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焉那錢鬼的笑臉真是礙眼。
這是我現在唯一可以發表的看法,至於那兩隻雌性……我敢提意見嗎我?!
在艾倫妮塔開口後,香菜奇跡般的冷靜下來,但這種冷靜我們最好稱之為『暴風雪來臨前的晴天』或者更直白的『魔王暴走前的力量凝聚』,這兩個形容似乎還是過於蒼白了一點,請原諒我的表達能力不強,因為香菜那面無表情的臉孔實在讓我感覺到了非同一般的『壓力』,或者該稱為『恐懼』才對?奇怪的是,我很清楚的發現這和平時那種面對香菜要笑不笑的表情和令人哭笑不得的懲罰時的恐懼不同。
我吞了口口水,忽然想到了第一次偷東西的時候——真是奇跡啊!那個記憶因為時間過於遙遠早就模糊不清,但我卻從現在和那時候找到了某種程度的相似感。
而面對著這樣的香菜,卓爾漫不經心的冷笑著,我甚至有點難以想像這個看起來很輕鬆的女人竟然和我有血緣關係。
不過這兩個女人的對視讓我想起了野生動物關於勢力範圍的爭鬥,猛獸互相凝視,估計著敵人的實力,在對方不小心顯示出弱點的時候一口咬斷敵人的脖子——什麼?這兩個是美麗的女性,而不是怪獸!?不,請不要和路穆一樣的愚蠢,她們外表或許可以整齊如女性,但內在用怪獸來形容絕對是溫柔過頭了。
換句話說,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要在這兩個人分出勝負為止了?
誰來殺了我吧!
就在我幾乎絕望的悲鳴了出來的時候,香菜竟然主動開口了:「黑暗精靈……閣下?!」
她的口氣沒有阿君見到艾倫妮塔時的冷淡,也沒有蒙沙口氣的火爆,更沒有勞倫和格瑞斯那種謹慎和小心翼翼,從中很難判斷這女鬼在想什麼——不過,她的想法本來就不是我等可以理解的就是了——但無論她的口氣如何,過早的開口等於示弱……吧?
「我有名字,我相信你知道,黑暗精靈只指代我的種族。」艾倫妮塔顯然對香菜的示弱似乎很滿意,雖然她鮮紅色的眼睛裡警戒的神色更加的明顯,但還是用一種嘲笑的口氣向香菜命令道。
「唔,你好像弄錯了,我這麼稱呼你是因為我不知道我被希望叫你什麼,就如同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你一樣。你和這個傻瓜有血緣關係,所以有資格作出判斷的只有他。雖然他總弄不清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也很習慣幫他判斷事情並選擇有利的方面,這也是為了他好,但很遺憾,這次我不能代替他作出判斷,只有感情這種東西不能根據利益作判斷的,所以,我也不能對你下結論。」香菜的口氣相當的冷淡,但她那繞來繞去的話語卻把我給繞昏了,我真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但為了我好,原來香菜是抱著這樣的心理嗎?我忽然覺得有點暖和了起來,雖然我還是認為她的獨斷獨行很可惡。
黎焉卻似乎明白了,他忽然插嘴道:「選擇有利的……香菜小姐你確定安德先生覺得你幫他選擇的是正確的嗎?香菜小姐你不像是那種覺得感情不能用利益判斷的類型呢!」
香菜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很理直氣壯的回答道:「他的意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判斷對我有利。至於感情……眼前這種對我無關緊要,但他似乎很重要的東西,我當然不能代勞,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捲進去也只是一身腥。」
「也就是說,如果利益夠大,你依舊不在乎我的感想?」我咬牙切齒的問道。想想也對,現在的艾倫妮塔屬於多出來的事情。
但我的抗議在下一秒凍結,香菜那眼神絕對低於絕對零度,讓我深刻的意識到現在不是我可以說話的時候,於是我乖乖的閉上了嘴:「……」
「呀呀,雖然你這麼說,但我怎麼覺得,你只是打算討好喜歡的人呢?」卓爾卻在香菜的冷凍光線中笑了起來——現在我確定我的反應過於遲鈍來自誰的遺傳!連香菜那種眼神都可以免疫,這位黑暗精靈恐怕對任何精神刺激都沒有反應了——這個是我血親的女人朗聲說道:「不希望在我的問題上傷害到我可愛兒子,所以決定對我退讓一步,但卻又彆扭的不把真意說出來,甚至故意說一些令人誤解的話?」
「很高興你這麼解釋我的行為,你是想讓所謂『我喜歡的人』對我產生好感嗎?」
「不,我是讓你絕望,男人對自己恐懼的對象不會產生愛情。」
「啊?前輩的親身體驗嗎?要做到你那個地步還真是不簡單啊!我甘拜下風。」
「彼此彼此,他看你的眼神,似乎也差不多了。」
請,請不要微笑著進行這種對話好不好,而且速度還快到令人無法插嘴的地步,實在很可怕啊!可以的話,真想把這種對話當作夢境來看,我簡直被對話的內容直接冰凍石化了。
但在最後,香菜忽然笑了起來,是很開心的那種笑,她爽朗(真不想在這裡用這個詞)的笑出聲來,然後她用那種像快樂的少女一樣爽朗的開心的腔調說道:「我說,阿姨,你似乎完全弄錯我的意思了,我不和你吵,不是因為你想的那樣。」
「阿姨?!」
香菜的話就某方面是起作用了,在她開口叫阿姨的那瞬間,艾倫妮塔臉上滿是抓狂的表情,她似乎可以忍受夫人乃至於伯母之類的稱呼,這句阿姨卻給她了迎面痛擊——女人果然是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東西。
我們那只喜歡玩弄人心的女鬼卻沒有揪住這個打擊下去,而是忽然的望向我,然後說道:「安德,老實的回答我,我們現在這種亂七八糟的狀況,你希望最後怎樣解決,也就是你覺得的最好狀態?」
「耶?!」
「是依舊這種沒解決的狀況,還是各走各路,或者說,我們沒有認識最好?!」
「……怎……我希望,我希望我們可以回到以前旅行的時候啊!」沒有認識那種話就算撕了我的嘴巴也沒有辦法說出來,尤其是被這女人看著的時候。
「那們我對你是——」
「不可或缺的同伴。」這個回答最安全也最準確,要和阿君一起旅行的話,除了香菜以外的人很難想像,但同理,如果和香菜在一起,我也很難想像阿君不在的情況。
「呵呵,很明白了吧?阿姨。」香菜似乎對這回答相當的滿意:「我是在憐憫你。」
「你以為我後悔了?!」
「不,如果我下定決心做你那種事情的話,我也不會允許自己在日後後悔。這點從你之前從來沒有看過你這個『兒子』就可以知道了,你不過是在『懷念』,我是不知道安德和他父親是不是相像啦!但你在做試驗吧?看看有你喜歡的人血脈的孩子會作出什麼選擇。」香菜說道:「其實,你最希望他選擇的,是我吧?因為我們確實有相似之處。」
「……夥伴就足夠了嗎?」艾倫妮塔奇跡般的沒有否認,她用一種很疲倦的眼神望著我們:「你,覺得夥伴就夠了嗎?」
老太婆,不要問那麼可怕的問題!我幾乎對著她大喊了起來。
這時候,一隻手臂橫在我們的前面,只見黎焉站在那裡,作出阻攔的動作,並帶著他那無懈可擊的優雅微笑說道:「這個問題實在太超過了,您知道的,香菜小姐是我的未婚妻。雖然對香菜小姐本身沒有約束意義,但我不希望有讓她為難的東西存在。」
「你不用擔心什麼為難,我可不是這位黑暗精靈,曾經對於她最重要的不是我覺得重要的。我承認我喜歡安德。」這句話讓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香菜卻看也不看我,睜著茫然的,沒有焦點的眼睛繼續道:「但我更重視另外一份感情,為了那個,我可以犧牲一切,一切……這樣就足夠了。」
香菜說完,沒有理會我們,便輕飄飄的飛走了,那個樣子真不像是女鬼,而像是一個普通的迷途的亡靈。望著她離開,錢鬼對我苦笑道:「喂,喂,魔王陛下,別對我露出那種表情,你看起來像要哭出來了,又像要殺了我,但請相信,香菜小姐說的那份可以犧牲一切的感情絕對不是我。」
「我知道,」我喃喃道:「那個喜歡做有利事情的女鬼為什麼和我們一起旅行就很奇怪了,對她來說這旅途是有目的的吧?也許就是那個『感情』?結果,就只有我跟著他們瞎跑嗎?就我一個人和他們在一起時什麼都不想,覺得這麼走下去也無所謂嗎?就我……」
我的聲音停止了下來,因為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摸著我的頭髮,很舒服也很令人懷念,我該死的知道我從來就沒有關於這種溫暖的回憶,但我願意暫時沉浸在那種溫暖中,因此我沒有動,而那雙手的主人則溫柔的問道:
「你怎麼和他們開始旅行的?」
「阿君對我說……」
「那麼那個女孩怎麼成為同伴的?」
「她說要考驗,然後我把她偷出來的。」
「那麼,你為什麼認為沒有你的位置呢?」
「我的位置?」我抬起頭,艾倫妮塔似乎用了個飛行魔法或者其他什麼的,漂浮在我的面前,表情十足像一位母親,很溫柔的看我。
她緩聲說道:「別的我不知道,香菜小姐,她就算有想做的事情,可她現在還陪在你身邊吧!要先解決你的事情,才能放心的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不就正好說明了,你對她來說,目前是第一位嗎?而且你另外一個同伴也正等待著你吧……你一開始沒有目的,但現在你總有非得完成的事情了吧?」
「是……不過是你造成的。」我發誓我想謝謝她那麼溫柔的安慰我的,可從嘴裡吐出來的語言卻不是那麼回事。
好在這種話對這個女人也造不成什麼影響,她微笑著睜著和我顏色完全相反的眼睛望著我:「好了,懷念時間結束。我接下來不會打攪你,你去找你想要的東西吧?如果再覺得自己沒有用了,可以來找我,我不介意把你當成玩具,因為你看上去確實比你父親好玩的樣子。但你身上好歹也有我的血,所以,不要總被那女孩耍,我也會覺得沒面子的。順便一說,我依然不願意承認我竟然有那麼大一小孩。」
「你……」
「對了,還有三十分鐘,你不快去的話,那位勇者就變成女人了,他一直叫嚷著要找你算帳什麼的!」
「什麼!?」
阿君找我算帳?!我立刻轉過身,準備去救人,艾倫妮塔卻微笑著問:「對了,這女孩不帶走嗎?」她說的是昏迷中的勞倫(格瑞斯)。
「不,她們太弱了。我不是說力量,是說精神。脆弱的女孩子要保護好,我不想讓她們再捲入進來了。請麻煩你把她們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一開始絕對沒有想到我會那麼有禮貌的拜託綁票者。
黑暗精靈則深高莫測的微笑著,我似乎看見少女的手指顫動了兩下,不,不是似乎,她應該已經醒來了吧?我歎息道:「對不起……」
「什麼?」黎焉裝出一副很無知的樣子,對我傻笑著問。
「帶路!」
我沒好氣的對他叫道,三十分鐘的救人任務,真是見鬼!
「完勝!
雖然當時沒有勝利感,但那對合成姐妹後來哭哭啼啼的對我說『和香小姐相比實力相差太遠』時所產生的快感真讓人想重來一遍。
喜歡的人的老媽是不錯的消遣,我現在期待自己以後會有個兒子了,尤其是可以找厲害的女朋友的那種兒子——我似乎迷上了這種感覺,當然,我才不會像那個黑暗精靈那樣被打敗。
——摘自《香菜旅行日記》」
(汗……女王,你把今天的事情當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