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雖說內功已頗為可觀,但是向鐵寒玉討教的招式應用還生疏得很,再加上缺乏實戰經驗,真要打起來,只怕連江湖上三流人物都未必敵得過,一旦碰上真正的高手,相爭原只在於一線,他稍一應付不來,即便一敗塗地,再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這一下大變起於倉促,敵人來襲太過突然,他只覺眼前一花,一柄寒光珵珵的倭刀已疾閃至面前,來勢迅捷、狠辣、凌厲兼而有之,刀風凜冽,泛膚生寒。
他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死懸於一線之際,只能勉力向左邊側了側身形,讓開胸口要害,眼睜睜望著利刃刺向自己右肩頭……
驀然,旁邊一支晶瑩的玉尺疾伸過來,「噹」的一聲擊中敵人倭刀刀身,擋開一旁,將敵人這必殺一擊化解掉。跟著人影一晃處,鐵寒玉已與來襲敵人交上手,各展絕招對攻開來。
蕭若蹬蹬連退兩步,面色發白,心頭怦怦亂跳,驚魂略定,這才有機會看清場中形勢。只見來襲敵人身量矮小,面蒙黑巾,渾身套著黑色緊身衣,只有一對陰狠的眼睛露在外面,身法詭異靈動,右手操一柄長倭刀,腰間另有一柄甚短的倭刀未出鞘,竟是一個日本忍者!
裡側牆壁上日本忍者出來的地方,顯露出一個深邃小空間,後面卻是一條黑森森的秘道,也不知通向何處……蕭若突然間醒悟過來,敢情日本忍者是有預謀的行動,有人蓄謀要——弒君!!
鐵寒玉於激鬥之間大聲道:「皇上快走!此人是東洋來的扶桑忍者,這些倭人很多充當我朝高官顯貴的殺手,城中只怕有人圖謀不軌,皇上萬萬不可久留此間,恐有不測,請速速移駕我軍宿營之處,以策萬全。」
一旁蕭若應了一聲,卻並不動身。丟下女友獨自一人逃跑,那種事他還真做不出來。何況,眼下城中情勢未明,哪裡又是絕對安全的?
屋內兩道人影騰挪交錯,廝殺在一起,間或響起兵刃相擊之聲,一溜溜火花迸濺,殺得難解難分。
鐵寒玉身法輕靈飄忽,招式精妙,圍著敵人急速騰挪縱躍,手中白光晶瑩似水,玉尺運轉如風,招招不離敵人週身要害。
扶桑忍者輕功身法比鐵寒玉稍有不如,佇立原地以慢打快,他運刀嫻熟,一刀快似一刀,片片刀光如雪。刀法詭異難測,全不似中土武學那般繁複奇奧,卻是簡潔而有效,狂猛而暴烈,直欲招招奪魂,刀刀見血。
鐵寒玉一時間難以適應東洋倭人怪異的刀法,與他對敵稍稍落在下風,但他要取勝也絕不容易。
轉瞬十招過去,廂房外守護的四名御林軍侍衛聽得裡面打鬥之聲,趕忙一擁衝了進來,大聲呼喝著「護駕」,揮刀殺向扶桑忍者。
蕭若膽氣陡壯,在旁邊看得真切,刷的一下子拔出腰間寶劍,大喝一聲,一劍刺向忍者左肩,出劍雖毫無章法,但他內力貫注之下,劍鋒都嗤嗤作響,隱隱挾著風雷之聲,威勢十足驚人。
扶桑忍者正自全神貫注與鐵寒玉激鬥,百忙中急速翻腕轉臂,倭刀變幻莫測,白光亂閃,突然回防自身,「噹」的一聲脆響中,劈在對方劍身上……
忍者原擬這一下兵器交擊,便能將蕭若手中長劍磕飛,卻不料蕭若在這裡使了個壞,他自知武藝相差太多,所以根本就沒打算要刺傷敵人,而是存心誘使敵人封擋自己的寶劍,敵人倭刀橫斬過來,這一下正中他的下懷,便微微將寶劍側了一側,於是乎,敵人這一刀便正正斬在了劍刃之上。
忍者倭刀雖鋒利,卻還遠遠及不上皇帝所佩寶劍的犀利無匹,蕭若當下手腕微微一轉,「喀吱」聲中,順勢已將忍者倭刀削斷。
就這麼交換一招的工夫,鐵寒玉嬌叱聲中,玉尺一顫,抖出三點寒芒疾攻忍者。忍者倭刀已叫蕭若削毀,一時之間難以抵擋,左支右絀,被她殺得屢遇險招。
到這時,蕭若與四名御林軍侍衛一擁而上,將扶桑忍者團團圍住,刀劍齊下。
「嗤」的一聲輕響,扶桑忍者腰間短倭刀驀然出鞘,劈傷一個侍衛,身影一晃,霎時殘影連連,移形換位般脫出眾人包圍,身法詭異絕倫,倒翻著竄入來時的牆壁間秘道,轉眼間隱沒於黑暗之中。
三名御林軍侍衛待要進陰森森的秘道追殺忍者,鐵寒玉阻止道:「追不得,秘道內敵暗我明,當心中敵人暗算!」她江湖閱歷非常豐富,自然懂得什麼時候能追,什麼時候不能追。侍衛們聞言便一齊止步。
蕭若方自深深喘過一口氣,心念電般急轉,這起行刺事件如是有預謀,那麼,將皇帝聖駕安排在這宅子的本城知州齊業嫌疑最大,難道說齊業吃了熊心豹子膽,區區一個小小州官竟敢大逆不道謀逆弒君?還是說……他背後另有主使?
究竟是誰指使扶桑忍者行刺皇帝,慢慢再調查不遲,現下城內凶險莫測,為策萬全,想來想去還是去御林軍禁軍大營安全。他招呼鐵寒玉與四個御林軍侍衛快步往外面走。
來到廂房門口,卻見遠處火光四起,夜色中四面八方都有殺喊聲傳來,城中整個陷入一片大亂。
府邸四周本有百餘名御林軍站崗戒備,這時城中發生變故,他們便一窩蜂趕到皇帝面前護駕,以防不測。皇帝問他們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面面相覷,也答不上來。
這邊廂正沒作理會處,就見一隊黑衣人高舉火把闖進院子,看見站在廂房外的皇帝,領頭一個黑衣人厲喝一聲,這群黑衣人便不要命的衝殺上去,與眾多御林軍殺在一處。
這些黑衣人個個身手矯健,並且人人悍不畏死,御林軍人數雖多,卻有抵擋不住之勢。鐵寒玉護著皇帝暫且退入廂房之中。
便在此時,壁間秘道中刀光一閃,扶桑忍者再度飛撲出來,一徑兒向皇帝襲去……卻不料,忍者在半空中身形驀地一僵,跟著「撲通」一聲,整個人硬梆梆摔在地上,再無聲息,似乎已然氣絕身亡。
蕭若與鐵寒玉目睹這一幕,不由得雙雙駭然。
就見忍者出來的秘道陰影中,緩緩現出一個紫衣少女身形,這少女面上蒙著一方薄薄的白紗,眉目如畫,眼睫纖長,玉頸修長而白皙。她美眸顧盼,秋波明媚似水,滴溜溜一轉,最後投注在蕭若面上,笑吟吟衝他招了招手。
蕭若一見大為驚奇,這神秘女子出現得甚是突兀,是敵是友還難說,當然不能輕信於她。
紫衣少女見他不動,嘰咕一笑,道:「怎麼?還怕人家把你吃了呀?咯咯!」嗓音嬌脆甜美,嚦嚦圓潤,一如黃鶯出谷。她側頭想了想,自袖中取出一支短劍,玉腕一轉,短劍插入地下忍者的後心,鮮血迸流。她笑道:「這回你們相信人家不是敵人了吧?」
這一劍從忍者背後插入,自胸前透出,不論忍者此前是死是活,挨這一劍後都必死無疑。
紫衣少女輕笑道:「州官齊業已然反了,其中內情絕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簡單,現下城內到處是黑衣死士,必欲殺皇帝而後快,你們這般正面出去,委實凶險難測。還是隨人家來的好……」她一邊說,一邊沖皇帝招手。
蕭若與鐵寒玉對視一眼,蕭若笑道:「既如此,多謝姑娘相助之德,有勞姑娘帶路了。」與鐵寒玉並肩走向秘道,兩人各自運功戒備,自不在話下。
甫一進入秘道,便覺一股潮濕之氣撲面而來,四下裡伸手不見五指,暝暗無邊。紫衣少女倒完全一副毫無猜忌的模樣,兩手捧著一顆夜明珠照明,當先在前引路,以背心對著蕭若兩人。
他們兩人稍稍放心,跟著她迅速前進,先是順著甬道下了數十階台階,似乎已經到了地面之下,然後沿著地底甬道望南邊發足飛奔。
腳步聲噗噗作響,迴盪在空曠幽靜的地底甬道之中。不一刻,已至秘道盡頭,紫衣少女收起夜明珠,氣運雙臂,推開一堵巨石,現出一個出口,當先縱了出去。
原來出口竟在城外一處幽僻山石之間,只見半闕明月在厚積的雲層中若隱若現,清新的泥土氣息伴隨淡淡花香送入鼻間,夜風陣陣習動,草木徐徐搖曳。北方隱隱可見城池輪廓,此處應是在楓州城的南郊。
三人出得秘道,紫衣少女沖蕭若笑道:「皇上請隨人家來,帶你去見一個人。」說到這裡,轉向鐵寒玉道:「至於你,就不用跟來了。」
蕭若仍有戒心,此刻猶未脫離險境,除了鐵寒玉之外,誰都不能完全相信,當然不願意離開她身旁,便說道:「她是朕的愛妃,朕無論什麼事都不用避她,姑娘有話只管當面說!」
鐵寒玉聽了他這話,心頭一暖,抿嘴甜甜一笑。
「真的什麼事都不避她嗎?」紫衣少女望著他似笑非笑道,自一旁山石間隙中拿出一個預先放置的包裹,甩手扔給皇帝,道:「你先看看這東西,再決定要不要跟人家來……」說完,轉身便走。
蕭若接過包裹,解開一瞧……他頓時如遭雷殛,身軀劇震,面色為之大變,望著紫衣少女漸行漸遠的背影,猛然間下了個決定,大聲道:「姑娘慢走!朕隨你去。」在鐵寒玉不解的目光中,向紫衣少女大步追去。
因為,包裹裡面裝著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東西,居然是——陰空海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