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盜賊自傳 第十二部 永不忘卻(上)
    「……小香在家裡嗎?」

    「應該在……」

    沒有等別人把話說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小問話者已經如同離弦的箭一般,用他最快的速度飛奔了出去。對於他這種沒有禮貌可言的行為,回答問題的婦人們卻沒有任何的不滿,反而寵暱的望著對方的背影。

    哈爾迪裡斯,七歲,小小年紀的他已經擁有了令所有女性心馳神迷的致命吸引力,尤其是,當他那雙名副其實的金銀妖瞳注視著某個人的時候,不要說是女人,就是男性也會如同催眠一般同意他的一切要求。不過,凡事都有例外,雖然所有人都認為之所以會有這種例外,問題決不會出在這有著銀月光芒般髮色的小帥哥身上。

    「這麼小已經那麼帥氣了,真難想像他長大會變成什麼樣子。要是我再年輕二十歲就好了。」回答哈爾迪裡斯問題的婦人A如此感歎道。

    「我看再年輕五十歲也沒有辦法吧!」婦人B毫不遲疑的嘲笑道:「我還想把女兒嫁給他呢!生不出這樣的兒子,有一個這樣的女婿也不錯,可是,我們的小哈迪早就有意中人了。不過,為什麼偏偏是香丫頭呢!」

    「是啊是啊,偏偏是那鬼靈精。我們村裡的女孩子不要說和她搶,就是大她好幾歲的男孩子看見她也只有繞道走。」婦人C接著惡意的說道:「你們說,會不會是那一腦袋壞主意的鬼丫頭,對小帥哥下了藥什麼的。」

    對於這種純屬造謠的言語,眾人卻沒有一個表示反對:「搞不好,真的是這樣……」

    當然,這些話並沒有被全力奔跑中的哈迪聽見——即使聽見了,也不會當一回事吧!只見他急速衝到了村尾的小屋前面,猛然停了下來,整理了身上的衣冠,並確定了口袋中的東西依然存在之後,他輕輕推開了小屋虛掩著的門。

    和小屋陰暗破舊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是,小屋裡滿是甜甜的小女生氣息:這裡窗戶上掛著粉色的窗簾,到處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布娃娃,連桌椅上都貼著可愛的卡通圖案。但這些明顯都不在小哈迪的視線範圍內,他的目光從進屋那一刻起,就定在了屋子中央的小女孩身上。

    那是一個和哈迪同年齡,卻絕對稱不上可愛的小女孩。儘管她手裡拖著一個巨大的白兔娃娃,身上穿著粉色系的蕾絲衣裙,臉上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但那細長的暗色雙瞳怎麼看也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而且她的笑臉也不能給人普通小孩那種純真無邪的感覺,反而像是在嘲弄什麼似的,滿臉不以為然。

    這孩子就是婦人們口中的香丫頭,小哈迪的戀慕對象。不過她此刻並沒有注意到哈迪,而是坐在另一個英俊的年青人的膝蓋上,專心致志的望著對方。

    常來找香菜玩的哈迪當然知道這個人。他是香菜的父親,那位鼎鼎有名的弓箭手的朋友,那昔日裡大陸聞名的冒險隊伍裡也名聲在外的人物。至於他的職業似乎不要做特別的說明,那靈活卻有些鬼鬼祟祟的眼神,矮小瘦弱的體態,無一不證明了他的職業,是並不光彩的人們絕對會避而遠之的盜賊。在小哈迪的眼中,如此目標顯著的人物,怎麼沒有被抓起來,反而赫赫有名,實在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情。

    不過,比起他有沒有被抓獲來,小哈迪更介意的是「情敵」的年齡。身為退隱弓箭手昔日的同伴的盜賊,怎麼說也該有三十以上——這年齡也許不老,但對於一個還在七八歲的孩童來說,稱老頭可能尚早,但叫大叔卻一點沒錯。偏偏這該死的盜賊的年齡就像他的個子,似乎從十六歲就不再見長,清秀可愛的像一小男生,再加上他豐富的閱歷,也就是會講所有孩子都感興趣的冒險故事。哈迪只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上人牢牢的粘住對方不放。

    不過在一旁自哀自怨絕對不符合哈迪的性格,他採取了無視情敵的戰術,對女孩展露了一個足以令很多女孩子傾倒在他腳下的溫柔笑容:

    「小香!」

    「那麼,然後呢?你們得到那以生命力作為箭只的寶弓沒有?」

    可惜的是,男孩帥氣的微笑顯然不被小女孩所注意,她依然沉浸在盜賊所說的冒險故事裡,興致勃勃的問道。盜賊明顯也沒有提醒小香菜注意自己的小追求者的打算,反而也當作沒有看見小哈迪一般,從身上掏出了一卷有如哈迪那頭銀髮編織而成的線團:

    「看,這就是那把弓的弦,就是它吸取了使用者的生命力。而你父親身上背著的那把有美麗貓眼石的弓則是發射生命力的器物——雖然我一直很想把那東西賣掉的說,一定可以大賺一筆……」盜賊說著呆望住虛空中,彷彿在看那實際不存在的金幣,然後很快的回過神來,對望著自己的小女孩微笑著解釋:「這麼危險的弓,只有分開來才能使用。」

    「小香,我說……」

    「難怪我覺得爸爸的弓和弦怎麼好像不大搭配。」香菜想了想,有擔心的抓住盜賊的手:「既然弦會吸取生命力。為什麼你還有帶在身上呢!」

    「……香……」

    「呵呵,只有把生命力化成箭發射出去才會損耗啊!像現在這樣使用。注入我生命力的線繩不僅不會折損我的壽命,反而結實無比。無論我用來背什麼『借來』的東西都不會短,還足以支撐我的重量,進行各種攀爬,簡直是盜賊的必備工具。」青年微笑著摸了摸女孩的頭髮:「如果有昭一日,這東西落入了另外一個盜賊的手裡,你看見可要告訴他正確用途,免得暴斂天物。」(某人明顯沒把這話聽進去)

    「小香!!」被忽視的哈迪終於用最大音量吼叫了起來,打斷了另外兩人的說話,但打斷別人說話的勇氣,在見到小香菜責怪的眼神後,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男孩馬上老老實實的掏出了自己的「貢品」——顯然這小禮物原來的作用是為了討好女孩,而非為了贖罪:「這個,是我用我爺爺剩下的材料做的。」

    「你爺爺?那個老不死的械師還活著啊!我真擔心那老頭會變成地縛靈一類的。」盜賊用溫柔的口吻吐出毒辣的詛咒:「不過,說到怨念,你也不差你爺爺,竟然從那麼老遠的鄰村跑過來……對了,小子,你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嗎?」

    決不與過度於高於自己實力的對手硬碰是男孩的原則,因此他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採取了繼續無視的態度。但香菜卻也出現了同樣的疑惑:「你路上怎麼可能沒有……哇!好漂亮!」

    女孩的疑問在精緻的小禮物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那是一頂金色的王冠,儘管缺乏大粒珠寶的鑲嵌,但上面的亮晶晶的小顆粒已經足以滿足一個年幼的小女孩,再加上簡直不像出自如此幼小男孩之手的精巧做工。即使是被稱為鬼靈精的香丫頭也興奮的跳了起來,連盜賊都用還難相信是讚美的語句誇獎道:

    「手真巧,憑這手藝你已經可以讓你家那個做不出正經東西的老頭閉上眼睛了。」

    小香菜卻已經迫不及待的把這新的裝飾物帶在了自己的頭上,儘管上面已經紮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但對於她這種年齡的女孩子來說,在頭上插再多東西也不會嫌多的。

    然後她輕巧的從被哈迪所厭惡的盜賊的膝頭跳了下來,單腳點地轉了圈,於是有著十幾層的蕾絲的裙子在空氣中飛舞了起來,香菜帶著她可愛的小酒窩微笑著問面前的兩名男性:「漂亮嗎?」

    雖然不明白,帶在頭上的王冠和她奇怪的轉圈有什麼聯繫——其實男孩甚至不明白香菜為什麼如此想要這樣一頂王冠,即使是假的也如此高興。但哈迪依然微笑著回答:「好漂亮,就像真正的公主一樣。不過,如果小香是公主的話,我可不可以當你的騎士呢?」

    「公主?」香菜明顯沒有把對方的後半句放在心上,她只是一副盤算什麼的表情說道:「漂亮就無所謂啦!人家比較希望像傳說中的可以隨便決定別人命運的女神的說……謝謝了,哈迪!」

    「不,不用謝!」

    男孩雖然嘴裡如此說,但女孩小小的一句謝謝已經足以令他心滿意足,他甚至對一旁的盜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但這笑容卻在看見盜賊臉上那絕對稱不上好意的神色後結束。果然,盜賊對男孩眼中絕對「純潔可愛」的小天使說道:

    「香兒你想當命運女神啊!其實,這世界上真的有類似的職業喲!」

    「真的嗎?」盜賊的話成功的吸引了香菜的注意力,她興奮的抬起頭催促對方說出來:「什麼職業啊?什麼職業?」

    「女王!」盜賊換上了一臉認真的表情,開始向正處於學習期的女孩灌輸絕對錯誤的思想:「這裡的女王不是一般國家的王,而是指一種利用自身優勢,各種惡毒方法令所有人乖乖聽話,向她貢獻一切的偉大女性,她不用擔負任何的責任,卻可以享受一切的義務。唯一要做的只是任何更好的控制她的工蟻們。」

    「……真的有這種職業嗎?」不要說一旁的哈迪,連一向對盜賊言聽計從的香菜都表示懷疑:「而且我才不要當壞蛋。」

    「不是壞蛋!只要你指揮你的奴隸執行所有人眼中的正義,那些笨蛋甚至會把你當成女神,而最高段的女王甚至可以使她的奴隸都把當仁慈偉大的女神來看待——那個時候你還需要什麼騎士,你可以控制你感興趣的一切男人……」

    「包括你嗎?」香菜認真的問道。

    「……那個啊!香兒……」終於發現自己在自掘墳墓的盜賊愣在那裡,慌忙想做一些補救措施:「也不是全這樣的,我是說……」

    「你又在給我的寶貝女兒灌輸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盜賊不甘心的語音消失在重重的一拳頭下。一個有著鋒利眼神的俊異非凡的青年從裡屋走了出來,儘管從容貌上看,此人已經有三十以上,但銳利如刀鋒一般的氣質卻使得他年輕了好幾歲。他便是香菜的父親,讓小哈迪覺得和「可愛的」小香菜一點都不像的可怕弓箭手。

    雖然哈迪同樣對這位弓箭手伯父那鷹一般的眼神感到畏懼,但他依然為有人阻止了盜賊的胡言亂語而感到高興。只見這位弓箭手漫不經心的對哈迪點了點頭後,嚴厲的向他的「好朋友」問道:「博特,你在外面做了什麼?」

    「沒……什麼啊!對吧,香兒?」

    在弓箭手嚴厲的目光下,盜賊像遇上了天敵一般,難得的心虛起來。一旁的香菜則把腦袋點得如同搗蒜,也是一臉心虛的樣子。

    弓箭手卻冷哼了一聲,把這明顯做了什麼虧心事的一大一小揪了出去。哈迪這才發現外面已經亂了套,剛剛在村口閒聊的婦人們正賣力的尖叫著,其中有些人不是被網子套在了樹上,就是落入了地上的大坑了。

    而中和自己進屋的問話來看,以及身旁盜賊的本領來看,這明顯是他的「傑作」。只是為什麼自己沒有中那些圈套實在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哈迪深知以自己的本事不要說解除,連避開都很難。

    事實上,若無其事的從陷阱上跑過去,對哈迪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即使不是陷阱,其他的災難甚至一切事情,只要哈迪想做,一定會按照他的意願順利的繼續下去。其中只除了……哈迪無奈的望著正牢牢牽住盜賊衣角的香菜,只有她,自己所有的幸運對她無效。

    「你們啊!博特,你要收拾殘局並且向女士們道歉。至於香兒……」可怕的弓箭手嚴厲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時,露出了和哈迪相似的無奈以及過分的寵溺:「你只要不添亂就好了,乖乖在家裡看書。你的作業做完了嗎?」

    「做完了!我才不想看書,一直學一些沒有用處的東西。那些東西……哼!我真正想學的魔法和劍術卻一直都學不會。」香菜嘟著嘴抱怨著說。

    「那是因為體質問題啊!小香你最聰明了!」一旁的哈迪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討好自己心上人的機會。

    女孩卻紅著眼睛叫了起來:「不用你說我當然知道,可不會魔法和劍術也就罷了,我卻什麼都學不會,不要說做械師那種精製的活了,我連陷阱都布不好。哪像你,無論學什麼都一學都會,無論是魔法協會的魔法師還是那些勇者都說你是難得的天才!像我這樣的即使再聰明,也只是腦袋厲害而已,等別人要來殺我的時候,我什麼也……」

    「不要胡說八道!什麼殺不殺的!」弓箭手難得的大吼起來,但他馬上發現了自己的失態,輕咳了幾聲,溫柔的摸了摸女兒的頭:「既然不想看書,就去玩好了。但是千萬不要離開村子的範圍內。」

    「……知道了……」香菜悶悶的回答。

    盜賊卻微笑著說:「那麼,我們香兒還是適合成為女王喲!什麼都不會的話,只要指使別人去做好了,你只要動腦子。這對我們的小香兒一點都不難吧!」

    「……嗯!」這句話明顯讓香菜好受了許多,她終於笑了起來,向村後面的小池塘方向走去。

    哈迪顯然也打算跟上去,盜賊卻對男孩打趣道:「現在,我們未來的女王需要的不是騎士,而是奴隸喲!小帥哥。」

    「沒關係,只要是小香,我當什麼也沒關係。」男孩堅定的回答道。

    而碰了一記釘子的盜賊只好歎息著,沒有骨頭一般靠在了一旁同伴身上:「真是奇怪的孩子啊!對嗎,喬?」

    「沒有你奇怪。」弓箭手的回答是把軟體動物一般的盜賊一腳踢了出去。

    「小香!」

    聽到男孩在後面發出的叫喊聲,心情並不是很好的香菜終於轉過頭去。在看清楚男孩行走的位置後,她皺著眉頭拾了一個石塊,拋了過去。當然,以香菜的力量並不能砸中哈迪,但石塊的重量卻足以觸發那個在香菜看來,就在哈迪腳下的陷阱,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哈迪永遠不會陷進去。

    男孩卻因為她這種行為反射性的跳了起來,很明顯,他學的武技沒有白學。在地面出現巨大坑洞的同時,他恰好落在了陷阱的旁邊,雖然他的本意並不是避開這個陷阱。

    香菜卻更加的生氣,她氣憤的不是哈迪的躲避,而是他現在站的位置。在哈迪的身後就是另外一個機關。儘管盜賊曾經說過,因為這兩個陷阱之間距離之密切,如果不是對機關有深刻研究的話,即使再厲害的武者也無法避過。偏偏跟武者連邊都挨不上的哈迪卻單單依靠運氣就躲過去。在香菜來說,那簡直是作弊!

    這也是香菜一直不喜歡哈迪的原因。和所有愛欺負人的小孩一樣,她喜歡看的是對方中計後哭起來或者更加古怪一些的表情,而不是屢屢失敗。但對於哈迪,無論她做什麼,哈迪都有辦法不捲入進去。甚至不只如此,即使是所有孩子玩的渾身髒兮兮回家的時候,也只有這小子乾淨到令人憎恨。

    如果以後自己真的做女王什麼的話,一定不要這樣的奴隸,一定要一個無論什麼陷阱都會掉進去,什麼災難都會被捲入進去的超級倒霉鬼。小小的香菜如此決定道,雖然連她自己也覺得,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麼倒霉的存在。

    不過,不知道香菜想法的男孩卻憂鬱了起來,他也發現了自己身後的機關,但他根本沒有避開的打算,他甚至希望一開始就掉進眼前這個極有可能摔斷他的腿的大坑裡面去——如果這可以讓那小小佳人笑一笑的話。

    但明顯的,他已經失去了這種「機會」,並且已經讓對方不高興了。那麼現在,是假裝沒有發現身後的機關踩上去呢?還是自己跳下去比較令對方高興,男孩遲疑了起來。

    香菜卻十分乾脆的阻止了他:「夠了!我不想看馬戲。」

    「是嗎?」男孩乾笑著按照既定路線向女孩走去,他沒有發現自己又「幸運的」避開了另外一個陷阱。

    香菜卻已經沒有為這種事情生氣的力氣了,因為她發現,有人在附近,她父親布下的結界外徘徊。

    是誰呢?香菜抓緊了自己的拳頭。從父親和盜賊那裡偷聽來的話令她不安,她第一次希望哈迪的幸運可以庇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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