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木根老頭的礦石貨源被我斷了,我不掙他的錢,哪怕他是我最大的客戶。
其實也不儘是意氣用事,我還沒傻到為了跟他鬥氣就斷絕財路的地步,前些日子富陽有兩個大型冶煉廠來我這商談,要求我為他們廠子提供礦石,每一家進貨量都不比老木根少,我和他們已經簽署初步合作協議,這一來就算環山所有煉銅廠都不進我的礦石,我照樣財源滾滾。嘿嘿,老木根算個毛,老子不懼!
我接了小丫頭放學,正要開車,手機響起,居然是個外地區號:「喂,誰啊?」
「老許,」那頭是個帶點熟悉的男聲,「是我。」
「你誰啊?」
「沈宇。」
沈宇……我操!沈宇!是那躲債去北京消失好幾年的小子、我二十年的老哥們狗兒!我立馬激動起來,叫道:「狗兒,你小子還沒死啊?沒死就給我滾回來!」
「呵呵,你還是這腔調,總改不了。我在東北出差呢,沒事幹,想到你了,就給你打個電話。」
「別他媽跟我囉嗦,趕緊辭職回來,要是沒地兒混來我這,我現在管一礦廠,前景挺好,你別在外飄蕩,你爸媽年紀不小了,也該好好孝敬他們。」
「我知道你在管礦廠,剛才我跟小雀通了電話,他都說了。老許,我……跟你商量個事兒。」
「他媽的,原來有事,怪不得想到老子,你小子還是老樣子!說吧,能幫我就幫你。」
「我現在在做一個大項目,可是資金緊缺,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我保你半年後變成千萬富翁。」
「操!你小子不會還在玩股票私募呢吧?什麼狗屁大項目,不就是買股票上套了嗎?少跟老子吹,半年要是能變成千萬富翁,老子還挖個毛的礦!」
「老許,咱們從小學到現在,交情好歹也有二十多年,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就是騙小雀也從來不騙你,他跟你不一樣,他是後來加入的,咱倆做兄弟那會兒他還在爹媽懷裡躺著呢。你給我記住,我小時候把你當成老大,現在還是一樣,我不但要自己發財,還要讓你發更大的財,這才是我這個兄弟對你的回報。」
「好了好了,你別跟我扯那沒用的,說說你的大項目,要詳細點兒。」
「我不能跟你詳說,這事兒就跟股票私募差不多,它在法律邊緣,做好了就飛黃騰達,做壞了就完蛋。總之我現在只缺兩百萬,你如果拿得出來,我半年後把它變成一千五百萬,其中我要百分之二十,就是三百萬,剩下一千兩百萬都是你的。你要是信得過兄弟我,就在最短時間內把錢匯給我,半年後我一定給你滿意的答覆,然後我就回杭州,以後再也不走了。老許,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千萬要相信我。」
「狗兒,你這抽頭三百萬是不是用來還債的?你還差多少?」
「老許,我這些年在北京幹得不錯,債務早就還清了,這三百萬不為別的,就為了孝敬父母,這些年他們為我受了許多罪,我心裡過意不去,錢到手後我一分不要,全部給父母。」
我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歎道:「你小子總算說了句人話。可你為什麼找我要兩百萬?我哪來這麼多錢?只有小雀才拿得出啊。」
「他沒錢,他最近在趕一個大工程,資金都墊上了,二十萬都拿不出。老許,我只求你這一次,你千萬要幫幫我,等我揚眉吐氣回到杭州,以後我就跟著你干了,你要我幹嘛我就幹嘛。」
「你什麼時候要?最晚可以拖幾天?」
「盡快,十天內如果還沒錢,那就算了。」
「好,你等著吧,我去想想辦法,十天內給你回音。」
「老許,不管怎樣……我謝謝你。」
「操!說說頂個屁用,要謝就回來謝我!」
「呵呵,成,等你好消息。就這樣吧,我撂了。」
我收起電話,坐在車上發呆。他媽的,兩百萬啊,老子上哪兒找去?
礦廠確實有幾百萬款子,可那錢不好提,下面有個陳潔、上面有個呂紋,倆娘們四隻火眼金睛盯著呢,我動不了手腳。難道去向楚玉借?這要是打了水漂兒,叫我以後怎麼面對楚玉?
你不知道,我這麼急著幫狗兒是有原因的,讀初中時我有一次跟人打架,被人一棍子砸開了眉弓,眼睛上面都是血,什麼也看不見,差點被人群毆,正是狗兒衝進來幫我擋了幾棍子,腦袋還被砸出兩個血洞,他一聲不吭,硬是把我拉出重圍,跑到安全地帶他就捂著頭暈了過去,嘴裡還吐出白沫來。在醫院足足躺了十多天才終於清醒,幸好只是個輕微腦震盪。那時候我對自己說,就衝著狗兒為我險些喪命,我也一定要竭盡全力報答他。後來他和小雀合夥玩股票,跟我一說我就答應了,雖然也想掙點錢,其實主要還是為了他,就想讓他大顯身手痛快一回,沒指望能發財。
這小子機靈啊,給我拋一個天大的誘惑,又跟我扯上兄弟感情,叫我根本沒法推脫。他媽的,老子就賭它一把,怎麼也要把兩百萬弄來,他小子要是真能讓我變成千萬富翁,自然皆大歡喜,如果他騙了我,那麼以後他也別回來了,老子見一次揍一次。
我跟這冥思苦想,早忘了一旁的小丫頭,直到她從我車上跳下,又走到一邊牆角蹲下,我還是一無所知。後來聽見牆角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我才陡然驚覺,抬頭一看,只見小丫頭半蹲在那兒,臉色蒼白,正哭得起勁。
我大吃一驚,連忙跑過去把她抱起來,說:「囡囡,你怎麼了?」
小丫頭一邊哭一邊揉著肚子說:「我……肚子痛……」
靠!不會是急性闌尾炎吧?我忙說:「走!我帶你去醫院!」心裡頓時內疚起來,又說,「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沒注意你。」
小丫頭緊緊抱住我,大哭道:「老許,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傻丫頭,」我忙對她笑道,「你怎麼會死呢,沒事兒,我這就帶你去醫院看看,很快就好。」
小丫頭把她伸進肚子裡的那隻手舉起來,對我說:「你看,你看,我流血不止,我要死了……」
我嚇了一跳,只見她手上都是血,心裡正感慌張,突然想起一個事,連忙把她放下來,她剛才抱著我,屁股坐在我臂彎裡,現在我袖子上也沾了些血跡,我蹲下身子往她屁股看去,她今天穿了條紅褲子,什麼也看不出,我伸手摸了一把,只覺濕漉漉的,手上頓時也沾了紅。這下我全明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老許!」小丫頭大叫道,「我死了你很開心嗎?你這個沒良心的死大胖!」
「哈哈哈!」我大笑道,「我還以為你闌尾炎發作呢,這嚇得我。根本沒事,你這是長大了。以後你再也不是小丫頭,你是大丫頭啦!哈哈哈!」
小丫頭奇道:「長大了?長大就要流血嗎?」
我笑道:「是的,母的都這樣,以後你就習慣了。」
小丫頭浮出驚喜之色,說:「這麼說來,我……我不會死嘍?」
我笑道:「那當然,我死了你都不會死!」
小丫頭摸摸肚子,說:「可是……這樣一直流血,總不大好吧……」
我看見旁邊有一家小型超市,笑道:「你等著,我給你買創可貼去。」
走進超市,買了包衛生巾,我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超市,別人都在朝我看,眼裡透著古怪。靠!今兒是我家蔣凌雲小姐見紅的大喜日子,老子不在乎!
我把那包東西往小丫頭懷裡一塞,說:「上車,回去讓你媽教你怎麼用。」
小丫頭還在摸肚子,咕噥道:「咦?這會兒好像又不怎麼痛了。」隨即跳上車,抱住我問道,「老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說好不好?」
「嘿嘿,好啊,」我笑道,「生理衛生是我強項,你一邊坐一邊聽課吧,回到家你就都知道了。」
「嗯!」小丫頭甜甜笑道,「我就知道老許最博學了!」
我哈哈大笑,騎著摩托往山裡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