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夢縈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倦鳥歸巢,天空染就層層霞紅,將遠山與樹木添上幾分柔軟顏色。

    「師傅,」婉琬瞄了眼猶自拉著張臭臉的墨濯塵,「師傅,真的沒什麼關係的,」不待她話說完,墨濯塵瞳底火焰瞬間竄高,一把扯住她的細腕,力道之強,教她痛得抽氣。

    「是啊,沒什麼的,你淨把那些針往自己身上紮好了,反正以後你就可以懸壺濟世,拯救世人了。這世上就數你最會自我犧牲,斷了腿,又毀了容,我看你為了他還有什麼好犧牲的!」墨濯塵不加思索,脫口而出,這感覺有點陌生,竟是,怒氣衝天?

    是氣她為了能盡快掌握穴位,屢屢不聽他的勸告在自己身上扎針體會,全然不顧危險。

    還是氣她豪不憐惜自己,人家姑娘珍視看重過性命的容顏,她卻毫不猶豫的就給劃上一刀。

    更或者,他不是氣她,而是惱怒自己?

    墨濯塵盯住她,一雙劍眉緊緊朝眉心*攏,她額前青絲飄垂,依舊難擋那觸目傷痕。這些天的用藥雖將原先悚人的血紅顏色褪淡了去,卻還是留著條肉色疤痕,猙獰的斜爬在臉頰,像是最完美無瑕的珍珠出現了裂紋。

    見她香額盈汗,小臉煞白,墨濯塵儘管氣惱,卻又不忍。

    驀然間,他甩開了她,「我不是你師傅。」依舊怒氣沖沖。

    宛琬喘著氣,揉捏著自個兒的手腕,上頭淡淡的一圈瘀傷,見他神色依舊鐵青,嚴厲得嚇人。她試著想微笑,眸中卻流出淚來,終於不再強忍,透過濛濛水霧執拗地看著他,「師傅,從前我因為害怕扎針,總不肯好好學針灸那一夜,她在我懷裡一點點冷去,我卻無能為力,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自己」

    聞言,墨濯塵面色徒然一變,該死,他怎麼忘了這茬事,竟還往她傷口上撒鹽。

    瞧著她低泣的樣子,心痛到了極處,又像被誰掐住喉頸,墨濯塵半晌擠不出丁點聲音。為什麼?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難受?心正微微眩惑中,兩道濃眉忽又緊緊擰起。「你是不是又沒有按時擦藥?」

    他上前檢查她顴骨上的傷痕,還惡劣地扣住她的下巴,稍嫌粗暴地扳向一邊,「我還真沒見過哪個女子像妳這樣,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臉蛋。」

    誰說的?她也很在乎啊!「我有擦藥。」宛琬才要抬頭,便讓他狠狠扣下。「啊呦,疼。」

    「哼,你倒與常人不同,鐵劃肉時怎麼不疼,這種人家你苦還有得吃。」墨濯塵一邊斥責,一邊如變戲法般掏出藥巾,瓷瓶,替宛琬擦塗傷口。

    宛琬嘴角微微牽動,她知道師傅沒有家人,一直把她當成了親人,「師傅,你不要再怪他了,現在不都過去了。」她怯怯道。

    一提這話,墨濯塵火氣又竄,最近不知怎麼,便如點了炮仗般易爆,「都過去了,那你還待在這裡做尼姑!那老頭就不是好東西,他既然允你恢復從前身份,下旨解除了你從前婚約,又囉哩八唆說了一通體恤你十年含辛茹苦的廢話,那為何不乾脆成全你急於嫁入他家的心願,偏偏還要你帶髮修行三年才能另擇婚配。你看著聰明,一碰上他就苯,昨天和你說的……」

    宛琬緋紅了臉,一口截斷他,「你胡說什麼呢,誰急著要嫁入他家了。」她蹲下身子,自顧拔起藥田中的野草。「再說做人就非得要耍陰耍狠,人為什麼要活得那麼累?你昨天說的那些我統統都做不來,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墨濯塵一聲冷笑,一腳踢散她拔在一旁的野草。「那你就不要想著和他在一起!你以為自己無所欲求,心甘情願做顆小草就太平無事了嗎?就算做顆野草,擋了別人的路,還是會被連根拔起。」被她氣到胃痛,他繼續怒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性格為人,在那個家裡是禍非福。你心存良知,熱心助人,別人卻道你另有圖謀。你無所欲求,別人亦以為你裝腔作勢,欲擒故縱。你屢受打擊,終忍無可忍,欲做回擊,卻正好落入敵手坐以口實,煽動原先認同你之人,反戈相向,其中的醜陋殘酷,你到底明不明白?」

    宛琬一時無話可說,其實,她心裡知道他所說的全部都是事實,那裡的殘酷血腥,她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適應,可他會在那裡,僅這一點,便讓她別無選擇。她索性在田埂邊坐下,挺起雙肩,對著他微微笑,聲音低柔卻堅定,「師傅,有些時候,吃不到苦的苦會比吃得到苦的苦還要苦。」人生總是充滿希望,有失必有得,她堅信不疑。忻圓死的那一刻,她心中某一部分也跟著她永遠死了,心瞬間燃成灰燼,可它卻偏偏還堅強有力地跳動在胸腔中,原來心中有另些東西讓人殺都殺不死。既然已做了選擇,她就不後悔,即使是世人眼中最錯誤的選擇,她也能夠找到正確的方向。從小到大,她都是抱著這樣的信念咬牙向前走的。

    她突然柔柔的語氣和微微笑容,讓他迷惑。墨濯塵似乎懂了她的意思,雙目深邃,凝視住她微抿的紅唇透出倔強的堅持,也許她要比自己以為的更堅強。他面色稍霽,亦蹲下了身子,看見田埂邊擱著的曬匾裡放的似乎不是藥材,不由隨口問道:「那是什麼?」

    「哦,那個呀,我記得師傅最愛食肉了,可老吃紅燒肉、白菜煮肉片什麼的都膩死了。趁著大太陽,我曬了些茄子炸,干豆角什麼的,和肉燉著一塊吃,可香了。這就叫有事弟子服其勞。」宛琬輕眨眼睫,回給他一抹柔淨的微笑。

    驀然間,一股暖流在方寸間湧溢,他嘴上偏偏沒好氣道:「有空,你還是多操操自己的心吧,哪有這樣大姑娘還整日瞎混的。」

    宛琬側首看了眼他,回丟了一句:「師傅都三十好幾了,不還一樣沒成親?什麼時候幫我找個師娘呢?」

    墨濯塵一愣,眉心微蹙,兩潭眼深幽幽。

    「師傅該以身作則才對,不是說身教重於言教嘛。」見他愣住,宛琬乘機再進一言。

    聞言,唇驀地拉成一線,他不出聲,黝深瞳底忽明忽滅。

    「師傅,你看,杜仲長出來了。」宛琬黑眸忽地一亮,欣喜地拉住他的袍袖,急切道:「太好了,以後就可以用杜仲林代替搭棚,在杜仲蔭下間種黃連了。師傅,你看,那邊的鈕子七、竹節參、羽葉三七都種得很好,師傅,它們比起人參來好養活多了,可滋補強壯,散淤止痛,止血之功效卻一點都不差,對不對?」宛琬得意的嘮叨個沒完。

    她*得那樣近,一抹馨香毫無預警地竄進他鼻息,肌膚彷彿透著蜜味,隨著風頻頻鑽進鼻腔,教他不想聞也難。墨濯塵一口氣掐在喉間,胸口漲得悶悶,直覺該說明些什麼,但腦中亂烘烘的,抓不住丁點脈絡。

    驀地,宛琬站起了身,似在傾聽,隨即出聲道:「有人來了。」

    聞言,墨濯塵緩過神來,一定是這田里的藥草味同她身上的清香混在了一起,才把他神志薰得有些虛浮。他起身抬頭,就見一馬當先,幾匹駿馬尾隨其後,迎面馳來。近得跟前,為首一人放緩馬步,示意隨後人馬原地等待。

    「胤禛。」宛琬一聲喚得好輕,輕得淹沒於馬蹄聲中幾叫人不覺,可那眉、那眸、那唇,卻漾出濃濃的歡喜,盈盈情意。

    馬上男子似聽見般,峻顏頓時柔化,薄唇揚起了笑弧。

    墨濯塵見那馬上胤禛素衫清俊,眉目朗朗,正旁若無人地注視著她,溫醇笑著。他胸口方寸間竟悄悄地漫起了自個兒也不明白的酸意。

    墨濯塵心煩意亂,深深呼吸,胸膛厚厚地鼓起,徐徐吐出悶氣,下顎繃緊,薄唇顯得嚴峻,僵硬地道:「這裡我來弄。」

    宛琬回首見墨濯塵暗沉著臉,眉心糾著憂鬱。師傅生氣了,她知道。師傅今年都已三十六,換了別人早該兒女成群了,可如今他仍一人獨處,她剛才隨口的話怕是真傷了他吧。「師傅,」她*近了些,扯扯他衣袖。「你別生我氣了,你知道,我成日裡瞎說的……」

    墨濯塵瞧見她滿臉的不安悵惘,眸中帶著期盼,心臟彷彿挨了記悶拳,喉結輕蠕,他嘗試著出聲,但覺喉中乾澀,語調難成,這般彆扭古怪,自己究竟在想什麼?一瞬間,答案撥開層層迷霧,呈現在眼前,他知道——自己愛上了她。

    從前他只當自己憐她,惜她,欣賞她,全因自己沒有親人,便覺得她——她對自己而言,很重要很重要,卻不知道原來心早已起波瀾。這些年,歲月悄無聲息地流逝,她已成了他十載歲月的唯一光芒,早已將他吸引過去,教他不知不覺中蹉跎時光,只想去讀懂她的心思,只想去安撫她的憂傷,只想要她永遠笑容綻放。

    墨濯塵靜靜注視住她,連自己都未察覺目光是何等溫柔,假咳了咳,連忙鎮定,暗暗調息。「師傅沒有生氣,你去吧。」

    見到墨濯塵雙眉舒展,宛琬笑渦輕漾。

    胤禛雙眉悄然蹙起,他看出墨濯塵那雙深邃黑瞳,已流溢出愛憐神情。大庭廣眾之下,她的身子不該*他*得那樣近,手也不該握他握得那麼緊,墨濯塵雖是她師傅,卻更是男子,而男女——授受不親。

    未思先行,他跨去一步,已穩穩地握住宛琬的手腕,扯來自己身邊。望著墨濯塵,胤禛含笑微微頷首示意,緩緩轉著扳指,目光銳利。宛琬瞧見墨濯塵臉上笑容僵硬,有些尷尬,她知道師傅素來對官家有些疙瘩,更何況天子人家的他,忙揮手道別,扯住胤禛轉身往前走去。

    田間小道,兩人靜靜地並肩而行,一沉一盈的腳步形成相諧的韻調,身後駿馬蹄響,慢條斯理地穿插其間,喀噠喀噠,頗有幾分悠閒味道。

    胤禛突地回首,便見那襲青衫身影依舊佇立在原地。卒不及防,墨濯塵俊頰微顯狼狽,面上留戀神情無所遁形。四道目光空中交戰,深沉難解,片刻,那憂鬱的青影一頓,回轉了身去。胤禛方才收回視線。

    夕陽落山不久,天空還燃燒著一片桔紅色的晚霞,映著田野,無遮無擋,橫貫南北,五彩繽紛。

    胤禛和宛琬已繞著田園走了一圈,兩人的步伐極緩,肩並著肩,走至村邊溪流旁,胤禛自顧坐下。

    宛琬咬咬唇,偷偷覷了胤禛一眼,見他抿著唇,眉心微微蹙起,好像有點生氣,又好像和平常一樣,只是有點冷淡。這男人啊……嘴唇單薄,顯得有些無情,應是理智遠遠強過感性的人,說話、神態一副早已習慣操控週遭一切的模樣。宛琬心底歎氣卻還是跟著坐了下去。

    胤禛一言不發,隨手揀了顆小石子,衣袖微揚,隨即飛出,石子輕點水面,瞬間躍起,又以一個漂亮弧度落下,再躍起,接連著好幾回才咚一聲沉入水中。

    瞧他面有得意,宛琬不屑一看,來得晚了,還先擺臭架子,忽然鼻子癢癢,忍不住皺皺鼻頭,打了兩、三個噴嚏。胤禛湊近一看,她下巴似乎又尖瘦了些,腰身略微清減,像是風再強些,便能將她吹飛似的,憶起來時路上隨從的回稟,才下去的悶火忽又竄了上來,眉心頓成峰巒。

    「你以後不准再離開水月庵,四處亂跑了。」他沉聲命令,語氣好差,將她攬入懷中暖暖圍住她的動作卻十分輕柔。

    聞言,宛琬怔了怔,她早就見識過他近乎孩子氣的行徑,不說原由,莫名生氣,害人費思。可今天她莫名就覺得很委屈,教他執拗的語氣弄擰了心,不想再去理他。

    宛琬微側著面頰,眼睫委屈的一扇一扇,當沒聽見。

    胤禛眼角若有似無的瞥向她,他知道自己不該生氣,可見她衝著別的男人笑,還興高采烈地比手畫腳,他心裡就發悶的難受,試著深深呼吸,仍是無法盡除,平日的鎮定,一牽扯到她身上,總是輕易動怒,沒法按捺。胤禛沒再言語,卻一直握著她的手掌。她掌心雖柔軟,但指腹間已有著因長久捻針而生出的薄繭。胤禛心生憐惜,拇指下意識搓揉著。宛琬身子微微一瑟,他掌心的熱度教她那般眷戀,她舒服的享受著,眼睛卻還扁扁的象委屈欲泣般,猛地下巴被男性修長的手指攫住。「怎麼還真要哭鼻子了?」

    本來是還能忍住的,可經他這麼一挑明,眼淚就跟著滾出眼眶,癟癟嘴,有點委屈,又有點賭氣任性。

    「就是真哭,難道還有假哭嗎?」她開始扭動手腕,試圖掙開他的掌握,幾次努力失敗,放棄掙扎,掉開氣紅的小臉,看也不看他。

    胤禛掌心緊隨,完全掌握她那張杏臉兒,輕輕畫著圈兒的拇指,慢慢沾染上……濕意?

    「宛琬。」心一震,他上身再度傾前,見她小臉微垂,眼角已滲出淚珠,蜿蜒出細淺的水痕。

    「宛琬……」他啞聲喚著,心揪成一團,突地惱起自己,欲將她臉扳過。

    「醜死了,不准看。」她又撇開臉。

    「誰說的?你可是十全十美,從前你不是說有種美叫『缺憾美』,現在可都齊全了。」忽地,他眉眼俱柔,嘴角不由得牽動了。

    她眨了眨眼睫,這才有些明白,他是在逗她,小腿野蠻一蹬,誰叫他自找。

    腳踝被狠狠踹中,從未有過的經驗,胤禛卒不提防,看住她,錯愕的表情千金難買。

    宛琬心頭的鬱悶頓時煙消雲散。

    胤禛似笑非笑瞅著這個不好惹的小女人,女人任性的滋味實在新鮮,令他不由自主縱容起她來,喜歡從她身上顛覆以前所厭惡一切的感覺。

    「原來你這麼凶。」像個張牙舞爪的小野貓,餘輝灑在她臉龐,塗上一層金色的粉,耀眼的令他著迷。

    「誰讓你淨是惹我生氣!」是不是太過用力,真的踹痛了他,宛琬竭力隱藏住自己的侷促不安。

    捕捉到她細膩的表情變化,胤禛難得大笑,毫不掩飾。

    不知怎地,看見他大笑,胸口發酸,她癟癟嘴,又哭了起來。

    老天,她怎麼又哭了起來。

    她的眼淚便是套在他額頭的緊箍咒,就算他是孫悟空,也要乖乖認栽,趕緊將她緊緊摟住,讓她的掙扎統統化為烏有。

    「琬……」他小心喚她,感覺懷裡的人兒輕輕一顫。

    她每次落淚,他總是難受,可偏偏惹她落淚的又總是自己,「琬,乖,不哭了」如同哄個孩子。

    聽他低啞喚著,宛琬不由自主回轉身,又被他那深邃目光吸引住,有些不能自己。

    「我沒哭,我洗洗眼睛不可以嗎?」宛琬強詞奪理的回嘴,唉,她又逞口舌之快了,這個毛病想改也改不了,尤其在這個男人面前,更是容易衝動。

    輕唔一聲,大掌在她背脊和發上撫摸,他總是說不過她的,不是回答不出她那些突如奇來的怪問題,就是被她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打敗。可他還有別的辦法對付她,他俯低臉容,伸出舌舔去她猶掛著的淚兒,溫柔地吻住她的小嘴,又萬般柔情的吻過她臉頰疤痕,心中既酸又暖。她身子一僵,小手習慣性地扯住他的衣袖,體溫一下飆高,嗚咽早已化作一聲嚶嚀。

    這種時刻,偏偏宛琬還能想起關鍵問題,「胤禛,你快放開啦,侍衛們都在後面。」她輕嚷,一張小臉從他懷裡探出,臉頰脹紅,緊張皺著鼻子的小動作實在可愛。

    他忍不住啄了一下她俏皮的鼻尖,「那就讓他們看個夠。」他爽朗笑著,第二次成功堵住她的小嘴。

    不管了,一陣暈眩,宛琬雙手緊抓住他的衣袖,輕輕顫抖。

    「……唔……你不是來帶我去打牙祭的嗎?」為什麼總有怪怪想法橫空出現。

    「過一會就去吃。」他含糊哄著,進一步追逐著她的香舌。

    在這樣的地方熱吻,有種被偷窺的刺激感,熱力在瞬間提升到最高點,兩人像在火裡燃燒。

    宛琬眼神無意瞥見他臉上泥印,哦,應是她滿手亂揪小草瀉憤後,順便帶上了他的峻顏。這會瞧著一慣嚴峻自持,律己甚厲的男人如此邋遢,她實在忍不住要笑。一會哭,一會笑,她是不是小狗,不管了。

    所有氣氛都被她統統破壞,胤禛無奈停了下來,伸手捏了捏她那惹事的笑靨,另一手伸進襟口掏出一個小油紙包,放入她手裡。

    「徐記那家生意太好,我等了會兒,所以來遲了。」

    宛琬捧著那油紙包,尚末揭開,鼻尖已嗅到香軟的味道,是她最喜歡的糖圈,外酥內松,那家店又小又破,從前他都是站得遠遠的。

    「胤禛——」她嚷著,顧不得那包糖圈,藕臂緊緊攬住他的頸項。哦,鼻子酸酸,弄得她想哭又想笑。這男人絕對是生來克她的,可,她是真喜歡他呀……

    「你開頭為什麼不說,還不理人。」蹭著他的頸窩,她吸著鼻子不忘指控。

    胤禛靜靜地笑,側身,唇輕輕觸吻她頰邊那道傷痕,低聲道:「傻瓜,我沒有不理你。」

    「你剛才就是不理我了,生我氣了。」她不依不饒,繼續申訴。

    「你跟著庵裡師太跑去賑災,布布粥也就好了,可為什麼還要跳進河裡,防汛的事用得著你女人出力嗎?弄得渾身濕透回來。現在還亂打噴嚏,我當然生氣。」他特意加重了語氣。

    「我沒有……」鬧了半天,原來是幾天前的老帳被他察覺,她說得有些結巴。「是個孩子調皮跑下了河,我急了,才下去拉他的。」

    「女人,同情心氾濫,就會感情用事!尤其是你。」他回得毫不客氣。

    話才短短一句,卻有嚴重輕蔑女性的嫌疑,宛琬不滿地瞪大眼睛,才欲回過去。

    「還說?!」他黑眸陡瞇,瞧那馨香菱唇近在咫尺,氣血一衝,不禁湊去吻住了她,嗯,還是這個辦法管用。

    她再次熱烈回吻,實在是不爭氣,可她心甘情願。吻如同野火燎原,綿綿難絕,許久許久,空氣終於寧靜下來,只餘兩人微喘的呼吸聲相互交錯。

    「琬,」胤禛輕柔喚著,唇擦過她的額角。

    「嗯?」她渾身無力,緊貼住他。

    胤禛溫柔的揉揉宛琬烏黑的發。「琬,」他又喚,這次,雙手堅定地按住她的巧肩,稍稍推開,讓他能好好地看著她的臉,四目凝視。「你放心,會好的,以後都會好的,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原來她心底最深處的惶恐他一直都知道,宛琬掀了掀唇瓣,想要說話,卻像有東西哽在喉間,就是沒有辦法出聲,笑容慢慢溢開,眼角浮現淚光。

    是,他們一定會幸福的,黑暗的路已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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