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床上下去!混蛋!」
在令人精疲力竭的舞會的第二天,我早早的醒了過來,這種情況當然是出於非自願因素,蒙沙的那一聲大吼嚇得我直接從床上滾到了地上,左顧右盼才反應過來我是在旅館裡。
不行,過去都給蒙沙的怒吼嚇出條件反射來了,這毛病一定要改掉。
心裡下定如此決心,我奇怪的從地上爬起來,心想蒙沙鬼叫什麼,現在可是他搶我的床鋪。肯定是睡昏頭了,看見我習慣性的吼叫,嗚,這小子還打算在這裡擠下去的話,我非再弄一張床不可……!!
那是……什麼?
蒙沙睡得很沉,一點都看不出他剛剛在大吼的樣子,但眉頭僅僅皺著,一臉痛苦。不痛苦才奇怪!他的胸口的被子上大一砣的東西是……嬰兒?
真的是一個小嬰兒,看上去比舒那小鬼還小,絕對不到三歲,白白的瘦瘦的一副嚴重營養不良的樣子,倒是頭髮比一般的嬰兒要多一些,大概是被蒙沙的吼叫聲吵醒,他正迷迷糊糊的眨著眼睛,隱約可以顏色是黃色。
黃色?金色?金色的眼睛?
蒙沙的小孩?
我一時失去了聲音,跪坐在地上,傻傻的看著那小鬼——蒙沙自己生的?不可能就算變女人了才是多久以前的事情,那麼別的女人幫他生的。嗯,應該是,我記得這小子一直有一個叫麗麗還是莎莎的姬妾,從他十五歲便跟著,那麼長的時間,玩出一兩個小孩來應該不奇怪吧?!
可是小孩為什麼在這裡呢?對了,一定是因為蒙沙變女人,所以現在慘遭拋棄,連小孩都一併丟了過來,真是可憐(你的想像力也相當豐富啊)。但蒙沙之所以變女人,我要負絕對的責任,所以,難道,我以後要和他一起養這小鬼?!
我的頭頓時大了幾分,卻聽見有人冷嗤了一聲,左右看卻又沒有其他人,只有那小鬼瞇著眼繼續趴在那裡,一臉不願意醒來的樣子。
「嘖嘖,過來。」我小心翼翼的爬到床邊,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回想到以前孤兒院裡養過的小狗,於是用呼喚小狗的方式對小孩勾了勾了手,反正都是幼小生物,應該可以通用吧!
那小鬼竟然不理我(會理你才怪),偏過腦袋,瞇著眼睛,準備繼續睡下去,倒是可憐蒙沙被他壓了一個晚上,大概也做了一個晚上的惡夢,猛然睜開眼睛。先望了望眼前的小腦袋,再看看一旁呆呆的我,蒙沙問道:
「這是從哪裡撿來的?」
「蒙沙,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痛苦,但拋棄自己的小孩會遭天譴的。」我鄭重其事的說道。
「?我的小孩?」蒙沙愣了一下,開始發火:「你又在胡說八道一些什麼東西?從哪裡把這小孩偷出來的就還回哪裡去!這麼脆弱的小嬰兒不是可以拿來玩的!」
「你!我再怎樣也不會偷這種東西來玩!你敢說這不是你的小孩,看他的眼睛!」我一把抓住那小鬼的下巴,企圖用手指把他的眼皮撐開給蒙沙看。
蒙沙迅速拍開我的手,把小孩抱在懷裡,狠狠的瞪我:「你想弄瞎他麼?早說他不是玩具……眼睛……好漂亮的淺色琥珀,不過絕對和我沒有關係,我家族的瞳孔顏色最淡也不過淺金色,你到底從哪裡把他偷出來的?」
「你為什麼非說我偷這種東西……真的不是你的?」
「廢話!」
看蒙沙回答的如此斬釘截鐵,我沉默了一下,說道:
「那麼現在丟掉好了。」
「丟掉?」
「難不成還養著他?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生物了。」我冷冷的說:「比蜘蛛還討厭!」
「……」
「不會做事也就算了,任性,不講道理,動不動就哭,聲音還特恐怖,尤其是這種的,走路都走不穩,什麼都要人伺候著,看見一隻我就想捏死一隻。如果是自己生的就當我還債好了,但這種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我沒有處理掉算是夠可以了。」(魔王本性暴露?)
「別『這種生物』『只』的,他也是人,人類,知道麼你以為你是怎麼長出來的?」蒙沙搖搖頭看著我。
「那麼丟孤兒院門口好了。」
「你怎麼會那麼討厭小孩?」蒙沙歎了一口氣,看了看懷裡的小孩,微笑:「這孩子明明那麼乖,有那麼一討人厭的傢伙一直在對他圖謀不軌也安安靜靜的,你怎麼會討厭他呢?」
「他安靜是因為他根本就睡著了,等一下醒過來還不知道怎麼吵!再說,我為什麼要喜歡這種東西啊!丟掉!馬上丟掉!」
「……不行!難得看見眼睛那麼漂亮的,要不然你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給我?」被我一吼,蒙沙的火氣也上來了,立刻現了原形。
我們親愛的伯爵大人雖然不至於討厭小孩,但他也絕對不喜歡,通常絕對的無視處理,絕對的眼不見心不煩的典型代表。今天竟然會想保護這孩子,當然不可能是身上雌性激素多了,行為也母性化了。他蒙沙修煉幾輩子也修煉不出愛心來,根本就把這小鬼當成了上好的標本材料。
大概是因為對我眼睛的深刻執念,這小子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收集接近礦物顏色的眼珠,好在當時我發現了他這種惡劣嗜好,因為這伯爵大人差點走火入魔去參加了某秘密的亡靈法師協會。不過,他現在也不見得改正了多少。
於是,我和蒙沙這對一丘之貉大眼瞪小眼了老半天,知道那小鬼完全醒了過來,呀呀的叫著,在蒙沙懷裡拚命的扭動著身體,竟然向我伸出小手,要讓我抱的意思。
「……這孩子,不是你的吧!」看到小鬼的舉動,蒙沙懷疑的瞪著我說道。
「怎麼可能!」我哀叫道。
「他的頭髮是黑色的。」
「這怎麼可以算,而且我的頭髮要黑得多!何況我找誰給我生?」
「那麼……是你和阿君生的?」
「你!阿君是男的!你倒是找一男人給我生一個小孩看看!」(如果蒙沙想的話,應該真的能生出來)
「那麼,香菜小姐?」
「……」我被氣得一點聲音都沒有了,這種玩笑可以開嗎?和那女鬼發生什麼,不只眼睛有問題,連腦袋都有問題。
蒙沙哼了一聲,把小孩丟給我:「算了算了,我不要了,你高興送孤兒院就送好了。」
我一接一抱,頓時覺得無處下手。雖然蒙沙是抱得很順,可是這小鬼瘦歸瘦,柔綿綿的連骨頭都似乎一捏就碎,那皮膚又白,像豆腐一樣,多動兩下,我甚至懷疑會不會把他的內臟給擠出來。果然是和我完全不同的生物啊!抓著小鬼,我真不知道怎麼下手才好。
那小孩卻笑了起來,自己抓住我的衣服,我狼狽把他抱了起來,那種奇怪的觸感令我非常的不安。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小孩的!(是害怕吧!)
我求救的望著蒙沙,他卻不理我,冷笑著換好衣服,去倒騰他那堆藥品,還慢條絲理的吩咐我:
「下去順便叫人送早餐上來。還有,那娃娃小心一點,是只母的。」
母的?我有點目瞪口呆看著懷裡的小鬼,他倒笑的很開心,順便留了一片的口水印在我的衣服上。不過就算是母的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反正都是拿出去丟掉。我痛苦的抱著這小鬼,一步一步向樓下挪去——捧著這麼一東西,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走路了。
好容易腳步虛浮的走到了樓下,正想問問旅店的老闆是不是有人丟了小孩,什麼往我身上一撲,我慌忙把小孩舉了起來,一陣柔軟入懷,然後又飛快的離開。
有著冰涼感覺的藍色頭髮的少女通紅著臉對我微笑:「那個,好久不見了,安德先生,剛剛,實在是太高興了……」
「勞倫,還是格瑞斯?」
「我是格瑞斯,這兩天一直做馬車,雖然身體沒有什麼不順,但姐姐的精神似乎很難調整的過來。」少女微笑著回答,她的目光卻在我手中的生物那裡轉啊轉,想問似乎又問不出口,當我把小鬼重新抱入懷裡的時候,她的眼神極度的震驚,好像在恐慌什麼。
「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小鬼。」為了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我解釋道。
於是少女的表情燦爛了起來,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我還以為……不過,走失了嗎?好可憐,那麼可愛的孩子。」
見格瑞斯好奇的去摸小鬼的臉,我如同得到了解放了一般,準備把小孩往她那裡塞。反正這種生物本來就是女人生出來的,就該她們管。(什麼歪理)
「安德,關於昨晚的事情……」
我還沒有來得及行動,就聽見另一個女音響起。霧舞恢復了平時的打扮,有些傻傻的看著我和格瑞斯還有我懷中的小孩。
「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
感受到空氣中不自然的僵硬,我慌張的解釋道。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再加上一小孩,實在太令人誤會。可那邊霧舞的臉色稍緩,這邊格瑞絲的表情卻一暗,我還沒想通怎麼回事呢!少女有些害羞的抓住我的衣服問道:
「安德大哥,這位姐姐是?」
大哥?她以前從來沒有那麼叫過我。我疑惑的看向格瑞斯,她一藍一紅的雙瞳正緊張的望著我,臉上不自然的紅暈正飛快的擴大中。
很可愛。
雖然勞倫和格瑞斯一直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無疑她們是我認識的女孩子中最可愛的,所以被當成大哥感覺不錯。所以我回以一個微笑,對格瑞斯說道:
「這是霧舞,我朋友的妹妹,一起長大的,對我來說就像是妹妹一樣。」
「那個,你好,霧舞小姐。」
格瑞斯的笑容再次明亮了起來,霧舞的臉色變得雪白。
我有些擔憂的繼續道:「霧舞,這是格瑞斯,我的朋友,也是一個像妹妹一樣可愛的女孩子……」
耶?怎麼空氣瞬間冰冷起來了?
我有些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憑地裡又聽見了清晨所聽見的嗤笑聲。
霧舞這時卻笑道:「格瑞斯小姐麼?我知道,就是薩國宰相的愛女,預言中可以消滅魔王的強大魔法師吧!沒想到您也會來罪惡都市。」
提到那個無聊的預言,格瑞斯重重的咬了咬嘴唇,冰冷而虛弱的聲音從她喉嚨裡吐了出來:「我才不相信什麼預言,我只會做我想做的事情。」這種倔強,是勞倫吧!
我苦笑。
仔細想想,薩國和墜烏兩國私怨頗多,也難怪這兩位小姐很難相處(她們敵對的理由絕對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想摻和到兩女孩的吵架中去,遂對格瑞斯柔聲說道:「這些天的趕路,你們一定辛苦了吧!吃點東西,洗個澡,休息一下如何?我叫人給你準備房間。」正好趁這個機會,讓藍斯把房間空出來搬回怡紅院去,我也可以藉機去裡面轉轉。
「……那麼我先等你們忙完好了。」霧舞不在意的向一旁走去:「安德,等一下我們順便逛逛街怎麼樣?自分離以來,我們還沒有好好的說過話,還有,你的頭髮要修理了吧!我記得你最煩長頭髮了。」
「也是,那麼,我先……」
「等,等一下,我覺得走走更舒服啦!何況有名的罪惡都市,我也很想參觀一下。」不知是姐妹倆中的哪一個,在我準備去吩咐房間之時,一把拉住了我,臉上的堅定更沒有拒絕的餘地。
「……哦,也好……」怎麼越來越奇怪了?我苦笑著,看了看懷裡的小鬼,支吾道:「但是這孩子……」當著三個少女的面,我總不能說我要先去把她丟掉吧!
「我來抱!」兩個聲音異口同聲的響起,尷尬著看著眼前兩個眼睛中燃燒著鬥志的少女,我把小孩往懷裡收了收:「我自己來好了。」
今天,上赤月日,諸事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