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題,」幽銀之火想道:「戰神和愛耳洛絲之間似乎有了矛盾,而後者好像急於招攬自己,這說明,她目前迫切需要者。」來自假象之神的記憶並沒有與之相關的內容,長期以來全部精力放在獲得水神力量上的假象之神,對於天界之中最近一段時間的一些情況並不瞭解,巫妖無法從他的記憶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這麼說,同黑魔界的接觸,以及針對阿斯安特爾的陰謀,背後的主使並非是加拉格洛爾,而是另有其人,」幽銀之火繼續思考著:「天界的形勢似乎很微妙,看來諸神已經分成了不同的派系,而很顯然,那位莽撞的獵神正是屬於戰神一派的。」
「親愛的多爾,您似乎一點也不為將要到來的決鬥擔心。」愛耳洛絲那懾人心魂的聲音在她到來的同時響起:「能為我講講你的經歷嗎?要知道,作為老朋友,我很希望知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這裡是諸神樂園中的一個花園,在做出約定之後,為了避免有人做出有失公平事情,在決鬥開始之前,決鬥的雙方都必須待在諸神樂園中指定的區域,不得外出。
生命女神信手摘下一朵散發著芬芳清香的花朵,放在胸前把玩著,如同澄澈的天空一樣純潔空碧的眼睛看著面前的幽銀之火:「為什麼不說話呢?難道四神合體讓你的靈魂發生了如此巨大的改變,以至於你把最可以信賴的老朋友都忘記了嗎?」
幽銀之火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儘管獲得了神詆們擁有的神力之源和他們留下的知識,但除了假象之神,他並不具備其他神詆的記憶,而神力和四神合體的解釋雖然可以使得諸神相信他的身份,但當他遇到這些神詆以往的朋友時,那些缺失的記憶將成為他顯著的一條破綻。
事實上,對於這點,幽銀之火並非沒有考慮:假象之神和偽裝之神在諸神中幾乎沒有什麼朋友,他們狼籍的名聲讓所有神詆都不屑於與之交往,水神雖然被不少神詆所熟識,但在他宣稱以多爾為主體構成自身的前提下,完全可以借口關於水神的記憶已經喪失,而多爾,除了水神和星空之神,這個神詆幾乎從來不和任何神來往。但現在,巫妖發現,自己精心準備的這個身份忽然面臨著被揭穿的危險——他從來沒有想到,文學與釀酒之神居然和生命女神有著某種極為密切的關係。
「我想我們之間並不像您說的那樣親密,」在飛快的思考之後,幽銀之火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措辭——如果這位外貌聖潔的女神真像自己說的那樣與多爾關係密切的話,她絕對不會在後者失蹤數萬年後依然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更不會對自己的說法絲毫不加懷疑,「尊貴的愛耳洛絲陛下,我希望您能夠用您,而不是你來稱呼我。」
愛耳洛絲似乎有些驚訝,她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幽銀之火:「親愛的多爾…」
幽銀之火在她說出下面的話之前搶先說道:「很抱歉,尊敬的陛下,您知道,我現在幾乎沒有任何盟友,而諾威斯肯定會找到幫手,所以,我必須去為決鬥進行準備。」他向生命女神行了一個神詆間的禮節,然後轉身離開了花園。
「我已經離開加拉格洛爾了,」在幽銀之火將要離開的瞬間,愛耳洛絲突然說道:「在你離開之後,我終於意識到我需要的是什麼了。」她緩緩靠近巫妖:「我需要的不是一個強大的倚賴,而是一個能夠隨時為我去冒任何危險的人,就像凡間的那些深愛著女人的男人那樣。」她的眼睛深深凝視著幽銀之火的背影:「我們仍然有機會,是嗎?」
幽銀之火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無論是在宗教的典籍中,還是在外界的傳說裡,生命女神都是美麗聖潔的化身,她仁慈,溫和,善良,端莊,她具有世界上一切的美德,然而此刻,如果要給這位女神的行為下一個定義的話,那麼有一個詞語非常恰當:色誘。
儘管並不清楚多爾和愛耳洛絲從前的糾葛,巫妖依然很容易地推斷出一個大概:毫無疑問,文學與釀酒之神曾經對這位女神產生過某種超乎尋常的感情,而很顯然,這種感情並沒有被當時和戰神處於蜜月期的愛耳洛絲所接受,而現在,在同其他三位神詆進行合體,從而擁有了明顯超過從前的強大力量後,自己扮演的多爾成為了離開戰神,急於尋找新盟友的生命女神的目標。
「這也許可以利用,」幽銀之火想道,但他隨後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自然之神和你很親密,」巫妖說道:「和我相比,這位在現有諸神中活得最久的古老神詆無疑是更好的選擇,」他轉過身,看著離自己只有不到半米的女神的眼睛:「我想,對於我這樣一個身份還沒有被確認的存在來說,得罪這樣一個強大的神詆無疑是個不明智的做法。」
生命女神突然輕輕笑了起來,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幽銀之火:「親愛的多爾,你怎麼了?你難道以為,我會和艾裡歐斯,一位我從來都看作是兄長的神詆,有什麼超出友情的關係存在嗎?」
生命女神轉身向花園外走去,「我來這裡只是想告訴你,狩獵之神和戰神走得很近,事實上,他們已經成為了盟友,在決鬥中,戰神一定會為自己的盟友挑選最有力的助手的——諾威斯是個笨蛋,看不出你已經和從前不同,但加拉格洛爾絕對不是。」她把手中的鮮花隨手丟在地上,這本已同泥土失去聯繫的花朵再次生出了根系,深深地扎進泥土中,重新煥發了活力。
「不勝感激,」幽銀之火衝著生命女神正在遠去的身影說道:「我相信,當決鬥結束時,加拉格洛爾會很高興見到自己少了兩名盟友的。」
決鬥空間。
這裡其實是諸神樂園的一部分,也是這個空間中唯一允許動用武力的地方,在直徑近兩公里的巨大球體外圍,有著諸神聯手佈置的強大防護罩,哪怕是多個實力強大的神詆在裡面同時用全力攻擊也休想撼動這個護罩分毫,除非是決鬥結束,或者其中一方放棄,任何進入的神詆都將無法走出這個空間。
「在決鬥開始之前,我需要再次確定一下,」戰神站在球體的入口前,對準備參加決鬥的雙方鄭重地說道:「你們肯定自己要進行這場決鬥,而不是用其他辦法解決彼此的矛盾?」
「是的。」在幽銀之火回答之前,狩獵之神搶先答道:「我要用這卑鄙的騙子的血來洗刷他的罪行。」
幽銀之火對對方侮辱性的話語置若罔聞,他用自己的行動作出了回答:巫妖率先走進了決鬥空間。
事實上,這場決鬥早已在幽銀之火的預料之中,就算狩獵之神不主動挑釁,他也會設法讓對方同自己進行這樣一場戰鬥的——雖然身上的神力和諸神合體的解釋都極為合理,但除非有一個更好的機會證明自己,巫妖並不認為僅憑這些就可以讓眾多的神詆完全相信和接受他,而狩獵之神,便是製造這一機會的契機。
在接收的假象之神的記憶中,幽銀之火清楚地瞭解到偽裝之神和這位獵神矛盾的由來,簡單地說,那是一場三角戀情所導致的爭風吃醋,只不過,作為失敗者,偽裝之神采取了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段。而這一手段的結果,絕對不是象獵神對外宣稱的那樣,真相是,偽裝之神最終得到了叢林女神,這種結果讓諾威斯幾乎發瘋,他無法忍受妻子被另外一個神詆佔有,卻又無法離開深愛的叢林女神,這使得他瘋狂地憎恨一切和偽裝之神有關的事物,包括被認為是連同偽裝之神在內的四位神詆合體的幽銀之火。
巫妖可以百分之百地斷定,當獵神發現自己身上有著偽裝之神的神力和部分靈魂時,將會作出怎樣的舉動,而這樣的舉動正好使得自己有了一個絕好的機會:當自己因為對方的挑釁而提出決鬥的要求時,任何神詆都不會再為了自己的身份問題而糾纏不休,同時,所有人都會在潛意識中把決鬥與自己的身份確認聯繫起來,當自己在決鬥中獲勝時,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對自己提出異議。
這一切有一個先決條件:幽銀之火必須在決鬥中獲勝。
巫妖打量著獵神的那位助手,他很清楚,正如生命女神所說的,戰神已經發現自己同從前的文學與釀酒之神的不同,為了保住盟友,這位神詆必定會替諾威斯選擇以為強有力的神詆做助手,事實上,這位助手才是自己真正的對手。
「旅行之神海文斯,」獵神的助手主動做著自己我介紹:「和勇氣之神一樣,我也是一名新生的神,我的主神,偉大的加拉格洛爾陛下在一萬年前把我從一名法師變成了一個神詆。」
同宇宙間的其他生命一樣,諸神同樣也面臨著死亡,這種死亡並非是壽命的自然結束,而是外力的結果,當神詆被殺死之後,靈魂便會進入冥界,和那些普通生命一樣接受冥界的管轄。為了彌補這種損失,也是為了在同對手的爭鬥中保持自己的優勢,諸神默許了一些相對低等的生命在力量進入一定層次後成為自己的一員,最常見的就是那些侍奉諸神的天使,一些得到青睞的其他種族有時也能得到這種恩賜,比如說,勇氣之神安那卡羅斯和眼前的旅行之神,作為條件,在他們成神之後,必須在一段時間內將幫助自己的神詆當作主神並且為之服務。顯然,儘管只是一位新神,這位旅行之神有著足以讓戰神放心的能力,而且,對方在成神之前也是一位法師,這讓幽銀之火提高了警惕。
「我要重申一下決鬥的規則,」戰神的聲音傳進決鬥空間:「由於多爾陛下放棄了邀請助手,所以,他將獨自面對諾威斯和他的助手。本次決鬥沒有時間限制,除非一方承認失敗或者被毀滅,沒有人可以走出決鬥空間。」戰神揮了揮手,空間的入口隨之緩緩關閉:「你們可以開始了。」
入口終於完全關閉了,決鬥空間消失在諸神的眼前,除非入口再一次打開,沒有人可以知道裡面發生的事情。
幾乎在入口關閉的同時,憤怒的獵神首先發起了自己的攻擊,只是一瞬間,數不清的光矢從他的長弓之上飛出,射向對手,作為狩獵之神,諾威斯的弓箭曾經為他消滅了無數的敵人,今天他要用心愛的武器洗刷自己的恥辱。
在光矢接觸到身體的前一刻,幽銀之火手指突然幾乎不可察覺地輕輕擺動了數下,那蝗蟲一樣鋪天蓋地而來的箭雨,彷彿遇到岩石攔路的溪流一樣,從巫妖的兩側滑向了他的身後,接著,在獵神發起下一波攻擊之前,兩道閃電從天而降,落向諾威斯的頭頂。
這種程度的攻擊並不能夠傷害到狩獵之神,他的身上出現了一道無形的神力護罩,除了在護罩上激起一絲漣漪,閃電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
「你只有這點本事嗎?」獵神大聲嘲笑著對手,又一輪箭雨從長弓上發出,這次,所有的光矢在飛出之後便飛快地聚集起來,在接近幽銀之火以前匯聚成了一隻巨大的光箭,呼嘯著撲向了目標。
一個黑洞出現在幽銀之火的身前,那可以穿透任何防護力場,甚至能撕裂空間的光箭一頭撞進了黑洞之中,隨著黑洞的消失,光箭便如同沉入沼澤的石塊一般,頓時失去了蹤影。
又是兩道閃電擊中了獵神的護罩,這次的效果比上次好一些,但也僅僅是讓護罩稍微晃動了一下。
「你這個卑微的懦夫!」獵神大喊道:「離開了你那個滑稽的面具,你什麼也不是。」他大笑著,從背後取下了一隻真正的箭:「你該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諾威斯拉開弓,瞄準了幽銀之火。
四道比絲線還細的電光悄然出現在他的四肢上,下一刻,一陣麻痺感從四肢傳來,狩獵之神再也無法拿住自己的武器,他的弓箭地掉在了地上。
「卑鄙的傢伙,你對我作了什麼?」因為四肢無力而跌倒的獵神憤怒地瞪著對手,他很清楚,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了對方的陷阱,那看起來毫無威脅的閃電其實只是一個幌子,就在他因為對手攻勢的軟弱而大意時,真正的打擊已經不知不覺地降臨到了身上。
幽銀之火沒有理睬大聲叫罵的諾威斯,他的目光轉向一旁靜靜站著的海文斯,在剛才的戰鬥中,這位旅行之神並未動手。
「加拉格洛爾陛下果然沒有看錯,」海文斯絲毫沒有戰鬥的意思,他溫和地說道:「您果然擁有了勝過從前的強大力量,狩獵之神對您的挑戰真是愚蠢的行為。」
他做了一個手勢,因為他的話而憤怒不已,正準備開口責罵的諾威斯頓時失去了語言能力。
「加拉格洛爾陛下無疑與您為敵,」海文斯繼續說道:「他很樂意看到您這樣一位強大的存在成為諸神樂園的成員,他希望能夠和您保持更加密切的關係。」
幽銀之火完全明白了這位神詆的意思,這位被諾威斯視為助手的旅行之神,真正的使命並非幫助前者進行決鬥,而是代表他的主神來和自己談判——作為最強大的神詆,戰神對於力量的感覺極為敏銳,很顯然,在一開始他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層次,並且決定了對待自己的態度,如果沒有愚蠢的狩獵之神的干擾,加拉格洛爾可能早就提議接受自己作為諸神的一員了,而恐怕在獵神接受自己的決鬥要求的同時,在戰神的心中,就已經決定了拋棄狩獵之神,對自己進行拉攏。
「加拉格洛爾陛下希望我為他做些什麼?」幽銀之火不動聲色地問道:「據我所知,諾威斯也是戰神的盟友之一。」
「狩獵之神並非陛下的盟友,」海文斯飛快地說道:「他只是主動投靠戰神的神詆之一,在偉大的加拉格洛爾陛下的庇護下,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作為代價,他必須有為了戰神獻出一切的準備。」
幽銀之火點了點頭,他很瞭解這種關係,那些缺乏足夠力量的人總是喜歡選擇強者投靠,以為這樣就可以保證安全,並且實現自己的目的,但他們不知道,在他們選擇強者作為庇護傘的時候,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當那些強者需要時,他們會被毫不猶豫地犧牲掉。這種人,在他原來的世界中,通常被稱為炮灰或者棋子。
「而您不同,」海文斯接著說道:「作為一位強大的存在,您完全有資格得到加拉格洛爾陛下的尊重,偉大的戰神真誠地希望能夠成為您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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