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模糊跳躍的星光,一股似有若無的清風,一滴晶瑩剔透,碩大無比的水珠,這是呈現在惡魔們面前的幾名神秘人變化之後的形態,而最後一名敵人,在幾名同伴變化的同時,彷彿空氣融為一體,消失在惡魔們的眼前。
不等對手從這種突兀的變化中醒悟過來,改變了形態的神秘人已經向對方發起了攻擊。剎那間,星光陡然暴漲成一片璀璨奪目的星空,幾十名惡魔全部被包裹在了裡面,耀眼的星辰之光照射著每個惡魔,迅速削弱著他們身上的魔法護罩,與此同時,和煦的清風拂過惡魔們的身體,在星光下如同春天的冰雪一樣消融的護罩在這似乎毫無威力的清風下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巨大的水滴在這時開始了自己的擴張,瞬息之間,已然變成了一片汪洋,那些在星光和微風下苦苦掙扎的惡魔頓時陷入了滔天的怒潮之中,巨大的水壓讓他們難以動彈,就在他們想出如何擺脫這樣的局面以前,那個隱藏起來的神秘人出出手了。
毫無徵兆地,一個正在準備魔法,企圖要掙脫束縛的魔王的頭突然離開了身體,剛被聚集起來的魔法能量隨即將他的身體炸得四分五裂,跟著,那些處在魔王周圍的惡魔紛紛步上了這名魔王的後塵,幾分鐘之內,所有的惡魔便被無形的敵人奪去了生命。
當最後一名惡魔的胸膛被刺穿之後,星光,水滴和輕風重新恢復了人形,那個隱形的神秘人也重新出現在自己夥伴的身邊,隨後,塔特維斯和他的這些神秘而強大的手下消失在空氣中。
星界的某處空間,幽銀之火和他的夥伴們懸浮在虛無之中,在他們的中間,表情木然的塔特維斯靜靜地站立著,好像一顆沒有感覺的植物。
「他已經沒用了。」幽銀之火說道,一道星光隨即從維拉的手中發出,圓弧狀的星光利刃旋轉著斬下了塔特維斯的頭顱。
「做的不錯。」巫妖對自己的同伴說道:「你們所有人都做得不錯,現在,神詆和惡魔之間的仇恨無疑將會進一步加深——深淵魔域失去了一名第四層的魔王和大批的精英,包括那些舉行血海儀式的,這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損失,而天界則折損了大量的精銳部隊,更重要的是,血海的蔓延將會讓這些自詡為宇宙保護者的生物大費腦筋,他們在凡間的利益遠比惡魔要大,而且,和凡間相鄰的幾處空間都是諸神的領土,與他們的對手相比,神詆會最先受到血海的危害。」
「可我還是不明白,」多恩,現在的旅行之神,同時也是風的使者,微風之神,對自己的主人說道:「難道神魔之間不是宿仇嗎?他們的戰爭已經進行了很多次,無數的神詆和惡魔在戰爭之中隕落,就算沒有我們,神魔之間也絕對不會和解。」
幽銀之火看著這位僕人,隨著自己力量的增長,儘管後者也已經成為了一個神詆,加諸在其身上的誓言和法術卻越加牢固地束縛著對方,使之永遠對自己忠心不二。
「親愛的多恩,」巫妖說道:「我很失望,你仍然對於政治一無所知。」
看著略顯困惑的旅行之神,幽銀之火決定給這個僕人,同時也是給所有人解釋一下目前的形勢和自己今後的計劃。
「諸神和魔王,」幽銀之火對自己的夥伴們說道:「是這個宇宙最頂端的統治者,除了外界和冥界,我們目前知道的世界幾乎都處在這兩大種族的控制之下,他們就好像兩個巨人,同他們相比,其他的種族最多算作還沒有長大的嬰兒,如果只有他們其中的一方,那麼這個宇宙將只有一個主人,正是他們相互之間的掣肘使得別的種族有了在夾縫中生存的機會。」
「他們是如此的巨大,」巫妖環視著自己的僕人和盟友,滿意地看到他們並沒有因為自己略顯多餘的開場白而不耐,雖然有著種種手段來保證這些人的忠誠,幽銀之火依然喜歡用這樣的方式來證實,「以至於彼此之間很難在一次戰鬥中就消滅掉對方,那些對於其他種族來講足以使之滅絕上百次的損失在這些存在看來只是不傷筋骨的小意思,儘管惡魔在前幾次的戰爭中失利,但他們依然統治者這個宇宙中三成的已知世界。」
「事實上,無論神詆還是惡魔,都沒有想要在一次戰爭中就完全解決掉對手,這樣將會給自己帶來難以計算的損耗,甚至會讓別的種族趁勢壯大起來,而且,無論神魔,全都深知一件事情——只有在遇到魔鬼的時候,善良的人們才能夠想到神詆的存在,對於惡魔來說,情況同樣如此。」
「對於神魔來說,這場戰爭其實和前幾次的戰爭並沒有什麼兩樣,實際上,如果不是我們追殺生命女神的行動造成了第四層魔王的隕落,深淵魔域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開戰,畢竟,他們的實力還比不上神詆。」
「所以,如果沒有外力的話,這場戰爭將會像前幾次一樣,最後變為雙方利益重新調整的一場較量。」作為曾經的主教,維拉對於政治的瞭解絕不比幽銀之火差,「這一點在雙方在初期進行的戰鬥中便已經表現出來,在這一次之前,神魔雙方的真正力量,那些第四層以上的魔王和諸神都沒有出手,進行戰爭的只是這些人手下的信徒和附庸。」
「因此,為了讓雙方能夠真正地捲進戰爭,必須有足夠的外力推動。」作為野蠻人曾經的長者,冰風,偽裝與假象之神,同樣對於這些策略有著深刻的理解:「宇宙之心只是第一步,但顯然,雖然雙方都希望奪得這件寶物,彼此接近的實力令那些神詆和魔王抱有顧慮,並不敢主動加入戰鬥之中,雖然海特在您的命令下主動攻擊了惡魔,但那些普通的惡魔還不足以讓魔域憤怒,在這樣的情況下,塔特維斯就成為了第二步棋。」
「但我還是不明白,」偽裝與假象之神看著自己的主人:「您為什麼一定要挑起神魔之間真正的戰爭?我們現在的身份都是神詆,這種全面的戰爭對於我們並沒有太大的好處。」
「這場戰爭的好處超出了我們的想像。」幽銀之火平靜地回答道:「無論怎樣掩飾,我們都無法改變自己的本質,對於諸神來說,我們永遠都是另類的存在,一旦身份暴露,我們面臨的將是神詆們永無止盡的追殺,宇宙裡面將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巫妖停頓了一下,以便其他人也能夠理解這番話的意思:「只有我們真正掌握了足夠的力量,才能夠保護我們自己,可很明顯,我們幾乎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力量——戰神對我們有著不可磨滅的仇恨;火神對我編造的出身不屑一顧,這位號稱強大並且公正的神詆從來就是一名對出身和血統極為看重的人,遺憾的是,在諸神中和他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數;艾裡歐斯曾經是我們的盟友,但在生命女神垮台後,他已經失去了不少者;至於雷神卡諾,我們和他幾乎是陌生人。」
他看著自己的同伴們:「我們在諸神中幾乎找不到任何外援,相反,有相當部分的神詆對我們抱有排斥的態度,在這樣的形勢下,我們的壯大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可以令我們的力量變強的機會,就是戰爭。」
「我們也許會被當成炮灰,」冰風提醒著主人:「事實上,在戰爭的初期,一些人已經這樣做了,如果不是海特的指揮,我們的損失將難以計算,而就算這樣,在他按照你的吩咐親自動手消滅了一批惡魔後,依然受到了諸神的指責,他們認為他的行為打破了神魔之間的默契,很可能招致惡魔的反擊。」
「這正是我想要的。」幽銀之火明確地回答道:「一場僅僅是為了調整彼此利益的戰爭,一些人同樣會用來做排除異己的途徑,但一場全面戰爭則不同,在這樣關係到所有神詆切身利益,甚至生存的戰爭中,沒有誰會愚蠢到為私人的好惡同恩怨而拋棄大局,只有在這樣的戰爭中,我們才會有機會避免淪為別人的工具,更重要的是,我們將會有機會在戰爭裡擴充自己的實力。」
幽銀之火的解釋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同,但冰風似乎並不打算就此停止追問,他繼續說道:「請原諒我的冒昧,我認為,我們固然有可能在這場戰爭中有可能獲得機會,但同樣的,作為實力相對弱小的一方,我們也隨時可能會被那些強大的集團所吃掉。」偽裝與假象之神看著巫妖:「而且,您不覺得有些事情應該告訴我們嗎?比如宇宙之心,還有您捕獲並且控制塔特維斯的過程,以及,您是怎樣得到在深淵魔域也是幾乎絕跡的舉行血海儀式的方法的?」
這種近乎質問的話語對於一個僕人來說已經不只是冒昧,而是一種冒犯,但幽銀之火並沒有因此而發怒,他緊緊盯著眼前的冰風,突然輕輕笑了起來。
「我想您已經等待這一天很久了,」巫妖說道:「在失去對我行動的掌握之後,您就已經在策劃的這樣的機會——對於一個無法掌控的棋子,您是絕對不會允許他繼續存在的。」幽銀之火的眼中放射出奪目的紫色光芒:「我說的對嗎,親愛的卡倫?」
在幽銀之火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同時,冰風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不是說形象上發生了改變,而是在一瞬間,這個巫妖的氣質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說剛才的冰風像一個飽學而睿智的長者,那麼現在,這個長者已經變成了一個充滿了威嚴和霸氣的王者。
「你是怎麼發現的。」冰風問道,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揭穿自己的身份而感到驚慌。
「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幽銀之火並沒有回答對方的問話,「你的勇氣和智慧足以讓人歎為觀止,為了擺脫宇宙這個水塘,你千方百計地利用著天空落下的石頭,並且不惜犧牲自己的力量來為這塊石頭增加重量和速度,目的只是讓這塊石頭能夠最大限度地震盪整個死水塘,並且最大程度地激起浪花,以方便你的逃脫。」
「這些話,」冰風平靜地說道:「是我曾經對你說過的。」
「但那時的我並不相信,或者說,並不完全相信。」幽銀之火說道:「對一名深淵的魔王寄予信任,這是一件只要有半點頭腦的人都不會去做的事,尤其在你為了借我的手挑起神魔之間的戰爭,不惜把幾名第四層的魔王作為犧牲品的時候——我無法得知你會在什麼時候像捨棄那些魔王那樣把我丟掉。」
「所以,你拒絕出席諸神會議,而是以凡人法師的身份來到了中間界,企圖在這裡躲避我的探查,並且尋找機會到打探我的計劃。」冰風接過幽銀之火的話說道:「如果我料想的不錯,按照原來的計劃,當你在諸神那裡得到高位之後,你會製造機會令自己投靠到深淵一方,進而接近到我的身邊,以方便打探我的想法。」
「這是一個近乎愚蠢的計劃,」幽銀之火說道:「但正因為如此,你將很可能難以想到我會這樣做。就算是你發現了這計劃,如果我對你依然有用,你所做的最多也只是對我進行警告或者讓我吃點苦頭,而如果我對你來說已經可有可無,那麼當我這樣做的時候,毫無疑問,你將在第一時間毀滅一個企圖掙脫束縛的棋子,這也是我當時唯一能夠判斷你的態度的機會——我所有的行動幾乎都被你掌握,而你又擁有命運卷軸。」
「我很奇怪,」巫妖繼續說道:「事實上,在我進入那個山洞之前,你幾乎並不知道我的所作所為,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一點,可現在我能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在那時候干擾了你對我的監視,究竟是誰,或者什麼,能夠讓你失去對在我無法覺察的情況下加在我身上的法術的感應?」
「是命運卷軸,」冰風並沒有隱瞞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以為能夠在短時間內控制它,但事實上,當我的精神用於毀滅這卷軸的自主意識的時候,它的力量也在對我進行干擾。」
「而在你恢復感應的一刻,我正在進入那個山洞,在那裡,你所有的感覺全都被阻斷,直到我從山洞中出來,你卻發現,你已經掌握不了我的行蹤和動向,這使得你感到不安,你無法容忍一個失去控制的棋子,於是,你精心設計了這個陷阱,準備消滅我這個可能對你的計劃造成難以計算的影響的存在。」
「說得沒錯,」冰風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事實上,如果不是你找到我們來製造神魔間的仇恨,我可能要等上很長時間,但現在…」他的身形突然在星空中消失,接著,朦朧的星光,溫柔的清風,以及滔天的巨浪,在同一時刻向幽銀之火撲來,將巫妖的身體包裹在了其中。
不同力量的集合只維持了半秒鐘,隨後,維拉,多恩,以及朵倫絲,全都重新恢復了原狀,站在了幽銀之火的身後。
冰風的身影出現在巫妖的腳下,他的身體受到了嚴重的傷害:維拉的星光令他體內的能量嚴重失去平衡,四處亂竄的能量差點讓他炸成碎塊,多恩的輕風看似和煦,卻在短時間內融去他身體大部分的皮膚和肌肉,而朵倫絲——新的水神——的怒潮則將他所有的骨骼壓得粉碎。
「作為卡倫的一個意識碎片,」幽銀之火對趴在腳下的冰風說道:「比起你的本體,你仍然還有極多的欠缺。」他俯下身,看著冰風的眼睛:「知道你的錯誤在哪嗎?你在用話語拖延時間,以便讓多恩他們準備好對我偷襲,因為在本體不在的情形下,你沒有把握戰勝我,但你忽視了一件事,我也在用不斷地說著話。」
「這不可能。」冰風無法接受失敗的現實,儘管只是一塊意識碎片同宿主嫁接之後進行融合轉變的產物,他一向將自己視為和本體同樣的存在,他無法相信,已然受到自己控制的三個傀儡會在最後的時刻背叛自己。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喘息著向幽銀之火問道:「我已經掌握了他們。」
「你從來沒有控制過他們。」幽銀之火回答道:「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本體是一位天才,他竟然能夠模擬出永恆盟約的效果,讓我以為你和他們一樣發下了誓言,更了不起的是,他竟然能夠繞過永恆盟約的層層防禦,向著我的夥伴們施展心靈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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