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亡靈界中最為古老的亡靈之一,艾裡歐斯並不是一個輕易相信別人的人,儘管幽銀之火顯示的亡靈特徵無可置疑,自然之神並沒有馬上相信巫妖,事實上,即使是在將對方帶進自己的神域後,艾裡歐斯依然並未對幽銀之火放鬆警惕。
這種懷疑直到雙方談話將要結束的時候才完全打消,巫妖出示的一件物品讓自然之神完全失去了戒備。
那是一座雕刻著某個法師的雕像,這個雕像的作工並不精細,在凡間,這樣的雕像甚至連五個銀幣也賣不上,然而事實上,幾乎在幽銀之火拿出這個雕像的同時,艾裡歐斯便接受了對方的身份——這是他們的標誌之一,只有他們的使者才會持有這個雕像而不被其中蘊含的幽冥之火灼傷。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他依然不會按照對方的指示去做——不是說他不相信幽銀之火,或者不再遵從他們的命令,作為他們最年長的孩子,儘管離開亡靈界已經無數年,儘管在他們嚴格的命令下不能主動與之聯繫,艾裡歐斯對他們的忠誠之心並沒有被時間所削弱,但正因為這樣,任何和他們有關的事情都會被他以極為謹慎的態度去對待。然而巫妖在見面時說的那個名字,成為他必須聽從對方吩咐的有力砝碼。
卡斯維恩,當幽銀之火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自然之神幾乎因為震驚而失去了控制,這個他派遣去幫助——確切地說,是陷害——阿斯安特爾的,艾裡歐斯原本認為已經死去的怪物,成為了他致命的軟肋,一旦被人發現,他的名譽,他的權力和地位,都將失去,自然之神將會和他的盟友愛耳洛絲一樣,變得一無所有。
他們的信物令艾裡歐斯不敢,也不能對付幽銀之火,那將會觸怒他們,而巫妖掌握的關於他的秘密,則令他不得不順從地照著前者的安排去行動——更重要的是,這種行動並沒有危及到他們的利益,而且,至少在表面上,這些行動是對他們有利的。
「整件事情就是這樣。」艾裡歐斯對諸神說道:「當我從植物之神最後發出的信息中得知,文學與釀酒之神和他的屬神以及盟友們都是亡靈的時候,我和你們一樣震驚。我無法相信,一群邪惡的不死生物竟然能夠混跡於諸神之中,充當著惡魔們的內應,但我更加相信克拉文斯,他是我最忠誠的夥伴,在以往的歲月中,他從來沒有欺騙過我,而且,在他即將隕落的一刻,植物之神沒有任何理由對與自己毫無瓜葛的多爾進行這樣的污蔑,正因為這樣,我最終選擇了相信他的話,事實證明,我這樣做是對的。」
沒有人懷疑自然之神的話,在講演台上,沒有任何人可以說謊,遠古諸神的力量足以將任何編造謊言者變為灰燼。
但還是有一些疑問出現在諸神的心中。
「偉大的艾裡歐斯,」一位神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相信您所說的一切,您一貫的高貴品性和遠古諸神的力量是您最有力的者,事實也同樣證實了您的正確,然而對於您關於亡靈和惡魔勾結的講述,我想,您是否有必要拿出一些證據來?畢竟,我們目前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困難,只是深淵魔域已經讓我們感到棘手,要是沒有必要,我們不應該在現在去招惹亡靈界這樣神秘的勢力。」
如果有信徒們在場聽到這位神詆的話,一定無法相信這是出自一位神的口中——要知道,在諸神的教喻之中,亡靈,尤其是不死生物,一向被認為是比惡魔還要邪惡的存在,幾乎每一個神都要求自己的信徒全力消滅自己遇到的亡靈,當年多恩遇到的追殺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而此刻,一名神詆居然公開聲稱不願意和亡靈界為敵,這足以顛覆信徒們心中的信條。
然而諸神中並沒有人對此表示驚訝,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在很多方面和自己鄙視的那些生物並無不同,在現實面前,他們顯得異常明智。
「正如我剛才所說,」自然之神回答道:「我最忠誠的夥伴克拉文斯曾經在隕落之前給我發來了信息,正是從他的信息中,我得到了這一推論。」
他環視著下方的諸神,所有人都在凝神傾聽他的講話,「多爾部下的及時離開是一個重要的疑點,這種巧合讓我難以相信。這些在宇宙之心爭奪戰的初期和中期表現出色的部下,卻在我們佔據上風的時候突然撤離了戰場,並且以種種理由推脫交給他們的任務,借此始終保持著隊伍的完整,而在那場災難來臨之前,他們突然接到了來自自己主神的命令,撤出了來諾特。如果不是事先得到了消息,他們沒有理由在即將勝利的時候這樣做。」
自然之神接著說道:「這種明顯違背諸神決議的行為並沒有被當時的我們所注意,畢竟,多爾的那些部下本身擁有的實力並不強,他們離開與否對當時的戰爭已經無關緊要,而來自主神的命令無疑是一個充足的借口,即使諸神會議也無法剝奪一名主神對其屬神的支配權。然而——在他們離開之後的一小時,惡魔們的打擊降臨,所有位於中心戰場的神詆全部隕落,他們的信徒也全都消失,就連位於來諾特其他地區的諸神信徒也未能倖免,那可怕的災難幾乎毀滅了整個大陸,卻只有他們因為提前撤走而毫髮無傷。」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說明問題,事實上,同對於多爾的懷疑一樣,這也只是一個推測,更重要的證據還是來自於克拉文斯的信息。」傳遞信息的光團出現在艾裡歐斯的頭頂,向在場的諸神傳遞著自己早已和幽銀之火編造好的信息。
「正如你們大家所看到的,」在諸神消化了光團傳遞的消息後,自然諸神繼續說道:「有人在中心戰場附近設置了接應惡魔法術的坐標,這些坐標在惡魔們的打擊到來之時將其準確引向七處節點。如果不是這樣,完好的屏障將在第一時間把惡魔的力量傳給宇宙之心,那將導致整個來諾特的毀滅,宇宙之心也將受損,這無疑是惡魔們不想見到的,但魔域並不瞭解我們掌握的節點的準確位置,——只要相差半毫米,他們的打擊將引發宇宙之心的反應。」
諸神沉默著,他們無法否認這個事實,只有神詆們才知道早期那些落入天界之手的節點的位置,很顯然,除了那些亡靈,沒有人哪個神詆會這樣做。
「這進一步起了我的懷疑,但除了懷疑,我沒有任何其他的證據來我的看法,事實上,直到那個假冒的星空之神自動露出真面目以前,我同你們所有人一樣對此毫無把握。」
自然之神的目光投向那幾個站在講演台下的天使:「我必須感謝這些勇敢的天使們,他們對於自己行為的後果非常清楚,如果剛剛他們冒犯的是一位真正的神詆,那麼他們唯一的下場就是毫無保留地被毀滅,然而他們並沒有因此而退卻,為了維護諸神的安全,在我的勸說下,他們毫不猶豫地執行了我下達的命令。」
諸神中再次有人忍不住發出輕輕的驚歎,但無論是否顯露出來,幾乎所有的神詆全部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這些天使,在騰出手來之後,將全部被毀滅——諸神需要的是只知道服從的工具和奴隸,而不是有思想的生命,在諸神樂園這個諸神不能動用神力的地方,他們無法把安危交給一些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生物手中,哪怕這些生物對自己忠心耿耿。
「我們現在怎麼辦?」一名神詆問道:「是先與惡魔媾和,還是首先消滅那些混入我們內部的亡靈?」
到了這一刻,幾乎沒有人再想同惡魔們戰鬥下去,那些亡靈的出現讓諸神再也無心繼續這場戰爭,他們也相信,惡魔同樣不會把這場戰爭進行下去——即使擁有了宇宙之心,諸神依然有著足夠的力量與深淵魔域對抗,就算惡魔們最後依靠神器的力量取得勝利,與神詆們交戰帶來的損失也足以令他們得不償失;而如果他們妄想憑借宇宙之心完全消滅諸神的話,就算他們能夠做到這一點,諸神的反抗也將使魔域在那之後衰敗下去,從此一蹶不振。
神詆們並不擔心彼此之間的商議可能耽誤最佳的時機,為了協調眾多神詆的利益,諸神經常會在諸神樂園舉行一些多方面或者兩方面的會議,為避免因為這些商議而浪費大量的時間,遠古諸神聯手在這個封閉的空間使用了加快時光流逝的法術,這種已經失傳的法術使得樂園中的時間進度是外面的百倍,即使諸神在這裡商議上一年,對於外界也只是幾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