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揚在這棟小樓裡一住就是三天,三天裡只有晉秘書長來了兩次。
第一次是在第二天上午過來了一下,見面以後,兩人就在二樓的小客廳裡坐了下來。
晉秘書長四下隨意的看了看,邊看還邊關心的問尹揚:「尹揚同志,在這裡住的還習慣吧?有沒有缺什麼?如果有什麼需要的你就交待小楊去幫你準備,不要客氣!到了省委就是到了我們每一個同志自己的家裡。」
尹揚笑了一下,說:「謝謝省委領導,謝謝晉秘書長的關心!我在這裡住的很好。」
晉秘書長也牽動嘴角笑了一下,他左手下意識的輕輕地敲著沙發的扶手,因為是皮質的材料,所以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但這個動作卻顯示出了聶秘書長心裡正在做某種思考。
坐在近處的尹揚自然也發現了晉秘書長的這個細小的動作,他默不作聲,安靜和耐心地等待著晉秘書長下面的話,估計那才是晉秘書長這次談話的重點內容,也是自己關心的內容。
但經過一分多鐘的等待,晉秘書長卻站了起來,露出了要離開的跡象。
他對尹揚說:「尹揚同志,是這樣的,省委鞏書記和柬省長去古川了,這段時間你就先在這裡住著,有什麼事情你可以找我,我會在省委值班。」
尹揚愕然。
晉秘書長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尹揚。似乎有點心動,他想起了那個在商業廳和上次在西川時見到地那個朝氣蓬勃,充滿感情的尹揚,才半年多時間。這個充滿靈動和熱情的幹部經歷了多少風雨和巨大的壓力,才會變地如此憔悴和沉默。
晉秘書長想就不由地轉過身來,伸出了自己的手。再一次用力的握了握尹揚地手,他用的勁很明顯,似乎是想通過這種用力的握手給予尹揚某種力量:「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尹揚同志,安心在這裡住著,省委很快就會找你談話,另外給你一個我個人的建議,那就是靜」晉秘書長最後一句話的聲音低了下去。但卻吐字非常清楚。
尹揚站在小樓的門口望著晉秘書長慢慢走遠,他在這夏天濃郁的樹蔭中突然感覺自己有點迷失了。
晚上,尹揚吃過晚飯以後。就坐在電視機前準時收看新聞聯播,省台新聞播放地第一則新聞按照習慣,那就是省委領導的動向:「今天上午,省委書記鞏年波、省委副書記。省長柬厚春等省委領導到我省西南各縣市檢查工作。
西川市委,市政府在市委書記凡一夫的帶領下,向省委領導做了工作匯報,並就西川市今年組織和經濟建設等方面工作計劃,重點做了報告,報告指出,西川市將緊緊圍繞黨中央和國務院提出地開發大西北的重要指示,抓住歷史機遇。利用兩條高速公路從本市穿境而過的有利地勢。大力發展旅遊、製造和商務服務等……
尹揚無數次地想把手伸向自己的電話,但晉秘書長臨走時地那個「靜」字。卻不斷的在提醒他不要主動打這個電話,到了後來,他甚至自己都被這種揮之不去的衝動弄的有點焦慮起來,乾脆關掉了手機。
尹揚現在只有一個強烈的希望,那就是盼望晉秘書長盡快給自己帶來進一步的消息,但第二天晉秘書長沒有來。
第三天直到中午午休完了晉秘書長也不見蹤影。
尹揚已經有點坐立不安了,他一開始是在房間裡不斷的站起坐下,或來回走動,後來隨著時間的一點點過去,他乾脆下到了樓下地院子裡,在院子裡似乎是看花弄景,但其實卻是想放緩自己地心情。
聶秘書長在整個下午還是沒有來。
尹揚吃晚飯的時候,跟小楊說了句自己不餓,讓小楊自己吃,然後就回到房間裡,把門緊緊地關上,衣服也沒有脫,上床蒙頭就睡。
但他地眼睛就算用被子蒙著,卻也在被子下面倔強的睜開著。
在他強迫自己努力平靜下來的時候,房門被人輕輕地敲響了。
尹揚掀開了自己頭上的被子,他以為是小楊不放心自己沒有吃晚飯,給自己送上來來了,所以他就隔著門說了句:「小楊,我不餓,你自己吃吧!等下如果我想吃我再叫你。」
但敲門的聲音卻還是又響了幾下,尹揚感覺不對勁了,小楊是個聽話和有禮貌的姑娘,也很善解人意,她是不會這樣不出聲的一直敲門的。
尹揚從床上起來了,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外面站著是自己等了兩天的晉秘書長,尹揚一時反而愣了一下。
晉秘書長沉著臉:「怎麼,住兩天飯都不想吃了?」
尹揚趕緊把身子讓了讓,說:「晉秘書長,你請進,請進!」
晉秘書長鼻子輕輕哼了一聲,走了進來。在尹揚的房間裡,他沒有客套,自己走到了房間裡對著門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晉秘書長淡淡地說:「說吧,為什麼不吃飯?是不是有情緒了啊?」
尹揚望了一眼晉秘書長,把面前的那包自己讓小楊買來給自己解悶的煙往晉秘書長那邊推了推。
晉秘書長看了看尹揚,伸手從煙盒裡抽出了一支煙,這晉秘書長喜歡抽煙倒是在省委出了名的,據說他曾經為了國務院要的一份稿子,就帶著辦公廳的同志去一個去省委定點的專門組織材料和寫稿的地方趕稿,結果到了晚上兩點多的時候,晉秘書長硬是一個人把自己那個房間的智能火災警報器,給用香煙給熏響了。
潑頭灑下的水霧不僅把晉秘書長給澆了個裡外透,而且把大家忙了一天的初稿和材料也給毀了。
這也成了省委裡晉秘書長的一個笑話。
晉秘書長拿起了尹揚的香煙看了一眼,然後又放到鼻子下嗅了一下,說:「尹揚同志也喜歡抽煙?平時抽這個?」
尹揚有點搖了搖頭,說:「對香煙我沒有什麼愛好,這是我昨天讓小楊幫我去買來的,抽著解悶。」
「噢!」晉秘書長點了點頭說:「這是特供的香煙,市面上一般是買不到的。另外就是以後如果悶了可以看看書,或想想自己以前的工作,總結一下可以總結的地方,這樣才可以進步嘛!你說對不對?尹揚同志。」
尹揚一聽就有點急了:「什麼?晉秘書長,你的意思是還讓我在這裡繼續住下去?」
晉秘書長望著尹揚不說話,臉上的表情很淡然,但卻透露出一股子嚴肅,在他的這種無形的壓力下,尹揚雙手握的很緊,但持續了不到兩分鐘,他頹然的坐回了沙發,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將腦袋深深地埋了進去。
晉秘書長沒有說話,他安靜地看著尹揚。
過了一陣子,尹揚抬起了頭,問:「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出去?」
晉秘書長說:「你隨時都可以出去,沒有人限制你的自由。」晉秘書長表情很認真,但他隨即又換了種淡淡地口氣說:「但我個人建議你還是在這裡靜一靜,你也需要點時間和空間靜一靜,這對你對工作都有好處。」
尹揚不是笨人,也不是沒有耐心地人,他聽的懂話。
尹揚默默地點了點頭。
晉秘書長說:「那我就先走了,有空我再來看你。」說完晉秘書長就站起身來。
尹揚也勉強的站了起來,準備送送晉秘書長。
晉秘書長卻謝絕了尹揚相送,他說:「尹揚同志,我帶了幾本書來,放在了樓下。等下我會叫小楊幫你送上來。」頓了頓,晉秘書長又說:「心靜自然涼,只有心靜下來了,你才會發現很多你以前看不到的東西,或是被你忽略了的東西,珍惜這次安靜的機會吧,如果你正確對待,我相信你會慶幸自己有了這麼一次可以讓自己靜下來的機會的。」
尹揚默默地點了下頭。
晉秘書長拍了拍尹揚的肩膀,又握了下手,轉身下樓去了,在樓梯拐彎處,他望見尹揚還是沒有回房間,晉秘書長突然說了句:「以後買煙,和服務員說清楚要買什麼煙,不過我看你也沒有啥愛好,你就和我一樣,抽紅葉得了,十塊一包。」說完,也不等尹揚回答,他就消失在樓梯處,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