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個光著屁股的瘦皮猴子看起來早已是渾身浴血雖然那個光著屁股的瘦皮猴子看起來虛弱疲憊雖然那個光著屁股的瘦皮猴子狀態實在是差無可差了可是這一縱一撲之間卻全然沒有任何一絲的遲滯凝澀沒有任何一毫的拖泥帶水!
呃……要說拖也就拖著一屁股淋淋漓漓的鮮血吧……
一個如此重傷垂死的人而且本身還是那麼一副乾癟瘦弱的德行再加上渾身上下、尤其是腰肋之間彷彿像是下水道裡不要錢的污水似的噴薄四濺的鮮血直流可這個當口的這一撲卻是迅捷若此!在徐起鳳全神貫注的注目之下仍舊是幾乎化作了一道虛影饒是在「能力」激之下他的視力、視界數十倍提升之後還是差點兒就捕捉不到!
七、八米這麼短的距離在這瘦猴子這麼一撲之下幾乎根本就沒有一點點的過程真的完全沒容得徐胖子眼皮稍眨扯著嗓子鬼哭狼嚎的瘦猴子已然撲倒了那個本來已經就搖搖欲墜的黑衣女子的身影但是緊接著傳來的卻不是黑衣女子的痛呼慘叫而是那瘦猴子攝人心神的鬼哭狼嚎瞬間就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呼天搶地。
伴隨著這一聲嘶嚎一蓬更加蓬勃的血花瞬間綻放漫天血雨之中瘦猴子那破爛爛、光溜溜的枯瘦身軀帶坍了煤倉上碼放整齊的一大堆木柴然後「砰」地一生重重地撞到了煤倉邊澡堂後院那扇小小的鐵門上一時間除了滿巷子來回激盪的回聲之外再無其他聲息。
巷子裡頭那兩個前一刻還在玩兒命的傢伙這個時候卻齊齊癱坐在地沒有了動靜。心底裡暗暗地估算著兩個人的狀況大約也應該是再沒有什麼餘力、再沒有什麼危險、也再不會給自己造成什麼威脅了吧?徐起鳳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禁不住就想湊到近前去仔細看個究竟蜷曲的身體蠢蠢欲動地微微直了一直。
當他的大半個腦袋露出了矮牆外卻正看見一片已然被鮮血浸透了的原本是黑色的布片緩緩飄飛癱坐在煤倉矮牆邊的那個黑衣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居然已經多出了一口精光四射、雪亮冰寒的日式長刀就那麼道口沖外豎在自己的面前而那黑衣女子雖然整個兒地被瘦皮猴子的鮮血澆了個透但是她的那張面孔卻也徹底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那片緩緩飄落的黑色布片卻原來正是她遮面的布巾。
靜——
這個時候整個巷子裡出奇地寂靜雖然兩人扯風箱般的喘息和那瘦猴子嗓子裡不停地出一連串似乎是無意識的「咯咯咯」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幽閉而窄小的空間但是徐起鳳卻偏偏就覺得這巷子裡簡直就像死一般的寂靜。
不自覺地瞬目凝神徐起鳳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看到斜斜投入的金色陽光之下一滴晶瑩鮮艷的血珠正順著刀尖緩緩滑下在哪晶亮的刀身上留下一抹短暫的淡粉色的軌跡最終消失不見了無痕跡……
淒艷而玄秘;殘酷而味美……
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也說不出來到底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本來按照他徐胖子那雖然不算嚴重卻已然有十幾年歷史的近視眼是不可能看得到這個景象的而且也更加不可能看得如此真切、如此細緻、如此入微但是他卻分明可以毫無疑問地確定這一幕實實在在地映入了自己的視界、識海。
那一滴觸眼生花的血滴悄然滑落徐起鳳的「目光」也穿越了那正對著自己的銳利刀鋒落在了那黑衣女子已然被鮮血染透、甚至還沾著一塊塊大大小小的肉塊、肉片以及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的亂七八糟的細小東西、還有一綹一綹被鮮紅刺目的鮮血凝結在一起的頭貼住了幾乎一半的臉上。
雖然那塊遮臉的布巾已然飄落可這麼一塌糊塗的「化妝」之下又是這麼遠的距離之外對於任何人來講只怕也跟蒙著臉沒什麼太大的分別除了一個大致的輪廓可想要看真正清楚地分辨得到她的面目、五官那也基本上是沒什麼可能的。
但是現在的徐胖子卻似乎偏偏跟一般的普通人有那麼點兒不一樣偏偏他就分明很清晰地「看」到了那女子的一張面孔!這情形說起來一時間讓徐胖子自己都覺得說不出來的吃驚。
雖然他是有著十幾年歷史的近視眼雖然他得到的「能力」對於提升視力、修復眼球器質性的變性沒有什麼明顯的、必然的作用。可是在這個不知道多麼久遠年代以前流傳下來的充滿了神秘和古怪氣息的被黃師傅自作主張地命名為「逆虛迴無幛」的上古秘技運轉之時他的感知能力卻會被成倍成倍地提升到一個難以想像的高度。
那種提升並不是單純地增強他多少多少的視力、提升他多少多少的聽力那麼簡單而是從裡到外從上到下幾乎是全方位、全感知地全面提升在某一種狀態下他的感覺、他的感觸之敏銳絕對不是任何儀器所堪比擬的。那完全就像是純粹而直接地、沒有絲毫多餘環節地作用在他的精神層面中一般。
而在徐起鳳的感覺中這種敏銳這種細緻入微的感知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一絲的生澀和彆扭也全然沒有平時看東西、聽聲音的那種旁觀、旁聽、完全置身事外的旁觀者視角。那種感覺就好像魚兒游在水裡、鳥兒飛在風中只有完完全全、真真切切地一種真實而明晰的溶入感就好像自己的精神全然嵌入了某一個範圍的天地之間在這個範圍之內的任何景致、任何變化都能夠毫無遺漏地至入心湖!
這樣的感覺這樣的感受這樣的感知自從真正地成功激了「逆虛迴無幛」的能力之後徐起鳳經歷的可不是一次兩次了這短短的幾天之內自己的心神幾乎每天都曾經晉入到這個境界中去再仔細想想甚至於每時每刻其實都隱隱約約地一直維持著這種狀態只不過那種感覺非常的隱晦也非常淡然就像是這幾天來從來沒有一刻曾經停止過的自身和天地空間中呼吸式的能量交流一樣不留神的話根本就不會現而已。
從徐起鳳藏身之處到那黑衣女子癱坐的地方這個距離說近不近但是其實也並不算遠以現在徐起鳳的感知狀態實在也沒什麼道理分辨不清楚。
那張面孔……
怎麼……怎麼會讓人有一種如此熟悉的感覺?
哪裡見過?
在哪裡見過?
雖然是滿臉鮮血雖然被頭遮去了半邊面孔可是那輪廓五官……雖然看起來那麼普通那麼平凡那麼沒有特色簡直就彷彿是扔到人堆兒裡就找不到的典型可是為什麼自己卻偏偏就覺得那麼熟悉?
「你很幸運。你有父母你的父母關心你。珍惜你的世界珍惜你的生活吧……」流利卻略顯得生硬的語言生澀卻頗為溫婉的語氣這樣一句平平淡淡卻又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再一次流過了徐起鳳的思緒。
「啊——」
心神震盪之下徐起鳳禁不住下意識地一聲輕呼出聲旋即省起處境凶險趕緊捂緊了自己的嘴巴。還好這一聲短促而輕微的驚呼似乎並沒有引起巷子裡頭那兩個殺星的注意。但是徐胖子的心底裡卻是一陣地怦怦亂跳!
原來是她?
竟然會是她!!
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女人就是前一天那個雨夜裡在廣場上才剛剛見到過的那個透著神秘和古怪的女人!
早就覺得她不簡單早就覺得她有文章但是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居然還是這樣一個高明的「能力者」!而且居然還毫無疑問地是自己一直等候的那一批人!
好厲害的女人好犀利的「能力」!
略微地回想一下剛剛看到的那一場拚鬥徐起鳳越想越覺得心驚。且不說這女人那種隨便一弄就能弄出鋪天蓋地、狂蜂亂舞般一看就危險得要命的「鐵蝴蝶」這種簡直純粹就是為了收割生命而誕生的「能力」但就她跟那瘦猴子放對時的這幾下算計就足以讓人心驚膽寒。
這樣一個看起來平凡普通、人畜無害得近乎弱不禁風的女人原來卻根本就是一直隱身於暗處伺機而動隨時都可能起致命一擊的美女蛇、毒蠍子!
可是……可是這樣一個女人這樣一個明顯地扮演著殺手角色的女人當時又為很麼會跟自己說那樣的話?她……她是不是早已認出了自己?她是不是早已知道自己可能就是她此來的目標或者目標之一?
一方如山巔積雪、碧空白雲般潔白、散著淡淡幽香的絲帕彷彿又在眼前忽忽悠悠地隨風飄蕩了那雪也似的白色帕子一角舞動著三片淡粉色的奇特花瓣……
嗯……
現在那方帕子還在自己兜裡那是當時她遞給自己擦淚水的啊還有那句聽起來多少都有些彆扭的話那也應該是她在安慰自己吧?
她……
她這樣的身份她這樣一個如此高明如此厲害而且顯然頗有地位的「能力者」怎麼看都是一副雖不冰冷卻總讓人明顯地感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怎麼也不像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多愁善感的人啊!
那個時候她為什麼會想到要來安慰自己?
細雨紛揚燈火迷濛剛剛開始下落還未集結成成幕的細雨珠簾中一個婀娜卻平凡普通毫不出色的身影悄然消失在沉沉夜幕中去……
倏忽之間徐起鳳心神蕩漾這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前一天晚上的那個雨夜裡那種精神與天地自然渾然天成、毫無嫌隙的契合那種混同天地、全無隔閡從心底最深處撩動了自己心弦、讓自己感動莫名的玄妙感覺似乎又再鮮活無比地重現在了記憶之中。
沒錯!
就是這種感覺!
就是這種契合、這種溶入的感覺!
只怕這才是這個所謂的「逆虛迴無幛」的根本所在、根源所在、根基所在這可能才是這個所謂的「逆虛迴無幛」的要義、要旨所在!
或許「逆虛迴無幛」這個早已軼失了原本的源流和名字的能力技能本質上其實可能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神秘莫測難以索解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種對天地、自然、能量這些宇宙中最本源的東西甚至「規則」的一些比之現在的主流方式更加巧妙、更加細緻、更加精微、也更加匪夷所思別有樞機的理解、借助、運用甚至某種程度的操控的方式而已。
而要真正達到這個技能理想中的那種借力、運用和操控或者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去理解、靠近那些本源層面的東西努力讓自己和這些本源契合在一起——從物質到意識從能量到精神!
自從那一天起似乎維持著自己這具身體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方式除了往常一貫的吃飯、喝水、呼吸之外更讓人驚奇和激動的就是那種全身上下、裡裡外外、全方位的跟口鼻的呼吸似乎也別無二致、從來沒有一刻曾經停息過的自身與天地自然之間的能量交換那種弱不可查卻始終不息的「能量呼吸」。
這可不就已經是單純的能量層面上講自己與自然在某種意義上的契合了麼?
從來「物質」和「精神」都是不可能單獨存在、單獨展的。「精神」要依托於「物質」的基礎而「物質」也需要「精神」的統御。如果基於肉身存在的能量交換應該是屬於「物質」層面的話那麼像那個雨夜裡那短短的一瞬間最為清晰明瞭、最為動人心魄的那種意識、心神與自然、與天地的溝通和溶融毫無疑問地就應算是「精神」層面了吧?
「物質」和「精神」如果都能夠毫無窒礙而又相互和諧、彼此平衡、沒有一絲斧鑿、沒有一絲牽強晦澀地和這天地自然渾然天成般交織、融匯、「契合」在一起的話……
那麼這種「契合」仔細想來可不正是從古至今、不知多少悠久歲月以來無以計數的能力者前輩先人們孜孜以求的所謂「天人合一」的天道至境麼?
……
靈光乍現徐起鳳意識躍之間沒能思忖得透這黑衣女子這樣一個冷口冷面的「能力者」到底為什麼會無端端來安慰自己這樣一個素昧平生一無是處的「敵人」卻隱約間似乎抓到了那麼一丁丁點兒對自己這身古怪能力的朦朧體悟可是偏偏又那麼縹緲、那麼飄忽想抓卻又抓不住!
心癢難熬之間徐胖子忽然間覺得先是一陣恍惚心底裡渴望著重溫那種讓人激動讓人迷醉的奇妙感受急切間卻始終都不得其門而入。
正是心神浮躁之際突然間一股充滿了毀滅氣息的危機感猶如狂濤巨浪般鋪天蓋地地狂湧上來霎時之間徐起鳳那脆弱的心神就彷彿像是一片隨風而落的枯葉被這暴虐的汪洋眨眼吞沒!
激靈靈一個冷戰打過彷彿三伏天裡正在滿身燥熱、虛火旺盛的當口一大桶滿是冰水混合物的冰水劈頭澆了下來徐起鳳就覺得通身上下一時間彷彿突然間投入了地獄一般的難受但是卻似乎又有一種飛上天堂似的說不出的舒爽!
意識深處好像是有那麼一層薄薄的膜就在這極度的難受和舒爽之間被悄然點破前一天那種與天地自然渾然天成般的契合感再不僅只存在於記憶之中而是在這一刻在這天堂和地獄的感受交雜之下實實在在地躍然重現於徐起鳳的心湖靈境、腦域識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