風立即開始盤算,如何也來分一杯羹。
「當然賺啦,一般的商家想來還不讓呢,尤里家族在朝中勢力強,這種美差都被他們包攬了。」
「靠!在本將軍眼皮下搞壟斷,這可不行。」流風一副義憤填膺的嘴臉,其實肚子裡已瞬間生成了賺錢的好主意,無需本錢,只要一點點的膽量和運氣就可以了,正好,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這些。
老莫領著十匹高頭大馬,樂顛顛的歸隊了,臨走前,流風特別囑咐,要善待這幾匹馬,但是有一條,不管多髒,一定不能給它們洗澡,至於原因,流風不說,莫言也知趣的沒問。
樂聲寧熄下來,一行人默默無語的行進著,只能聽到踢踏馬蹄以及沙沙的腳步聲。
時值盛夏,此時也已接近晌午,日頭高高掛在腦袋上面,全副武裝的士兵們被烤的汗流浹背,流風只覺得口乾舌燥,恨不得一頭鑽進水塘內泡澡,可惜了望了半天也沒找到有水,無奈下,只好將盔甲盡數除掉,只穿短襟汗衫,算是解決燃眉之急。有流風帶頭,藍羽隊員們哪還會等吩咐,他們很自覺的除掉盔甲,自顧著涼快起來。
其他隊伍可不敢象藍羽隊如此放肆,而且只是熱了些,並沒到要命的地步,所以,他們保持原樣繼續前進。或許,在他們的心目中,藍羽隊就如不懂規矩的土包子,與之為伍著實是墜了他們的形象,所以,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前面的隊伍提高行進速度,將藍羽隊這個殿後部隊甩開了近五百米,整個使團隊伍分成了三截,正規軍、閒散鄉勇、雜貨商人。
又前行了三里多,流風老遠就看到一片稀樹林,「喂,全體去前面的樹林休息,準備吃午飯啦!」
流風這指揮官的確特別,向全軍傳令時,不用傳令兵,而是運足真氣,撤開嗓門喊。
走在最前面的魂祭法師冷哼一聲,似乎並不想理睬流風的吆喝,先前說話的白袍法師策馬追上來勸道:「現在天氣熱,我們又不趕時間,不如就歇一會兒吧。」
沉吟著,魂祭法師點點頭,回頭向手下人傳令道:「隊伍休整一個時辰,廚師起灶做飯,所有士兵不得摘除甲冑……已經摘掉的都戴上!」
隨著魂祭法師命令的下達,前方正規軍調轉方向,在稀疏林子前停下,藍羽隊及後面的雜貨隊也緊隨而至,現在的使團似乎進入了各自為政的狀態,藍羽隊當然只聽流風的,雜貨隊隨大流,其他人則成了魂祭法師的屬下,把流風這個使團統領的命令當耳邊風,吹過就算,根本不執行。
流風鑽進樹林的陰涼處,放下瑤靈,一屁股坐倒仰天長歎:「唉……天吶!為什麼這麼熱……老婆,我口渴……」
按理說流風既然可以霧化,又修成水魂祭,應該不缺水才對,但事實上,自從吸乾一口水靈之源後,他似乎變得特別的依賴水,說的玄些,他偶爾會有種離開水活不下去的感覺。
「來啦,來啦!你看你,剛才喝了一大壺,又要喝,真服了你……」竹環拎著個皮製大水壺出現在流風面前。
旁邊的藍羽隊員羨慕的咂咂嘴,小聲嘀咕道:「老大真是艷福齊天,出門在外還有嫂夫人伺候,我們這些單身漢啥時候才能……哎喲!」
發牢騷的傢伙腦門上被石子狠狠的敲了一下,痛得齜牙咧嘴的,抬頭望去,只見流風不懷好意的盯著他看,嚇得他急忙低下頭,不敢吭聲了。
不過,當著這麼多兄弟的面,流風也不好跟老婆們過分親熱,小聲與翠環調笑著,又數落羿靈幾句,流風起身向鳳祥班走去。
「老莫,吃什麼好東西呢?」
「呵呵,哪有什麼好東西,臨出門前,老伴給做了幾塊小糕點,樣子難看了些,味道還不錯,將軍不嫌棄的話,嘗一塊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流風捏起塊小圓餅放進嘴裡,酥脆香甜,口感很是不錯,流風不由得點頭誇讚,接著裝作好奇似的隨口問道:「尤里家都販些什麼貨色,怎麼可能一趟就賺那麼多錢?」
老莫猶豫一下,想起先前得到過流風的照顧,且今後也許還要用到這位年輕的統領大人,抿著嘴點點頭,才沉聲說道:「這些本是人家的商業秘密,不過既然將軍問起,老夫也不好隱瞞,其實,他們運的並非什麼金銀珠寶,而是一種叫做『生機靈』的草藥。」
「哦……生機靈?沒聽說過,做什麼用的,很值錢嗎?」
「這生機靈主要有生肌止血之功效,尤其對魔法攻擊造成的創傷療效最好,我們奧赫斯是原產地,所以算是較普通的藥材,價錢也不貴,但運到魯斯庫德帝國或是雪原帝國,那價錢可就幾十倍的上漲呀,絕對的暴利。」
「這麼好的買賣,別人怎麼不做?」流風覺得很奇怪。
「呵呵,若是誰都能做,就賺不到那麼多錢了。像生機靈這種療傷聖藥,是禁止向別國販賣的,若是偷運被抓,最嚴厲的甚至會株連九族,前些年還有些鋌而走險的,不過被抓的太多,死的也不少,所以現在敢做的人越來越少了。」莫言對此中奧妙知之甚詳,說的頭頭是道。
流風不禁問道:「那尤里家為何能明目張膽的販運?他們不怕鳳老頭發飆?」
「鳳老頭?啊……你說的是皇朝陛下……」莫言對流風的用詞顯然有些不適應。
「好好,就叫他鳳陛下,嗯……若是尤里家偷運禁藥被抓住,株連九族,豈不是……」
「在我們奧赫斯,販運禁品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只要有尤里家族參與,就不算違法,因為……尤里家販運所得之暴利,六成要上繳國庫,這也算是官商壟斷吧……」
莫言的話剛說到一半,忽然看到尤里家族商隊中走出一個胖子,晃晃悠悠向他們靠近。莫言警覺的立即住口,與流風對了個眼色,轉而談論天氣等不著邊際的話題。
「老莫,好久不見了,氣色不錯嘛!哦,這位是流風將軍,往後一路上,還請多多關照呀!」這胖子滿面堆笑,一團和氣的打著招呼,看上去就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
流風含笑問道:「你是?」
「失禮失禮,光顧著打招呼,卻忘了自我介紹,在下胡康.尤里,是此次尤里家族商隊的負責人,一點小意思,算是初次見面的禮物,將軍請收下。」胖子從懷中掏出個小錦盒,遞到流風面前。
「呵呵,這怎麼好意思,你太客氣了。」嘴裡說著客套話,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抓過錦盒,流風也沒多看,隨手揣到懷裡。
「不耽誤將軍說話,我先告退,啊……對了,今晚鄙商隊會設宴款待同行的各位,將軍可一定要賞臉呀。」
「沒問題,我一定到。」對白吃白喝的活動,流風歷來都是乾脆的答應。
望著胖子的背影,莫言欲言又止,搖搖頭,不再與流風多說什麼了。
午休時間很快過去,騎在帥龍背上,流風打開錦盒觀瞧,只見裡面裝著個通體血紅的玉石小獅子,獅口中還含著一粒精光璀璨的晶石,流風雖不識貨,但光看小獅子雕工之精細,就知道一定是值錢貨。
把玩半晌,流風忍不住念叨道:「他奶奶的,果然是有錢人,嘿嘿,出手就是大方。」
下午的行軍,氣氛更加沉悶,第一梯隊仍保持著整齊的軍容,不急不緩的前進著,而流風帶著藍羽隊,一個個吊兒郎當的打瞌睡,更加散漫,後續的商隊、曲藝班子則緊跟藍羽隊,一切都很平靜。
從帝都出發,官道寬敞,差不多可以並排跑開十六騎,不過路人並不多,走了大半天,也沒遇到幾個。既無風景秀色,又缺驚險刺激,如此旅程,與流風想像中的風光無限簡直是天淵之別。
「沒勁!一點兒也不好玩,我要回去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帥龍後面傳來。
沒想到有人比他還沉不住氣,流風回頭望去,只見羿靈小丫頭噘著嘴,衝著他這邊大喊大叫著。
「吵什麼!若你一個人回去,沒飯吃,沒錢花,怎麼活?」流風知道,若由得羿靈胡鬧,指不定出什麼岔子,還是先嚴厲的呵斥著,殺殺這丫頭的氣焰,再隨便哄兩句就該沒事了。
「哼!你飛在天上,當然不悶了,要不咱倆換換,你下來,我上去!」
想起羿靈從前也能自由自在的飛翔,流風不禁愧疚,「好吧,就讓你玩一會兒,不過記著,明天可不准胡鬧了!」說著,流風就要催動帥龍下降。
一道精神信息突然傳入流風的腦海:「喂!有沒有搞錯,讓你騎是給你面子,把我當什麼了?隨便送給人家玩,我可是高貴的龍種啊!」
帥龍表現出極度不滿,雙翼猛扇,在半空打著旋,那意思是要把流風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