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我、呂紋、白筠三人在西湖邊一個餐廳裡共進晚餐,不鹹不淡地說笑幾句,隨後白筠打了幾個電話,說要去解決幾件事,呂紋也跟了去,多半和那王登宇有關。呂紋讓我回別墅等她,白筠記下我的電話,兩人就此離開。
我沒回老別墅,一人在西湖邊閒逛,走著走著發覺不對勁,我只穿了件襯衫和西裝,還是沒領子的,外頭冷得要死,我實在呆不下去,只好找了家茶室坐進去,隨後給幾個哥們打電話,約大家過來碰頭。
地雷和小波首先趕到,老董和阿貓在家陪老婆,老宋和女友梅梅隨後到來,接著是上樓這小子,身邊的女友已經換了人,不是上回的小燕子,我也不認識。七個人坐下,小雀卻遲遲沒過來。
我說:「最近有什麼新聞?我難得回來一趟,跟我說說吧。」
小波笑道:「許哥你不知道嗎,小雀快要訂婚了。」
我立馬來勁了:「有這事?女方是誰?」
地雷老宋上樓三人相視而笑,神秘兮兮的,就是不開口。小波笑道:「許哥,說出來一定笑死你。」
我忙問:「怎麼回事?快說快說!」
上樓笑道:「老許,其實這事我們早知道了,可小雀不好意思跟你說,囑咐我們別告訴你。現在讓小波說,我們沒開口,小雀也怪不了我們。」
我對小波說:「快告訴我,究竟什麼事!」
小波咯咯一笑,說:「許哥,小雀要做招贅女婿了。」
什麼?!
我傻了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波笑道:「小雀最近在忙一個工程,那個工程的甲方就是他未來的岳父大人,呵呵,許哥你知道嗎,小雀找的這戶人家可不得了,是杭州最富裕的城中村裡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
「城中村?」我奇道,隨即明白過來,「哦……你說的是不是四季青那邊的幾個村子?」
小波點頭說:「沒錯,小雀找的正是四季青定海村裡的一戶千金小姐。」
杭州有許多城中村,這些村子原本屬於郊區,後來隨著城市擴大,漸漸變成市區,定海村原來在四季青鎮管轄內,後來隨著四季青服裝市場和一些建材市場的紅火發展,四季青鎮變成了街道,定海村周邊越來越繁華,也就成了一個城中村。那個村子名氣可大了,有自己的產業,用村裡的土地造了個大型建材市場和高檔賓館,還有自己的房地產公司,村裡許多幹部是公司董事,個個身家千萬,村民們每年靠出租房子可以掙幾十萬,每人有近十萬的年終分紅,富得流油。這一類村子在杭州還有很多,許多男人為了少奮鬥幾年,專門去這些村子裡找獨生女相親,甘願做招贅女婿,兒子跟女方的姓。
其實這也很正常,這年頭什麼都要錢,為了圖個好生活讓兒子改姓娘家也不稀奇。我就是覺得奇怪,招贅女婿不是窮人家的男人沒辦法生存才幹的事嗎,小雀他老爸好歹也是千萬富翁,幹嘛委屈自己做上門?這小子以前在我們這兒是一溜一溜吹得牛氣,說他怎麼怎麼大男子主義,女人怎麼怎麼為男人服務,這下倒好,他第一個低聲下氣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多寒磣啊,是個男的都受不了,他小子怎麼就能接受?
小波見我一臉愕然,笑道:「許哥你還別驚訝,這事兒也不奇怪,小雀他家雖然挺有錢,可人姑娘家比他還富得多,而且做人女婿以後業務不斷,他岳父大人是那村子房產公司的股東,扔給他的業務足夠他消化好幾年的了。這不才決定訂婚人家就給他一個大工程麼?呵呵,很正常的事,兒子跟女方姓也沒什麼,小雀他老爸老媽都答應了,許哥你還不能接受呀?」
「我靠!」我笑罵道,「這小子轉性了?居然肯讓兒子跟老婆姓,他也不怕我們笑話?」
地雷笑道:「他別的不怕,最怕你罵他,所以一直沒敢告訴你,只想等下回訂婚酒時才跟你說。」
正說著呢,小雀帶了一女孩從外面走進來,對我笑道:「老許,回來過年了。」
我沒理他,仔細打量那女孩。還真是個女孩,年紀最多二十一二,好像高中生似的,長相還算清秀,就是太斯文,沒脫去少女的羞澀,十分怕生,見我盯著她看,悄悄地躲到小雀身後,低下頭不敢看人。
「行,」我點頭說,「可以,做老婆挺好,恭喜你。」
小雀看看其他人,見大家都在笑,不由苦笑道:「你都知道了,我一直沒跟你說。」說著拉那女孩坐下,指指我說,「冰冰,這是許嵐,我們的老大,以後你喊他許哥。」
小女孩看我一眼,垂下頭細聲細氣地說:「許哥你好。」
「哎,你好,」我笑道,「什麼時候訂婚?記得喊我喝酒。」
小雀說:「正月裡就把訂婚宴給辦了,明年五一正式結婚。」見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又苦笑幾聲,說,「老許,你別笑我,其實很正常,兩口子恩愛就行。」
我笑道:「是這個理,恩愛就行,你小子總算明白恩愛這個詞兒了。」
這個叫冰冰的女孩溫順地依偎在小雀懷裡,呵呵,我還以為招贅人家的千金都是那種沒啥文化狗眼看人低的傻妞兒呢,看來這個女孩還不錯,至少表面上是個良家婦女。小雀這小子放蕩多年,終於找到良伴了。
我又看看地雷和小波、看看老宋和梅梅、看看上樓和……那誰,一對對的都挺合適,年紀差不多,長相也般配,文化程度也相近,都是好姻緣。隨即我就聯想到了我自己……
我突然發覺,原來我身邊的女人沒一個跟我合適,沒一個跟我般配,我居然連一個也找不到。
我心裡頭日思夜想的是楚玉,她跟我什麼關係你也知道,不論怎麼找理由,我和她就是不合適,哪怕我們再心心相印深深瞭解,光是身份就注定了我們之間的尷尬。
我身邊固定的女人就那麼幾個,蘭姐大我三歲,離異多年,是我的保姆。陳潔大我四歲,是個寡婦。於蘭珍大我兩歲,有老公有兒子。阿瓊小我七歲,家境比我好、文化比我高,還是我前妻的姐妹。今天我又多了個女人,就是四十五歲的呂紋,是個寡居多年的富婆。
反正就是不合適,他媽就沒一個合適的!
呵呵,原來老許真的爛到了家,連老天爺都給我安排好了,我就別想找一個合適的,我就只能這麼過。
有句名言怎麼說來著:出來爛,總是要還的。呵呵,呵呵,呵呵……
看著我一臉的落寞和沮喪,小雀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為我這是在對他感到失望,於是緊緊摟住那個女孩,對我說:「老許,你別想不通,這就跟我變成你們的兄弟一樣,本來你們只有七個人,都是從小玩到大的老夥計,後來我加入,我和你們交情不那麼深,但經過十年相處,現在也一樣是好哥們,大家肝膽相照意氣相投。這事兒說來不容易,其實也簡單,只要好好相處、好好珍惜,孫亮我就是一個超級爛人,我也能從良。」
我看著他,沒說話。
那女孩也誤會了,以為我信不過他們的感情,當下抱住小雀,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對他甜甜而笑。
小雀露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幸福神態,回吻那女孩一下,對我說:「老許,你看見了,冰冰和我情投意合,我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好到就是讓我做招贅女婿我也不介意。」
我明白了,你是真的從良了,你再也不是以前的小雀,你再也不會跟我一起放蕩,你找到了屬於你的生活,就算外界再多閒言閒語你也不在乎,因為你知道你缺少什麼,而她正好可以給你什麼。
小雀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意,深深看著我,說:「老許,像我們這種爛人,如果還有一個女人能真心對待我們,難道不值得感動嗎?」
我不說話,緩緩閉上雙眼。
是的,這是最值得感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