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銀之火觀察著流動在自己靈魂之內的七股能量——幾乎全部力量都集中在靈魂,這是所有巫妖的共同特徵——這些能量並非各自佔據靈魂的一處,而是均勻地混雜在一起,除了靈魂的主人,沒有人可以分辨出它們之間的差異,在某種未知因素的作用下,這些能量按照一定的規律在靈魂內部運行著,源源不斷地為靈魂提供著動力。
經過仔細的觀察,巫妖認識到,這種運行是有週期的,每個週期之後,根中能量之間的差異便會變小一些,但這種變化極其緩慢,按照這樣的進度,大約一萬年之後,這些力量將完全變為同一性質。
這個時間對於幽銀之火來算不了什麼,但他無法等待這麼久:黑魔界隨時會發生自已預期中的變化,如果錯過了這個時機,他將很難再找到一個同樣好的復仇機會。
幽銀之火小心地將意識送入其中一股能量,希望能夠在它的內部進行探查,這種嘗試得到了成功,他的力量順利地進入了均勻散佈於靈魂之海的能量團中,在那裡,他得以近距離感受周圍無數能量微粒的運行狀況。
這無疑是項極為繁瑣而又枯燥的工作,巫妖不光要對同一時期每種能量的詳細情況進行觀察,分析和總結,以找到其中的共同點,而且要對同一種能量在週期中的不同階段進行比較,就算是最有耐心的法師也難以勝任這樣的工作,但對一個可以花費數十甚至上百年時間進行實驗的巫妖來說,這顯然並不是什麼難事。
無數次的研究和比較之後,幽銀之火的辛苦終於得到了回報,他發現,所有的能量團,無論屬於哪一種性質,在最微觀的本質上,都來自於原力。這種最原始,最純粹的能量以細小到無可再分的微粒形式存在著,它們以不同的結構,不同的數量,以及不同的運動組成了巫妖靈魂內七種不同的能量粒子,在七種能量的運行中,構成能量的原力在不停地發生改變,使全部的能量粒子逐漸趨向相同。
巫妖還發現,在這一過程中,起到主導作用的正是那替代了魔法寶石為自己提供能源也是——來自力量之源——的能量,這種能量像粘合劑一樣把所有不同的能量緊緊聚集在一起,又如同溶劑一樣把所有能量包含其中。在不停的變化中,它引導著其他能量向著同一方向發展,正是有了這股能量的存在,各種不同的能量才能夠在幽銀之火的靈魂中相安無事。
掌握了問題的關鍵,幽銀之火開始了自己初步的試探。他的意識再次進入那佔據主導地位的能量之中,嘗試著接管這些能量。結果出人意料地順利,這些能量順從地接受了他的指揮。接著,巫妖輕微地加快了這些能量的運行。這一步同樣沒有遇到任何困難,在這些能量的帶動之下,其餘能量的運行也加快了少許,這表明,在此刻,所有能量的運行已經全部處於幽銀之火的掌控之下,更重要的是,這並沒使他到任何不適。
這個結果讓他對自己的實驗增添了不少信心,下一步,在他意識的操縱之下,靈魂之海中能量的週期性運行逐步加快,在短短的時間內,運行週期已經縮短到了原來的三分之二,各種力量的轉化週期也隨之縮短。
幽銀之火耐心控制著這一切,他的意識猶如個經驗豐富的工匠一樣,熟練,自信而又細心地操縱著靈魂這台精密無比的儀器,一邊驗證著自己的設想,一邊觀察著靈魂的變化,以期盡早發現問題。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並非是多餘的。當運行週期縮短到原來的百分之五時,由於運轉過快,他的靈魂出現了一絲紊亂,幽銀之火意識到,這種運行已經到達了目前自己能夠承受的最高極限,他放慢了靈魂的運行,使之維持在原有週期的百分之六左右,在一段時間之後,他試探著撤回了意識的操控。
一切都像剛才一樣,沒有了意識操控的能量依然以同樣的週期運轉著,這個進度足以讓幽銀之火感到滿意,按照這種進程,六百年之後,所有的力量都將融為一體,他再也不必因為自身駁雜能量帶來的隱患而擔心。
幽銀之火並沒有就此離開靈魂之海,自從離開亡靈界以後,除了為療傷而不得不沉睡的一百年之外,他幾乎沒有長時間地進入過自己的靈魂。對於一個巫妖來講,將意識沉入靈魂並不只是為了減少消耗,更是一種修煉的手段,就像兩個咬合緊密的齒輪才能使一台機器以最高效率工作一樣,只有靈魂和意識的契合達到相當的高度,才能夠更好地為意識提供源源不斷的,從而得以使用眾多威力強勁的魔法。長期以來,儘管力量得到了持續的增長,幽銀之火在這方面的鍛煉卻嚴重地生疏了。
幽銀之火的意識徜徉靈魂之海中,感受著靈魂的波動,熟悉著靈魂海洋的每一處地方,這種暢快的感覺讓巫妖產生了少有的愉悅。
一個信息輕輕投入了他的靈魂,靈魂之海平靜的水面馬上蕩起了細微的波紋,幽銀之火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下一刻,他的意識退出了靈魂之海。
維拉如同標槍一樣筆直地站在高台下,臉上的神情既興奮又緊張。
過去的一百年裡,憑藉著身為多爾主教時練就的出色謀略以及超群的戰鬥力,維拉輕易地在眾多年輕天使中脫穎而出,成為最優秀的戰鬥天使之一。在剛剛結束的,討伐某個企圖侵犯水神領地的惡魔的戰鬥中,她率領自部下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衝進了對手的老巢,親手消滅了那個連很多年長天使也無法戰勝的大惡魔,從而扭轉了戰局。這樣的功績甚至驚動了神詆,就在今天,哈維斯將親自給她和另外一些同樣功勳卓著的信徒降下賞賜,在那之後,他們將成為神詆的衛士,這是所有信徒夢寐以求的無上榮耀。
但維拉並不在乎這個,她感到的只有解脫。
在五百多年的時間裡,她被牢牢地困在了這個天使的軀殼裡,就連她的靈魂也只能蜷縮在一個包裹著神聖之力的外殼下,這種感覺,以及會被揭穿身份的擔心,讓她的精神處於高度的緊張之中。她友善地對待每一個同伴,但她不相信任何人,她費勁心機地表現自己,卻又不能讓人懷疑自己的驟然變化,這種令人窒息的生活幾乎讓人發瘋。
這些年來,維拉處心積慮地打探有關水神的消息,然而幾萬年來,這位神詆從來沒有露過面,就連幾位長老也只能從神諭中得到指令,而出於對神詆的忠誠,所有的長老,包括撒多,從來不會對任何人提起關於哈維斯的事情,維拉甚至無法確定這位神詆是否存在。今天,再過一會,這個神秘的水神就會在眾人面前現身,到那時,不論這個神詆是真是假,她都將完成自己的使命,再也不必提心吊膽地生活了。
一個蘊含無比威嚴的意志降臨在每一個人身邊,在這至高無上的意識面前,所有的信徒都跪倒在地,用自己最虔誠的態度禱告著,頌揚著神的仁慈與榮光。
空氣中這時出現了水紋一樣的波動,接著,一個全身包裹在聖潔光芒之中的高大身影出現在高台上。
「榮耀歸於吾神!」信徒們高聲喊著,表達著對於神詆的狂熱的愛,卻沒有任何人敢於抬起頭直視高台上的身影。
「我的子民們!」哈維斯的聲音如同雷霆一樣,直接在每個人的心頭響起:「我必將賜福於你們。」一陣白色的光雨隨著他的話語從空中輕輕飄落,隨後融入每個接觸到的信徒體內,所有受到光雨滋潤的信徒,無不感覺到了身體充盈著的力量,這是來自神的力量,人們的心中充滿了喜悅與滿足,信徒們高聲頌唱著神詆的名字,感謝神詆賜予的祝福。
「戰鬥天使愛達。」哈維斯的話語直接傳到了維拉的靈魂之中,亡靈的天性讓她對話語中蘊含的神聖力量極為厭惡,儘管這力量並不能夠傷害她。她恭順地跪伏在地上,用莊重而恭敬的語氣回答著:「我的主人,您的奴僕等待您的吩咐。」
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緩緩托起,升到了比其他人高,但又遠遠低於高台上的水神的位置。
「你的忠誠,勇敢和功績為你贏得了獎賞,」一道白光隨著水神的話語從天而降,籠罩了維拉的身體,哈維斯接著說道:「你將成為我的衛士,無論任何時候,你的忠誠不變,我對你的祝福便永遠不變。」
當白光消失的時候,維拉的身上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這是被神賜予某種力量的表現,對於一個信徒來說,這是最高的獎賞,只有那些虔誠無比,而且有著重要功績的人才配擁有這樣的賞賜。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我願意為您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和靈魂!」維拉的眼中含著淚花,卻掩飾不住那狂熱的光芒,她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神詆,兩個光球出現在她的面前。
——一個飛向哈維斯,另一個飛向下面跪拜的人群。
一股無形的力量出現在高台前,那襲向哈維斯的光球,如同泡沫一樣,在一剎那間破裂了,隨後失去了所有的痕跡,但與此同時,另一個光球準確地落在了人群中,毫無防備的信徒轉瞬間便被其中爆發的能量所吞噬。
神的憤怒在下一刻降臨,只是一瞬間,整個空間彷彿被凝固了起來,所有的事物,無論是陷入混亂的信徒,還是懸浮在空中的維拉,甚至正在擴散的光球,全都變得靜止不動,時間似乎已經停止了運行,天地萬物全都陷入了停頓。
這才是神域真正的力量,在這裡,它的主人可以主宰一切,沒有人可以在這裡戰勝他。
那圍繞著哈維斯的白色聖光此時變得仿如實質,熾烈的光芒讓高台附近上百米內變成了光的世界,在這一刻,水神的怒火如同洶湧的海潮席捲著一切。
哈維斯不準備就這樣毀滅維拉,他相信,這個膽敢襲擊自己,並且造成信徒大量傷亡的叛徒一定有著幕後主使者,他可以感覺到,剛才攻擊真正的對象並不是自己,而是下面那些信徒,為了避免信徒受到傷害,他動用了百分之一的力量去阻止那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光球,這樣的力量足以摧毀一座城市,卻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這顯然不是那可恥的背叛者所能夠擁有的力量。
然而就在水神用神力把維拉牢牢束縛住,然後拉到自己面前,準備好好審問這個褻瀆者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維拉絲毫不為自己將要面臨的命運感到惶恐,她看著飛快接近的包裹著水神的光團,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甜美異常的微笑,然後,她的身體突然爆炸開來。
身體和靈魂究竟可以容納多少能量,這是一個很難統計的數字,因為每個種族,每個個體,甚至同一個體的不同狀態都有巨大差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如果把組成身體的全部物質,以及靈魂之中包含的能量,全部在瞬間以能量的形式爆發出來的話,就算是一個狗頭人也足以讓一個大惡魔永遠消失,而當這身體和靈魂的主人換成是一個戰鬥天使時,這樣的爆發就連神詆也不得不感到忌憚。
哈維斯在自己周圍布設下一道無形力場,將咆哮著撲過來的能量狂潮擋在外面,又利用自己掌握的空間力量將之逐漸湮滅,以免對神域造成傷害,同時操縱著神域的空間,試圖禁錮自己感到的那躲藏在天使外殼中的邪惡靈魂。
但他失敗了。
在爆炸發生的同時,在神力的禁錮還沒有完成之前,那個靈魂消失了,哈維斯再也無法找到對方的任何蹤跡。
「我還是喜歡這副身體,」維拉活動著自己久違的身體,享受著放鬆的感覺,對幽銀之火說道:「我的表現怎麼樣,你認為哈維斯會上鉤嗎?」
巫妖無視於眼前那美妙身段展現出來的種種迷人姿勢,一面在一張卷軸上刻畫著晦澀難懂的符號,一面回答著盟友的問話:「他會的,神詆的威嚴不容冒犯,在眾多信徒的面前被襲擊,又讓數以百計的信徒在自己眼前喪命,這是對一位神詆最大的挑釁,如果退縮,哈維斯將永遠失去信徒們的信任和諸神的尊重。」
幽銀之火把完成的卷軸放在一邊,又拿起了另一張卷軸:「而且,那不是真正的哈維斯,我可以感覺到這一點,儘管水神之都已經承認了他的統治,但他對那裡的掌控還很生疏,顯然,他控制那裡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千年。」
巫妖終於完成了所有卷軸的製作,他把那些卷軸小心地擺放到一起,然後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盟友:「很明顯,這是一個冒名頂替者,他害怕被人發現真相,所以從來不在別人面前出現,只是到了現在,他認為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水神的力量,才第一次露面。他之所以要挑選一批年輕的天使做護衛,也並非如他自己說的為了獎賞你們的功績,而是因為你們並不熟悉原來的水神,不會對他產生懷疑。」
「所以,當遭受襲擊時,他會很心虛,會急於用行動來證實自己是真正的水神,為了自己的威嚴,為了免受懷疑,他會不惜一切地想要抓到我。」維拉完全明白了幽銀之火的意思:「但他真的會離開神域嗎?」
「這件事對於所有的神詆來說都是一個恥辱,如果無法在最短時間將它解決,從而使得這件事情在諸神之間流傳開的話,他將永遠被諸神所嘲笑,無論他以前是哪一名神詆,這都是無法接受的。」幽銀之火自信地說道:「你通過永恆盟約在他面前展現的力量,以及在最後關頭借助盟約力量被召喚到這裡的事實,都將讓他過高地估計你的實力,而他一定會認為你的背後還有其他人存在,除非他親自出馬,沒有人可以對付得了你和你的主使者。
「但他也許會因此而害怕,從此不再離開神域。」維拉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他在得到水神的力量後依然不敢顯露真面目,這說明他原來在天界的力量並不強,而他本身也並非一個多麼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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