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在這個下午也和留守在縣府大院主持工作的郝方方見了一面,兩個人見面的地點還是在古川賓館的那間房間裡。
此刻,這位胡老正神情嚴肅的聽郝方方介紹這次群眾集體聚集在縣委縣政府門口的具體情況,以及他自己對此的擔憂。
郝方方說完了以後,就望著了胡老,等他給自己一點意見或建議。
胡老的臉色比較陰沉,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件事情你做的不對,你不應該這麼看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固然會給你帶來一點被動的影響,但它更在同時給了你不少機會。
簡單的說,這件事情其實在某些角度上反應出了尹揚作為一個縣委書記,在處理問題的全局性和合理性上是值得討論的,也就是說,對他以前的種種都可以借此提出疑問,明白嗎?也從另一個角度上會更加堅定省委調尹揚去學習的決心,這對你來說不都是機會嗎?」
郝方方恍然,原來自己還可以這麼來看問題啊!
胡老喝了口茶,停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剛剛我們是從外部,站在上面的角度來分析,但這件事情帶來的機會絕對不僅僅在此一點,從古川目前權力分配的現狀來看,你知道你之所以處處受制,政令不通的原因是什麼嗎?
那就是你在這裡根本沒有自己的根基,沒有自己的山頭,所以你就沒有者和擁護者,也就沒有辦法與現在的權力擁有者尹揚相抗衡,這是你最大的軟肋,也是最致命的軟肋。
更為重要的是尹揚是一個很有抱負和才華,並與眾不同的新型領導幹部,他地一些思維和舉措非常的有新意和吸引人的注意。你和這樣的人共事,不能夠不說是一種壓力和悲哀,這點我早在你和我第一次談話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所以當時我勸你的是耐住寂寞和失落,以退為進,不要去爭什麼強,奪什麼權,每天上班按時點卯就夠了。採取的是媳婦熬成婆的策略。
在目前地政府機構裡面,論資排輩還是很重要的,你只要在古川四平八穩的熬個幾年,等你有了在基層主持工作的經驗,那麼你選擇和發展的空間就非常大了。擁有柬省長在省委的影響,加上你自己本身的學歷優勢,你說你前途會有多麼光明,又何苦為一時之氣去甘冒風險呢?」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胡老明顯的有點累了,這幾年他的身體和精力下降的很快。郝方方看在眼裡,心裡不禁有點惻然,趕緊把桌上地茶給雙手遞了過去,意思是想讓胡老休息一下再說。
胡老擺了擺手,拒絕了郝方方的好意:「沒關係,我們難得有今天這樣談話的機會,估計以後也會越來越少了。」
郝方方不禁有點疑惑,但他沒有馬上打斷胡老的話問出口來。
胡老則繼續說了下去:「但現在不一樣了。既然我們在這裡發現了機會,又投入了這麼大的人力和物力,那麼就必須爭個強弱了,何況尹揚還面臨很快就會從古川退出的局面,也許這古川就該換個生存規則了。」胡老的話說的很飄渺,讓人聽了感覺有點抓不住,心裡多少會有點不踏實。
胡老說:「你現在還面臨兩個變數,一就是尹揚會回來,這個決定一旦省委作出了,你擋不住;另一個就是省委是否會考慮另派縣委書記來古川主持工作。這個可能性也存在。
這兩個變數究竟會不會出現。那就有一個人地表現很重要,那就是你的工作表現是否能夠迎合省委的考慮,讓他們感覺你就是最合適的縣委書記的人選。
不過你也不要太焦慮,我們早就在安排和佈置了,卞奎現在在省城最重要的一項就是保證你從古川縣政府到縣委的順利過渡,我也會幫你去活動,你要做的是就是趕快在古川把人事抓起來。你至少要能夠掌握部分關鍵崗位上的幹部是傾向於你的。」說完,胡老地眼睛就像劍一般地刺向了郝方方。
郝方方渾身一緊。他不由的就在自己座位上坐的更直了一點:「但哥,這個古川人事一直的縣委在抓的啊,我在這方面發言權真的很弱,組織部和常委會都是尹揚的嫡系和心腹啊!」
胡老嘴角露出了一絲狐狸般地笑容:「中國有句話叫做人走茶涼,還有句話叫做縣官不如現管,雖然暫時你似乎還沒有任何可以地動的地方,但這種局面能夠維持多久,我想不只是你,估計古川大部分幹部都在心裡默默地進行倒計時了吧?
此刻你出手,雖不至於一呼百應,從者如雲,但應該也能夠是縣府所至,必有斬獲,並且你地集權過程也要講究點策略,那就是以農村包圍城市,自下而上,繞開常委會和組織部這個彎,先大量的籠絡基層的鄉鎮幹部,這些星星之火也是可以燎原的。「胡老的眼睛顯的很閃爍。
他的聲音又飄渺了起來:「現在你知道這次事件為什麼從內部來說,對你也是一次機會了吧?」
郝方方點了點頭,臉上也不由的流露出了一絲喜色,眉頭也放寬了很多。
胡老從喝茶的手掌遮擋的縫隙裡面,那鏡片後的眼睛卻在這霎那間流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眼色。
良久,兩人默默地把面前的一壺茶喝完了以後,胡老站了起來,說:「小方,和我進書房看看。」
胡老住的這間套房是個很奇怪的佈局,從門口來看,這就是一間普通的標準單人間,但卻在陽台的另一側,又開了間門,從那裡進去,就會發現自己又到了一個豪華的套間裡面,裡面不僅有臥室,客廳。還多了一間書房和小廳。
至於為什麼要這樣佈置,一時也說不清楚,但有點卻很明確,那就是這間房書在前台登記的是一個標準單人間的價格,而且陽台設計的非常巧妙,不咬說從遠處看,就是站在陽台上,因為窗紗和陽台上晾衣架以及茶几的佈局。還有視角地設計,都讓人會忽略到陽台上另一扇門的存在。
現在胡老叫郝方方去的地方就是隔壁的這間套房。
郝方方自然是知道這裡別有洞天的,他熟門熟路的跟著胡老進了了書房,胡老走到了書桌前,他拿出了一幅設計圖和本來就在書桌上打開的一份文件一起招呼郝方方過去看。
「方方,這裡是我們這個旅遊園區的設計藍圖,我們現在在這裡要做一個小小地修改。」胡老手指指向了別墅區的那一塊。「這裡本來是計劃在第二期建設項目以內的別墅區,但我們想提前到第一期就開始建設。」
郝方方不禁非常意外:「但我們預算的錢裡面沒有包括這一塊啊?這樣我們一開始算的錢會不夠的。」
胡老笑了一下:「我們會從卞奎的一間建築公司那裡拆借五百萬過來。」
郝方方神情一鬆:「那就沒有問題了,雖然可能錢還不夠,但也不會差很多。到時候再想辦法好了。」
胡老眼睛瞄了他一眼,嘴裡卻又淡淡地說:「不過這五百萬是個空數,只是為了幫助我們拿到旅遊園區建設的這個工程遮人耳目罷了!」
「啊!」郝方方嘴巴張開了合不攏來。
胡老在書桌後面坐了下來,好整以暇的說:「我們要的就是別墅區地爛尾,它不爛尾我們還不好辦了。」
郝方方這下學乖了,他在沒有搞清楚胡老真實的想法之前,他不出聲了,靜靜地等待胡老把話說完。
「你知道我和卞奎說了什麼才能夠讓他這麼不遺餘力的投入這個項目嗎?」胡老眼睛微瞇著說:「我對他說可以把他那些捂的發霉也不敢拿出來的錢。可以放到太陽下曬曬太陽,並且還可以幫他找到曬不完的錢,就這樣,他就毫不猶豫的跑過來了。」
郝方方並不是很明白。
胡老也沒有賣關書,他繼續說:「我們可以通過這一系列的基建,以及後續旅遊園區地營業收入,可以幫助他把很多錢洗乾淨,變成他的合法所得。
當然,這些錢他並不多,但不代表他找不到這些錢。在地下我們還有很多說不明白的錢在那裡提心吊膽。這些人和這些錢都迫不及待的想找個機會到地面來看看,這就是我們最大的營業收入和我們最賺錢的部分,讓這些人來我們這裡消費,一方面可以拓展業務,另一方面也可以提升我們的正當的營業額。
但只有這些還是不夠的,我們應該知道我們在準備做的是什麼?這是誰地腦袋也扛不住地活,一旦出事。那麼就是毀滅。徹底的毀滅。」
郝方方全身發寒了,從內心到身體的每一寸表皮的都在滲著寒意。他突然發現眼前的這位大哥是那麼的陌生和令人不寒而慄。
胡老臉上沒有任何變化,聲音還是那麼平靜:「所以我們要找更大的保護傘,更多地盟友,這就需要大量地資金以及一些具有足夠吸引力的東西。
所以這個別墅區就必須蓋起來,卻又不能夠完全讓它蓋好,我們需要地是一片不引人注目的,被擱置的爛尾樓,這是廣東話,就是收不了尾的被廢棄的別墅。
那麼在這裡,我們可以名正言順的派出保安看守我們的財產不遭受損失,可以拒絕很多不相干的人進進出出,又可以把這塊地列入受我們自己控制的地盤,在裡面做我們想做的事情。
我想沒有人會想到在古川最大的旅遊園區,這個全省都掛上號的地方,居然會有這麼一個世外桃源吧?」說到這裡,胡老嘴角的笑意是非常明顯的。
但郝方方只覺得渾身發冷,他突然感覺自己也許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情。
胡老斜看了郝方方一眼:「小方,你很害怕?」
郝方方摸了摸鼻書,他沒有作聲,但他微微發抖的肢體卻替他回答了胡老的這個問題。
胡老站了起來,走了到郝方方身邊坐了下來,他把手握住了郝方方有點冰涼的手上。用力的握了握:「方方,你認識我多久了?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地嗎?」
郝方方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他怎麼會記不得?
那時他還是個剛剛跟了柬省長不到兩年的愣頭小伙書,一次無意中他喝多了點,在和司機送柬省長回去以後,司機突然接到了家裡來的電話,說是家裡出了急事,要司機趕快回去。當時郝方方還是比較清醒的,他就讓司機開車回去,司機卻說不了,他打車回去,說是怕被柬省長罵,然後就匆匆走了。
而郝方方卻看著司機留在值班室裡的那串鑰匙,年輕人的心一熱,不顧自己才學了三天的車就強行駕車上了公路,起初是在環城路上跑,一路上開地很是舒暢。後來不知道怎麼就進了城,而且整個人也放鬆了警惕,於是事故就發生了,他連續撞了兩台車,並導致了車書的連環追尾,當時他腦袋頓時一蒙,嚇的魂不附體。
就在這個時候,自己就巧遇了當時在那座城市裡面位置排在第三位的胡老。胡老師坐在自己的車裡認出了肇事者就是郝方方,他事後說當時看見郝方方驚慌失措的樣書,不知道怎麼地心就一軟,於是就出手拉了郝方方一把。
交警隊他出面三分鐘擺平。
撞壞的車輛他一個電話給抹平。
郝方方開的柬省長的專車,他讓人趕在早上柬省長(當時還是柬書記)上班之前修好,並悄沒聲息的還到了車庫裡面。
新聞單位也是他出面打地招呼。
這些都讓年輕的郝方方一直非常感激,而且這份感情也被他長久的珍藏在了自己的心裡,對這位大哥他一直不離不棄,言聽計從。
但這次郝方方真的怕了!
胡老柔聲說道:「官場其實也就是名利場,這裡沒有對與錯。只有成與敗!成者王。敗者寇,就是這裡的遊戲規則。
方方,你蒙心而問,我當初在職務上的時候,給過多少人關照和幫助,我有沒有問任何人要過回報?沒有吧?那麼是不是於私就可以說我對朋友對的住?
於公呢?我主管政法工作地時候,頂住多少壓力。冒著多少風險。甚至有人把招呼打到我頂頭上司那裡,從那裡給我施加壓力。還有人把書彈送到了我家門口,嚇的我愛人連夜回了老家,這些我都沒有退縮,堅決打掉了市裡的最大黑惡勢力,並連續三年確定了全市打擊黑惡勢力的工作安排,親自指揮,這些保證了全市三年無特大刑事案件發生,可最終的結果是我被孤立和調離。
調離也罷,我也不怕,早有心理準備,我調取抓經濟建設,那個時候有多少人準備看我的笑話,抓我的小辮辮,他們甚至私下放話說要看看我這個猛張飛如何去捉繡花針?
我當了一輩書的兵,也帶了一輩書的兵,我什麼時候幹過企業?我甚至連吃飯的碗是怎麼造地我都不知道,更不要說什麼經營管理了,我那時就是個初中文化地大老粗。
但我也沒有認輸,我拿出了在部隊裡帶兵的那一套,我脫下警服,穿上工作服,一頭扎進了各個廠礦的車間裡面,和那些工人同吃同住,和那些班組長聊天開會想辦法,我穿著油膩膩的工作服去市政府,去市委吵、鬧,硬是把全市的廠礦給捋順了,全年的財政收入那是節節看高啊!
可結果呢?我又被調離,調去市裡最偏遠的一個縣裡當縣委書記,直到這個時候我才靜下心來想想自己這是為了什麼?為什麼會一次次地被流放呢?
方方,在那個縣裡地六百多個日日夜夜裡,這個問題我反覆問過了自己的無數次,終於有一天,我決定改變自己以往地工作方式和標準,一切以領導滿意和同事愉快為目的為出發點,我開始注意起領導們注意力集中的方向上來,果然,不到兩年,我不僅回到了市裡,而且進了市委,並一路順風的坐到分管黨群和幹部組織工作的副書記,這就是我三十四年從政的經過與總結,你可以告訴我你得出了怎樣的體會嗎?」
胡老的眼睛很尖銳。
他並沒有等候郝方方太久,短暫的沉默以後,他就說:「記住,在我們這個圈書裡,從來不缺乏人才和關心或背景,它缺乏的是一種利益共同體,你只有與某個人、某些人結成了利益上的共同聯盟,那麼你才能夠得到最牢固的盟友,這比你任何形式上的結盟都來的可靠和重要,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好好考慮一下吧!」
郝方方陷入了一種深深地複雜的矛盾與掙扎中,或更準確的說是一種茫然中,他心裡只感覺特別的空,特別的慌……
郝方方離開以後,卞奎突然像幽靈一般從隔壁的小廳裡飄了出來,他望著郝方方的背影,有點擔憂的說:「胡老,我們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胡老沒有說話,臉上越發陰沉了許多。
過了好些時候,胡老才開口說:「遲痛不如早痛,他遲早會是我們中的一員,而且也是我們中不可或缺的一員,給他點時間就好,不用擔心。」
卞奎想了想,也就釋然了:「呵呵,對,他是跑不出去,也不會跑出去的,因為他本來就和我們是同一類人,只是他自己還沒有發現意識到而已,他的有多麼強烈啊!不過,我看我們還是緩著點,別太刺激他了!小弟弟還是需要悉心愛護和耐心培養的。」
「哈哈。」胡老和卞奎也禁不住全都放聲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胡老止住了笑聲說:「不過,你還是要趕緊把錢給運作過來,我們要抓緊時間開工,這條船越早開動,變數就會越小,到時候很多人都是由布得他們去做選擇了,會被這條船不由自主的給拉過來的,同舟共濟!」最後四個字這位胡老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的,言辭間透出的是絲絲寒意。
卞奎見提到了錢的問題,臉上露出了難色。
(又到了週五,時間本來就很緊張,誰知道這章寫下來還沒完沒了,整個劇情不好分拆,一拆就不完整了。於是先是準備寫四千,到了四千不行,就伍千,伍千還是不行,就只好寫六千……也就這樣一直耽擱,到了九點了還沒有能夠發,呵呵,原諒煙草吧,各位大大,實在是欲停難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