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揚說：「明白了？」
「嗯！」
兩個人回到縣委以後，本來趙縣準備馬上回那邊自己的辦公室去，他的家人都在外地，所以他的辦公室和宿舍基本上是不怎麼區分的。
但尹揚叫住了他，叫他和司機李師傅一起去機關食堂吃飯。三個人就一起往食堂走了過去。
吃完了簡單的晚飯以後，尹揚就摸出了電話，給已經下班的齊縣長打了個電話，問了下齊縣長晚上有沒有空？然後就請他到自己的辦公室裡來一下。
掛了電話，尹揚沖趙縣笑了笑，說：「走，趁熱打鐵，你和我都一樣，孤家寡人一個，正好去辦公室聊聊，順便消消食！」
趙縣愉快的點了點頭，然後兩個人就一起並排著走出了飯堂，這也是古川一個奇怪的現象，人人可以和自己的書記並排走，但在其他領導面前卻不敢這樣，只敢跟在後面落後個一步半步的。
李師傅則去把車送回車庫，然後到司機班報到薄上簽個到，他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尹揚如果晚上臨時要用車會打電話給他的，所以他就不用在司機班像以前那樣只要領導在辦公室，還沒有下班走，不管多晚他的司機就不敢隨便走開時的情景已經大不一樣了。
快五月底的夜晚熱鬧了很多，不僅街上喧嘩了一些，就連夜空裡也時不時傳來幾聲晚歸的鳥叫聲，在這山區小縣城裡顯的是那麼的清脆和吸引人的注意。
「呵！鳥叫呢，好久沒有聽到過了。」尹揚欣喜的說道。
趙縣心情也不錯，心裡的疙瘩已經被解開，自己對問題的看法變的更深入了，心裡當然輕鬆起來了。他笑著說：「是啊，我告訴你，尹書記，從上個星期天氣暖和起來了開始，每天晚上那蛙叫聲可是連成一片啊！我都有好些年沒有聽到過蛙叫了，突然聽到蛙叫聲，晚上睡覺特別香甜。呵呵！」
「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讀書的時候就幻想過青蛙的叫聲了，但我一直都沒有聽到過真正的蛙聲鬧春的情景。很是遺憾啊！。」尹揚有點遺憾的說著，突然他想起來不對勁啊！馬上扭頭問趙縣：「哎，不對啊！趙縣。怎麼你每天聽的到蛙鳴，而我卻沒有聽到過啊？」
趙縣神秘的一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快到晚上八點了！他就說：「想聽吧？尹書記，那就跟我走！」
兩人就轉了幾個彎，來到了分給趙縣的房子門口，趙縣故做神秘的「噓」了一聲，示意尹揚不要發出大的聲音，然後帶頭躡手躡腳的打開門，沒有開燈，搖了搖手，讓尹揚等在門口。
從來沒有在農村呆過的尹揚，被趙縣唬的是一愣一愣的，緊張的站在那裡，連大氣也不敢出，心怕驚擾了青蛙們，那自己就聽不到它們的交響曲了。
其實在農村呆過的人都知道，青蛙們才不管你弄出多大的聲音呢！它們只是會短暫的停頓一會兒，而一旦等到周圍安靜了下來，它們馬上就又會你唱我和，此起彼伏的叫了起來，那真是叫一個熱鬧啊！
趙縣因為愛人和小孩馬上就會辦好工作調動和轉學手續過來，所以縣裡就特意照顧他，安排了一套房子給他住，其實這就是尹揚的意思。對於尹揚的細心和重視，古川這第一批被招進來的幹部和公務員都是很感激的。
趙縣沒有開燈，他摸黑輕輕走到房子客廳對面的一扇窗戶面前，拉開了窗簾，然後慢慢地推開了窗戶。
在窗戶被推開的那一剎那，一點月光，一片蛙鳴頃刻間灑了進來。
一種心裡莫名而來的震撼和感動突然地，就那麼的一下從尹揚視覺和聽覺，甚至嗅覺裡強烈的闖了進來，他的心忽的一下掉了進去……
是那麼濃郁的鄉土的氣息！是那麼強烈的田間泥土的芬芳！是那麼積極而活潑的聲音！種種的種種，突然的紛雜在一起，撲面而來。
尹揚站在那裡有點醉了，一顆眼淚不知不覺的滾落了下來。
是家的氣息？還是春的呼喚？尹揚分不清楚。
一直回到辦公室裡，尹揚都還沒有說話，他沉浸在那種撞擊靈魂的感覺裡。
突然，他跳了起來，對著坐在沙發上同樣一言不發的趙縣大聲的叫道：「不行，我要和你換那套房子！」
「為什麼？我為什麼要和你換？」趙縣一開始有點愕然，但很快反應過來了，馬上腦袋像個撥浪鼓一樣搖個不停，馬上加上一句來表明自己的意思：「我不換！」
尹揚也很強硬的說：「換，一定要換，條件你隨便開，我不計成本不計代價的也要和你換！」
「什麼代價也不換！」趙縣也很強硬。
兩個人你瞪著我瞪著你。
沒有辦法啊，全縣委也就只有趙縣的房子後面，正好有條比較寬和深的水溝，那裡面常年水流不斷，兩邊是茂密的草和矮樹遮蓋，所以在縣委也就他這裡可以清晰的聽到蛙聲。尹揚被逗的心裡癢的不行。
這個時候，齊縣走了進來，看到屋子裡兩個人之間怪異的氣氛，問了好一會兒才搞清楚，他哈哈一笑：「兩個芋頭，我們縣委在後面山坡上的武警中隊那裡有個內部招待所，那裡周圍全是農田，青蛙叫隨便你們聽，別嫌吵就行！」
尹揚大喜過望，他得意洋洋的看了趙縣一眼，趙扭過頭去不看他。
「尹書記，這麼晚了你們兩個不是因為想聽青蛙叫而吵的不可開交，把我從家裡叫過來的吧？」齊縣看著兩個人的樣子，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只好自己主動開口問了。
聽他這麼一說，那兩個人才反應過來，趕緊坐了過來，尹揚把自己關於縣水泥廠的想法，向齊縣詳細地介紹了一遍。
然後尹揚問：「齊縣，你看怎麼樣？有沒有其他什麼意見？」
齊縣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就另一個問題徵詢尹揚的意見：「那麼尹書記，你準備怎麼改體制呢？」
尹揚說：「第一步，就是將水泥廠從行政和財政剝離出去，這個在全國已經有了一些先例，應該在制度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第二步，就是對縣水泥廠的資產進行全面的審計和評估，然後根據資產負債表、損益表、現金流量表衡量出縣水泥廠的財務狀況。
第三步，我們對外公開財務、銷售、生產等方面的信息，依照相關規定的程序向社會公開招商引資。我們就以現在的資產價值和對方進行轉讓或合作，當然我們要附加一些必須的條件，比如資產重組時發生的費用，下崗職工的安置，技術引進和設備更新，這些最基本的問題我們要加進去和對方談判，其次就是雙方在後續經營管理活動中，各自的權責等等比較長遠的問題也要一一加以確定。
第四步，就是重新按照現代企業的管理體制進行縣水泥廠全面的改革，政府部門負責監督，協助和記錄整個改革過程。」
齊縣很擔心的說：「這個我們都沒有做過啊！會不會出現什麼問題？比如那些職工會不會鬧事？」
趙縣這個時候說話了：「如果等到企業破產了，大家都下崗了，估計會鬧的更凶吧？我們現在試圖改革所可能遇到的問題，會比在國營企業不斷的倒閉和破產後，那些遺留下來的一系列問題，會更難面對和解決嗎？」
齊縣說：「但那國家有明確的文件，也有相關的處理程序，在全國也都有先例啊！這樣不論是政府還是百姓都能夠更容易理解和接受。」
尹揚一直再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著兩位副縣長的對話，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