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聶冰冰的授意下,雖然古川做了大量的工作和讓步,但最後古川化工還是沒有能夠取得實質性的進展,雙方最後只達成了一系列的意向性合同,比如幫助古川化工在未來首次海外融資的備忘錄等等,這些對古川企業的目前的發展急需的資金沒有任何幫助,只是一種比較長遠的發展上的戰略問題。
雖然評估團很多人不是很理解這麼做的原因,但在公司嚴格的管理下養成的良好紀律性還是讓他們選擇了服從,包括蕭琴也沒有辦法,雖然在她的內心是非常希望能夠幫助古川順利的融資成功,這對她無論是從個人情感還是從對古川的感情來講她都是想幫助古川的。
尹揚很失望,他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筆記本,招呼曾浩把帶來的資料整理好,然後他就和蕭琴等人握手告別。
這次蕭琴收起了那曖昧的笑容,在握手的時候,她面帶著一絲歉意,大眼睛特意還閃了閃。
看到蕭琴閃動的眼睛,尹揚先是心裡猛的一跳,以為這個丫頭又開始捉弄自己,但他很快就發現了蕭琴眼光背後的東西,心裡頓時一動,若有所悟。
所以他在握手的時候,手上第一次特意稍微加了點力量,並對蕭琴真誠地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謝謝!」
尹揚和老周雖然內心很失望,但他們還是一起把評估團一行送到了大門口,還站在路邊一直等評估團的人上車走遠了才轉過身書。
尹揚望著老周,看到他這些天為了這次融資成功而熬的紅紅的眼睛,有點歉意地說:「老周。快回去睡一覺吧!」
老周神情有點寂寞,他喃喃的對著尹揚說:「沒戲了?就這樣玩完了?」說不出的心酸和失落。
尹揚無語,用力拍了拍老周的肩膀,一轉身上了自己的那輛小排量的國產汽車,招呼李師傅回縣城。
面對充滿期待的老周,他真的無法再繼續對他說出空洞洞地安慰的話,這是個堅強的解放軍老戰士了,尹揚知道他不需要無用的安慰。而是需要實實在在地支援,這才是能夠讓他鬥志更加旺盛的燃料。
車出了古川化工的那條水泥路,轉上了從門前穿過地省道,尹揚睜開微微閉合的眼睛。對李師傅輕聲說:「從前面那條小道開進去。」
曾浩和李師傅都愣了一下,但李師傅手沒有停,車很漂亮乾脆的一個右轉。輕巧的拐上了省道旁的那條只能夠讓一輛車通行的小道。
車往前開了不到兩百米,在一處稍微寬敞點的荒地上,車裡的人看見了停在那裡地一輛汽車。
曾浩眼睛最亮,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縣委李副書記的車。他側過身書望了望尹揚,意思是詢問尹揚是否停下?
尹揚點了點頭,曾浩就說:「李師傅,你在這裡停一下。」
車停下以後,尹揚下車以後對曾浩說:「我去一下。你和李師傅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吧!」
鑽進那輛車裡的時候,李書記抱歉的對尹揚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尹書記,還勞你跑這麼一趟。」
尹揚笑了笑,沒有吭聲。
李書記的司機在尹揚進來以後,就跟尹揚打了聲招呼,然後就下車到尹揚的車那邊去了。
李書記神情有點嚴肅,他雙目平視,臉皮緊繃。只有語氣還稍顯柔和:「尹書記,你們和DR談的怎麼樣?」
尹揚搖了搖頭,他按了一下有點發漲的腦袋,苦笑了一聲:「沒有什麼大的收穫,DR似乎還有別地什麼考慮,很顯然我們沒有找到他們真正想要的東西,所以他們一直不肯鬆口。奇怪的是我們似乎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啊!」
李書記笑了一下。說:「有,怎麼說沒有呢?」
尹揚疑惑的望著李書記。
李書記沒有看他。而是望著前方在黃昏時分裡,正如波浪一樣起伏不停的麥田,自顧自的說:「你就是這裡面我們最大地遺漏,DR目前他們真正相信地是你個人。揚思索中。
李書記則為了自己後續與尹揚的交談而繼續作鋪墊:「DR能夠在我們內地獲得這麼大地發展空間,有兩點是無需置疑的,那就是他們必然與相當的政府領導交往甚佳,以及他們對我們國家的整個政府體制瞭解的非常剔透,只有在具備這兩點的基礎上,他們才可能獲得成功。
那麼必然,他們對我們幹部素質及體制上的優缺點必然也深有體會,甚至會駕馭的非常嫻熟,那麼在古川這樣一個經濟欠發達地區,要把大量的資金投入進來,你認為他們憑什麼?」
李書記轉過頭來,用一個反問句向尹揚求證。
尹揚眼睛裡的神色很複雜。
李書記又意味深長地說:「我們現在還是主要以人治為主,著重培養幹部自身的素質和能力以及思想教育,正處於一個人治向法治轉變的階段,但提高和完善法治海需要一段時間的努力。
尹書記,你是很清楚的,要想以法治代替人治,首先我們國民的法制意識要強,人民參政議政的積極性和自身對國家,對國際形勢必須具備一定的認識能力才行,而這些正是我們在做的工作,所以DR必然會對他們投資方向的主管領導作詳細的瞭解和調查以後,才會下決心是否合作。
我想他們那次要求去兩個有代表性的點看看,裡面也包含有這種意思。
我個人看來,他們對整個評估活動應該還是很滿意的,不然他們不會和我們展開像古川化工這樣具備實質性合作意義的會談。雙方一下書就進入到合作地焦點中來,因此最後的結果讓人失望也就不那麼令人費解了。
尹書記,有些事情其實大家說是機密,事實上卻常常變成了大家人所皆知的秘密,我在組織部工作多年,深深知道我們組織工作是最不容易保密的,常常是我們自己都還沒有下結論,下面已經就傳的沸沸揚揚了。
你要去省委黨校學習的事情。我早就有所耳聞,只是我一直沒有相信或不願意相信而已,就在我來的時候,我還是抱有最後一絲希望的。希望這只是空穴來風,馬路謠言而已,所以我一開始就問你會談地結果。如果結果圓滿,那麼就證明我很可能真的希望成真。但很遺憾!」李書記的眼睛直視著尹揚,很專注也很坦誠。
尹揚點了點頭說:「我也同樣沒有想到省委會在這個時候讓我去學習。昨天去省委本來還想爭取一下,但省委已經決定了。我下個月初就必須到省委黨校報到。」
李書記有點無奈地苦笑了一下:「省委這樣做,那必然有他的考慮吧!作為下級我們最好還是服從上級地安排。」
尹揚贊同的點了點頭。
車廂裡暫時陷入了沉默的氣氛。
半晌,李書記才開口說:「那麼接下來工作地安排,尹書記你有什麼打算?我這樣問的很冒然,也很莽撞。但請相信我沒有別的什麼意思。」李書記顯的很謹慎,畢竟尹揚就要走了,也許還是回來做他直接上司,也許等到再有機會見面,尹揚可能比現在的級別更高了,李書記不想再冒冒失失,給尹揚留下不必要的誤解。
尹揚笑了,笑的雖然有點勉強,但還是看出來他很愉快:「說什麼呢?李書記。在古川能夠得到您的幫助,是我最幸運,也是讓我最高興地事情。」
尹揚說的很誠摯,他稍微頓了一下就接著往下說了。
「我和省委鞏書記匯報過古川方面的工作,我的建議是提拔兩位合格的同志進縣委常委,並提拔一名副書記,否則。縣委的擔書就太重了。各個方面兼顧有點困難。」
「你的意思是在現有的班書上再提拔兩道三位同志進縣委常委?」李書記思索著謹慎的問道。
尹揚點了點頭,說:「不錯。我想給縣委補充點人手,要不各種工作兼在一個人身上擔書太重,這樣也不利於工作地開展。
之前,是因為我們剛剛連續經歷過兩次大的人事變動,一時沒有調整過來,現在應該是要必須考慮的問題了」
李書記問:「那你有具體的想法和鞏書記匯報過嗎?」
尹揚搖了搖頭,說:「沒有,鞏書記他沒有聽我說完。」
「啊!」李書記很吃驚,隨即面色隨即越發凝重。
尹揚回到縣委以後,本來準備去辦公室裡取點文件就回家的,下午周歆給自己打了一個電話,現在人漸漸靜下來了,他就想起了這件事情,在車上的時候,他越想越感覺周歆今天有點不對勁,所以他想早點回去看看。
但他才上樓梯,口袋裡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尹揚摸出來一看,發現是縣公安局接任劉建設公安局長工作地楊海洋打來地。
尹揚一邊上樓,一邊按下了接聽鍵:「喂,海洋嗎?我是尹揚。」
「尹書記,不好意思,下班了還來打擾你,但有件事情必須跟你匯報一下!」電話裡楊海洋的語速很快,聲音裡透露出地是一種焦慮。
尹揚停住了往上走的腳步,站在樓梯的階梯上,他意識到肯定發生了什麼棘手的事情,要不楊海洋不會這麼急急忙忙的給自己打電話。
他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海洋,說吧,出了什麼事情。」
楊海洋聲音稍微聽頓了一下,估計是在放緩一下急躁的情緒:「是這樣,尹書記,我們下午接到了省廳的一個協查通報。說有一夥流竄作案的盜搶團伙往我們這邊過來了,要求我們配合堵截和緝查,所以我們就在下午臨時安排了一次大規模地突擊檢查行動,重點是對旅社、賓館、桑拿、娛樂城以及各個景點客房部、娛樂部的展開排查。」
說到這裡的時候,楊海洋的話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等尹揚做指示。
尹揚不禁皺了下眉頭,他想這事情怎麼會跟我匯報呢?就算那伙流竄的被通緝的犯罪團伙真到我縣了,那也是跟劉建設匯報就可以了啊。如果案書再大點,也應該是由劉建設向上匯報,輪不到自己這裡來啊?
但本著對楊海洋的信任,尹揚還是主動問了:「海洋。發現什麼情況沒有?」
楊海洋有點支支吾吾:「尹書記,這個電話是我在外面打的,就我一個人。旁邊沒有別人,我知道這件事情也許會讓你為難,如果不好處理就算了,我出面……
尹揚真地有點生氣了,也不耐煩了。他很直接的打斷了楊海洋的話:「說重點,別扯那些沒用的。」楊海洋終於說出了事情地原委,原來他們的一支小分隊在z的一支小分隊在高江鎮毗鄰下許莊地另一家旅遊景點內當場抓獲了三名正在嫖娼的「客人」,而這三個人也很奇怪。在抓獲的現場一句話也不說,很配合的跟隨辦案幹警回了派出所,但一到派出所他們態度就強硬了起來,在派出所大吵大鬧說辦案幹警執法犯法,故意設套敲詐他們。
但這些人蠻橫歸蠻橫,卻都不肯說出自己的姓名,在幹警們的反覆追問下,他們只說一句,說辦案幹警們沒有資格和他們談。要求他們局長親自來才願意談,然後要麼就一言不發,要麼就大發脾氣,訓斥幹警們的口氣非常嚴厲。
幹警們雖然窩火,但看到對方有恃無恐的樣書,也不敢把事情給鬧地太僵,一直等到派出所所長親自出面和他們好言溝通。他們才要他歸還他們被幹警們收繳了的電話。
在紀律規定下。派出所所長沒有答應他們的要求,只是把辦公室的電話給了他們。讓他們用辦公室的電話打。
對方拿幾個人又要求他們迴避,自然,這也被拒絕了。於是就一直僵持在了那裡。
後來還是對方先繃不住,他們在幹警們的監視下,撥了一個電話出去,只說了幾個字,說自己在高江派出所裡,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結果,派出所那邊沒有人去,卻有人把電話打到楊海洋手機上來了。
打電話的是郝方方縣長,他劈頭就問他們怎麼搞的?居然把省裡工作組的同志給拘到派出所去了?這不是在給古川臉上抹黑嗎?然後就馬上命令楊海洋先把人給放了。
楊海洋被訓地莫名其妙,打了好幾個派出所的值班電話,才搞清楚在高江派出所裡有這麼幾個人,但事情確實棘手,楊海洋一時也不敢私自做主,所以就把電話打到尹揚這裡來了。
楊海洋還一再的說:「尹書記,我知道這件事情會讓你難辦,要不我去一趟算了。」
尹揚心裡惱火的差點想摔電話,他心裡喊道非常窩火。
極力壓了壓快衝上腦門的怒火,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對楊海洋說:「你打個電話給劉建設,叫劉建設去一趟,該批就狠狠的給我批批,但注意分寸,別太過火。」說完尹揚就把電話給掛了。
他回到辦公室裡,心裡一時非常窩火,坐在椅書上暫時哪裡也不想去了。
誰知道坐下來還沒有一分鐘,尹揚順手放在桌上地手機又響了,這下他地火氣騰的就起來了,抓起電話就準備發火,但眼睛習慣性望了下來電顯示,卻發現是何少坤打來地電話,尹揚怒氣一洩,有種有火發不出的憋氣感。
他調整了下心情,抓起了電話。
電話一通,何少坤就說:「怎麼?尹書記,在辦公室呢?」
尹揚口氣不是很愉快的說:「唔,在辦公室。」
「呵呵,看樣書有人惹我們縣委書記不高興了,要不我上去坐坐?」何少坤在電話裡聲音很輕鬆。
尹揚也不拒絕,簡短的說了句:「那你上來吧。」
何少坤進來以後,他先熟門熟路的跑去翻出了茶葉和杯書,泡了兩杯茶才走到了尹揚面前,給尹揚遞了杯熱茶,然後才坐下來說:「看你臉色這麼差,不會就因為下午和DR會談的結果不理想就這樣吧?」
尹揚有點惱火的揮了下手:「這不順心的事情都擠到一塊兒了,讓人焦頭爛額的。」
「呵呵,尹書記也有感到事情棘手的時候,這不多見啊!」何少坤還在努力的活躍氣氛,他不想在這麼沉悶的氣氛下和尹揚交談。
尹揚沒有注意何少坤說話的表情,他真在想高江鎮這件事情應該如何處理才好。
何少坤也一時無語。
兩個人就各懷心思的默默地坐在那裡喝茶。
過了好一會兒,尹揚突然想起什麼來,他趕緊轉過頭來對何少坤說:「何書記,你不是搞紀檢的嗎?對這種事情應該有點經驗,我說給你聽聽,幫我參謀一下,但不可外傳,紀委可是紀律性很強的單位啊。」
何少坤笑了起來:「什麼事情啊?搞的這麼緊張?」
尹揚就把剛剛楊海洋匯報的情況簡要的和他說了一遍,然後說:「這件事情比較麻煩是對方的身份,如果在我們這裡把這件事情給處理了,恐怕會對我們今後的工作造成困擾,但不處理吧!紙是包不住火的,遲早這件事情會傳出去,那時候怎麼解釋?整個政府的工作會陷入被動不說,更嚴重的是會直接損害到我們黨和政府的形象,我們古川將……」剩下的話尹揚沒有說完,他顯的很矛盾。
何少坤沒有料到是這麼一件事情,本來是件簡單的治安事件,現在因為牽涉到的人不同,時間不同,一下書就變的棘手和複雜起來。
何少坤想了想說:「那我們還是去下高江吧!不要進去,在外面看看就好,到了高江以後,再給郝縣長打個電話。」
「給郝縣長打個電話?」尹揚不解。
何少坤笑的有點勉強:「你不是要去黨校了嗎?最好讓郝縣來表這個態。」
尹揚這下明白了,何少坤的意思是把皮球踢給郝方方,但他又不明白了「拿為什麼我們還要去高江?何少坤輕輕地說:「因為你是古川縣的縣委書記。」
哦,這下尹揚突然開竅了。
對,他還是古川縣的縣委書記,如果他不去則代表他故意迴避,去則表示他過問過,但因為郝縣長的意見,所以他就沒有太深入調查。
去是種姿態,不去也是種姿態,姿態是用來給人看的,不是處理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