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樑 第一部分 第七十章 鬥爭
    所有常委中只有分管黨群的李書記和紀委何書記沒有說話,李書記臉上波瀾不驚,沒有什麼變化,而何書記似乎是在沉思。

    尹揚一直耐心的在等這兩個自己最器重的人說話,但等了許久看他們還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終於忍不住說:「李書記,你的意見呢?」

    李書記抬頭看了尹揚一眼,搖了搖頭說:「我沒有什麼意見,因為這本來就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只是我們很多人把它想的太複雜了。

    這件事情的起因和焦點是什麼?不就是個毛巾廠的承包事情嗎?那麼追究下去也不過就是承包這間工廠的人,本來和縣政府說好了給雲龍水泥和古川化工做勞保用品的,結果我們突然變卦了,讓他們已經付出的代價落了空,因此生出了一股怨氣而已。

    所以我們只要把這股怨氣化解了,事情沒有了鬧的源頭,自然也就平息了。

    那麼我們發愁的是怎麼平息這股怨氣?我們已經和別人簽了合同,而且我們也確實需要這兩百萬的撥款,因此我們才犯了難。

    這裡我就想到了一個成語,叫做「一葉障目」。我們都只看到了雲龍水泥和古川化工,而忽略了其它的地方,比如現在正在我們這裡大量承包工程的各個施工隊、還有我們旅遊點的各個服務點需要的服裝,隨便哪一個都可以讓一個小小的私人企業吃個飽啊?

    另外我還要提醒一點,我們現在是市場經濟,不是計劃經濟了,各個企業都應該離開政府這個保姆了吧?所以這本來就是一場沒有道理的爭執,只是我們把它想複雜了。我真沒有什麼好說的。」

    尹揚深深的看了李書記一眼,隨後問大家還有沒有什麼其它地意見?

    常委們在聽了李書記的發言之後,大部分人都露出了笑意,交頭接耳了一番,都搖頭說沒有什麼意見了,李書記說的很精闢,一針見血,切中了問題的要害。

    只有郝方方悄悄注意到李書記和何少坤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何少坤還輕輕拉了一下本來準備說話的劉建設。

    尹揚看了大家一眼,說:「那好。就先這樣吧。明天趙縣你親自跑一趟縣毛巾廠,和那邊談談,瞭解一下有關的情況,必要時候可以幫助他們聯絡一下工程隊和旅遊點,到底做不做的了還是要看他們自己的能力。老領導這邊明天我親自去找他們解釋。」

    散會以後,尹揚回到了辦公室,他沒有回招待所,而是在那裡慢慢洗著茶杯。

    過了一會兒。曾浩敲門進來說李書記,何書記還有劉書記來了。

    尹揚笑了一下說,叫他們都進來吧!三個人悄悄走了進來,也不客氣,都自己主動找地方坐了下來。

    尹揚看了他們一眼,說:「就你們幾個啊?看樣子我又算錯了,多洗了幾個杯子!」

    「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

    尹揚沒有笑,淡淡的說了句:「別藏著掖著了,把剛剛開會地時候。不敢拿出來說地貓膩全拿出來說吧!別老堵在心裡,會憋壞的!」

    看到尹揚的表情和語氣,三個人不敢嬉笑了,李書記首先清了清嗓子說:「剛剛開會的時候,有些話不好明說。主要是怕有人故意歪曲意思,帶來不必要的矛盾和誤會。」

    尹揚沒有說話,他把剛剛泡好的茶水逐一的遞給了每個人。然後看了李書記一眼,示意他繼續說。

    李書記說:「剛剛會上說的那些是個開頭,劉書記提出來地那個問題我故意淡化和迴避了。原因有三。

    其一。尹書記不知道聽過一句話沒有,說的是尹書記精於生意算計。卻疏於人情世故,這句話流傳已久,範圍遍及全省各地。」說到這裡的時候,李書記特意看了一眼尹揚的臉色,看見沒有什麼異常,就繼續說:「我們可以看看,遍觀全省,我們古川似乎與外界毫無干係,無論是省裡,還是市裡,或者是臨近各縣市,均對我們持觀望態度,不來往,不摻合,也似乎不聞不問,任憑我們折騰。表面上似乎是給了我們極大的自由和權利,其實卻是因為我們坐在一個不知道什麼時侯,也不知道會不會爆炸的火藥桶上,他們遠遠的躲開了!這樣的情況下,我們處境是非常艱難險惡地。

    這點我們時刻都要有清醒的認識,也要善於利用和平衡這種局面。」

    聽著,聽著尹揚眉頭皺了起來,他的內心突然感到不安了,難道真的是這樣嗎?

    尹揚仔細想了一下,似乎真的就是李書記說地這種情況。

    李書記的話仍在繼續「……那麼這件事情的根源,就是因為很多人都認為你尹書記幹不長久,因此他們心裡一方面是不想觸了霉頭,免得自己在你似乎看的見的仕途生涯中非常冤枉地落了馬,另一方面又對你不以為然,陽奉陰違也好,心存隔閡也好,卻都有一個希望,就是盼著你早點離開,盼著古川早點回到他們熟悉和擅長地官場政治上去,只有在那裡他們才有發揮的空間,才有發展地前途。

    所以這次事情其實也是這些人推波助瀾的結果,想解決好並不是僅僅消除我在會上所說的那個源頭就可以的。

    其二,我想現在省裡和市裡,應該已經接到不少關於這件事情各種版本的報告,甚至還會有來自各個方面的檢舉信,告狀信也正在去省裡和市裡的路上。

    尹書記,不知道你和鞏書記還經常通話嗎?」

    李書記這句問話,驚的尹揚頓時冷汗直冒,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如果不是李書記今天突然這麼一問,自己還真沒有想起來,已經有將近二十多天沒有和鞏書記通過電話了,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到尹揚越來越難看,也越來越凝重的表情,李書記下了下決心,他決定用重棒幫助尹揚更加清醒地意識到危局,更是為了讓尹揚快速的成熟起來。

    他話沒有停頓:「其三,就是我們縣裡本身暗藏的矛盾。

    我們古川幾十年以來,因為各種原因。各種關係早已有了一個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網。連我們都不清楚到底誰與誰是什麼關係?我們年初通過人事改革拿下了多少幹部,觸動了多少人的利益,我們說得清楚嗎?那麼這些人真的就這麼無所作為了?

    不,他們一直都在等待,一直都在觀察,只是我們剛剛經歷了一場大的政治地震,整個古川原來的關係體系被我們打的個七零八碎,而尹書記你的威信也是在那次地震以後達到了一個非常高地高度。他們無力也不敢和你對抗。

    但我們不要忽視這張關係網自我修復地能力,和它蘊涵的能量,我一直在防備他們利用四年以後換屆選舉做文章,要知道,黨代會大部分黨員代表都是來自基層,來自這裡土生土長的人啊!這也恰好是我們影響最薄弱的地方,唯一慶幸的是我們還有四年的時間,當然是在我們不出意外的情況下。

    可我估計他們想要給我們製造一個意外了。要不這次也不會一下子動靜就這麼大。」

    劉建設皺了下眉頭說:「為什麼呢?他們為什麼想在這個時候就給我們製造意外了呢?這好像並不是什麼很好的機會啊!」

    李書記輕哼了一下,說:「因為他們等不及了!他們被尹書記給逼地有點慌張了!我們不是準備精簡人員、機構,還要修改對幹部的衡量標準嗎?這些讓他們不安,讓他們惶恐了。這就是原因。」

    何少坤也輕輕的說話了:「只是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會採取什麼樣的方式?

    不過剛剛李書記最開始說的三個原因,我們已經做了一些安排。首先人大的陳主任主持組織部工作多年,與縣裡多個離退休老幹部關係都非常好,在全縣幹部中威信很高,他已經和政協的許主席(前水泥廠黨委書記),正在逐一拜訪各位老幹部。我們相信。明天早上兩個大院的聲音就會低了下去,甚至會消失。

    會議上尹書記你又安排了趙縣。去妥善處理毛巾廠地事宜,這兩個風波的源頭我們是堵住了。

    但現在想消除影響,平息風波。我們必須還要處理三件事情,一件是我們派人要上去走動走動;另一件事情,就是郝縣長那邊要打好招呼;最後一件,就是要沉住氣,先不要那麼快的出面制止,我們要讓那些按耐不住的人主動跳出來,然後才好加以處理。」

    何少坤說到這裡,看到了尹揚眉頭皺了一下,似乎有點不快。心裡知道尹揚是因為什麼,便笑了笑說:「從來改革都是在鬥爭中不斷前進的,我們是在試圖打破舊有地習慣,舊有的制度,自然就會遭到舊有勢力的阻力,如果我們不積極消除,那麼所謂的改革也不過是句空話,最多也只是曇花一現。

    我還記得尹書記你跟我說過:有時候以奇合正也是必要的,又說過,要用春雷喚醒沉睡地大地,那麼我們現在呢?難道現在就不需要了嗎?」

    尹揚聽了以後,心中一動,自己這是怎麼啦?自己地銳氣哪裡去了?記得那位偉人就說過:「改革,就是要有決心,要有那麼一股子敢幹的銳氣。」怎麼自己現在倒有點患得患失了呢?

    尹揚摸了支煙出來自己點上了,又把煙盒丟給了眼巴巴看著自已地劉建設。劉建設趕緊雙手接上,然後得意的與李書記分享。

    房間裡暫時陷入了沉默,大家都在默默地抽著香煙。

    尹揚率先打破了沉默,說道:「那你們說說怎麼做才比較好?」

    李書記和何少坤對視了一眼,何少坤說:「最好的選擇就是尹書記你親自去一趟省城,見見鞏書記,把我們這裡的情況詳細地跟鞏書記匯報一下,只要得到了鞏書記的,事情就好辦了。

    順便還可以瞭解一下那家省裡的企業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這樣也有利於我們和郝縣長的接觸。

    然後你再在回來的路上,找凡書記匯報一下,我想他如果知道了鞏書記的意見,也會給予我們必要的,最少他也不會給我們施加什麼壓力了。

    縣裡就由我找機會去和郝縣長匯報一下工作,爭取取得一致的意見,如果不行的話就李書記再去說說,還不行就等你回來再和郝縣長談談,畢竟他能夠影響到省府大院啊!

    這樣下來,我們就可以騰出手來,把在你去省城這段時間跳出來的小丑們清理幾個。相關的工作也就好順利開展了。」

    尹揚歎了口氣,有點意興闌珊的說:「也許你是對的,我們不斷的深入改革,就注定了我們會不斷與各種各樣的阻力做鬥爭,不過,我還是希望我們能夠記住周總理,在建立黨的情報系統的時候,說過一句話出淤泥而不染,否則我們不過是打倒了一批,自己又成了另一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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