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那麼費心呢?沉了不就什麼都沒有了?」香菜的聲音不大,但在幾乎船上每個人都聽得見她的幾近瘋狂的聲音,她頭也沒回的向阿君勾了勾手指:「阿君,接下來,看你了。」
「沒問題!」
阿君沒有理會他那頭被海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髮,栗色的眼中滿是漠然。他微微抬起了他修長有力的腿,狠狠的向著桅桿一腳踹了下去。然後,這近三十米的桅桿被阿君輕鬆的舉起,拋出。在冰冷的海風聲中,宛如一根巨大的標槍一般直刺入船艙當中。我不知道香菜在船艙裡做了什麼,我想即使她告訴我我也不會想聽,總之,黑色的火焰就在那一刻「騰」的竄了出來,貪婪的舔食著船上的一切,連灰都不剩下,簡直像是地獄裡的冥火。
這條船會有這樣的結果,是我不願意看見的,但很不幸的是,造成這種結果和本人的確脫離不了關係。事情要追溯到兩個小時以前,我們剛剛下到第二層的時候。
那時,百無聊賴的我正和冷雨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至於戰鬥,不僅沒我們的事,即使我們想幫忙,也未必插得上手。相對於我和阿君平時戰鬥的毫無默契——通常是他負責打,我負責逃,要是不幸進入那傢伙的攻擊範圍的話,他連我一起滅——而細羽和釋罪可以說是「一心同體」,釋醉十分利落的解決掉膽敢襲擊他們的骷髏,並巧妙掩護好細羽,給細羽施法的機會與時間,最後,隨著細羽的一聲輕喝,一根有點像掃帚的東西——前面是細細的棍子,後面是白色的長毛(汗……那叫拂塵)——飛了起來,它「掃」過的地方,所有的不死生物都化成了煙霧,簡直可以與最高等級的神聖魔法的效果相比較。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連隨從都這麼厲害,我不禁好奇起這位名字和錢可以化上等號的黎焉是怎樣的人來了。
因跟著這麼厲害的兩個人,我慢慢的就放鬆了警惕。不過出於和阿君在一起的習慣,我始終和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像阿君一樣,一下子「順手」連我一起解決了。
可當他們拐入一個房間之後,我再慢悠悠的晃過去時,冷雨卻停了下來:「那個房間,他們進去的時候,空間好像波動一下……這裡的主人也許打算單獨消滅我們呢!」
「開玩笑的吧!」
我說著,也停了下來,四處張望之餘,做好了逃跑準備。冷雨沒有說錯,十分噁心的屍臭味越來越濃,幾乎令我想吐出來,然後從黑暗的角落裡緩慢的走出了幾具殭屍來。從某種角度來說,我一直覺得骷髏比殭屍要來的可愛。至少他們沒有任何異味,也不會有長著綠毛和蛆蟲的肉塊「掛」在身上。但在戰鬥的時候,我情願碰上一群殭屍也不想碰見那些討厭的骨頭架子,畢竟相同的力量,可殭屍的速度卻慢了一百個百分比不止,連普通人也可以輕易逃走,我要是逃不掉,那就別混下去了。
因此,我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我沒有從原路退回去,而是想稱著這些不死生物沒有靠近之前,追上細羽和釋罪!沒想到的是,這些「殭屍」竟以非常快的速度把我攔住,包圍了起來。這種速度是……我沒有了思考的餘地,一具殭屍向我「擁抱」了過來,我狼狽的順著身後的牆滑了下去,那具「殭屍」的舌頭則長長的伸了出來,在我剛剛靠著的地方,用舌頭擊了一個洞!
「魔魂屍!?這條船是怎麼一回事!?」冷雨失聲驚叫了起來:「這種殭屍必須用殺人魔等其他罪大惡極的人類屍體做死靈召喚,才能製造出來。因此數量一向稀少,怎麼可能有這麼多?」
「那怎麼辦?」我呆呆的問。
「我去找最近的人來救援!你先一度時間!」冷雨急急的說:「記住,要是被這種殭屍殺死了,你四天後就會變成他們的同類!到時候……你不希望最後是香菜或者阿君來處理你吧!」
「知道了,你還不快去!」
但冷雨離開幾分鐘後,我就聽見了一聲熟悉的慘叫——阿君!為什麼離這裡最近的是那個小子!?沒救了,這船不沉就算萬幸了!我心如死灰。這些該死的屍體大概會一直攻擊到附近都沒有活物為止吧……活物!?那就是說我「死」了,它們就會自動停止了?要「死」還不容易?
我輕易的使用了絕息之術,整個身體軟綿綿的癱倒在地上,雙眼半睜,無神的注視著前方——這是當然的,要是我閉上眼睛,這群笨蛋殭屍不知道我「死」了,還繼續攻擊的話怎麼辦!
事實證明,我的裝死技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有什麼好自豪的)——畢竟這一招甚至曾經騙過了阿君。那些殭屍很快就不感興趣的四散退開,然後我聽見快速奔跑的聲音,在腦袋還未來得及思考之際,幾個倒霉的魔魂屍,就化成了肉沫。阿君臉色蒼白的出現在我的眼前,冷雨在他身後飄著。怪哉!他這次怎麼沒有暴走?
「安!安——」
阿君抓起我,焦急的呼喚著,聲音裡竟有一絲哭腔。不會吧!這是那個從來都不管同伴生死的傢伙嗎?我壞壞的想著,反而不急於起來,想看看他接下來會怎麼做。結果——
「啪!啪!啪!啪!啪!」
我的臉!阿君這小子!他和我有仇嗎?這麼重的巴掌!本來就處於絕息之術中,對外界的打擊防禦力極低的我一口氣翻不上來,暫時堵在了那裡。即使想「活」過來,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可惡!等一下,緩過氣來,我一定要打回來!
「你再這樣打下去,就算沒事也會打出事來。」冷雨終於開口阻止:「……小安的生命線還在繼續,我也的確有看出這是他的一大劫難——奇怪,怎麼是自種因果呢?這分明是外來力量的襲擊……算了!小君,你先把他帶到香…主人那裡去,我給你一條捷徑……也許還有救。我去聯繫其他人。」
終於,阿君帶著我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大廳——這一路上,我還以為我的骨頭會碎掉呢!
「安,他怎麼了?」先迎上來的是勞倫,她眼睛裡滿是擔心,嗚嗚,好感動!
「香……」阿君沒有理勞倫,直接把我拖到了香菜面前。
劉微微在我的手腕上按了一陣後,輕聲說:「好像……快沒氣了。」
誰快沒氣了,被阿君打得堵住的氣已經恢復了正常,我也沒有讓香菜那惡毒的嘴巴開口的意思,於是,我決定在那女鬼說話前跳起來。但接下來,香菜的反應令我嚇了一跳。香菜那雙總像在嘲笑著什麼的眼睛裡,竟開始朦朧起來。
「都是我不好……不該……硬要你下去的……」香菜的聲音十分的低,低的我差一點聽不見。然後,一顆水珠從她細長的眼睛裡落了下來,落到了我的嘴唇上,流進我的嘴裡,溫溫的,有點鹹。
不會吧!這女鬼哭了!我有生之年竟然可以看見她哭!上天啊,我讚美您!我立刻把「活」過來的念頭棄之腦後,我決定裝死到底。開什麼玩笑!這可是再教育香菜的大好機會。趁著她的負罪感,不到最後不輕易的醒過來,讓這丫頭明白,不是什麼人都好使喚的,徹底改變她那種以自我為中心的思考模式。
「……香?」依然抱著我的阿君輕聲叫道。
「沒事!」香菜轉過了身體,背對著我們:「阿君,還有,所有人,通通到甲板上去!快點!對了,事物與水,還有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也搬到甲板上去。」
雖然香菜的命令有一些古怪,但更為奇怪的是沒有人敢違背她的命令。連歐陽都快速而乾脆的執行了,而且我還看見一直冷著臉的釋罪在往香菜身邊經過的時候,都明顯的打了個寒顫。
十五分鐘後,所有人都利落的上了甲板,香菜最後從船艙裡走了出來,要求眾人把物品放上救生船後,她低低的發出了令所有人毛骨聳然的輕笑:「竟敢傷害我的同伴,我要你們連骨灰都不能剩下!」
然後,我們只有眼睜睜的看著雄雄的黑色火焰燃起來,果然不出所料啊!這艘船果然毀滅在我的兩個同伴手裡,雖然,雖然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那麼,那麼我們要靠這種小船飄到蓬萊去嗎?」現在還敢對香菜發出疑問的大概只有劉微微小姐了。
「不,沒用的……」
細羽的話音剛落,我們就聽見了我曾在房間裡聽見的那令人煩躁的呼吸聲,只不過現在這聲音更大了,簡直像是整個大海發出來的。緊接著,黑色的火焰像是被瞬間凍住一般,凝固在那裡,像是巨大的黑色水晶。「哎——」隨著一聲使人寒毛直豎的聲音——聽到那聲音,阿君「順手」破壞了剩下的桅桿——凍結住的黑色火焰馬上化成了黑色的花朵,沉沒在渾濁泛著泡沫的海水之中。
但即使如此,船的中心已經被燒成了一個黑色的大洞,從我這裡甚至可以看見下面暗色的與香菜的眼睛同樣冰冷的海水。詭異的是,即使這樣船也沒有沉下去,就像一個穿了底的破碗一般在海上晃蕩著。
「這是怎麼回事?」歐陽瞪向東方:「不是除去那些不死生物就可以從這鬼船上解放出來嗎?」
「我,我不知道!」東方向後退縮著:「我只是被黎焉硬逼來的。」
「那個,這船好像本身就是鬼怪。就是不知道主體在哪裡。所以……公子希望靠歐陽小姐您的粗暴……不,是日常行為把主體部分引出來,」細羽的表情有些尷尬:「其實,要沉船的話,公子已經做了好幾次了。」
聞言,我立刻把黎焉劃入了危險人物的範疇。仔細想起來,不管是設計歐陽,或者說是設計我們,還是燒船,這些行為都和香菜的思考模式一樣!我祈禱這兩人沒有合作,不,是見面的可能性!
「黎焉那個混蛋……」
歐陽對黎焉的詛咒中斷了下來。然後香菜出現在我的視線裡,如果剛剛香菜是這種表情的話,難怪大家都不敢違背她的命令。她看起來就像是海底的女妖,以一種恐怖的冰冷的空洞的眼神看著所有人,她原來就很白的皮膚更是白到了嚇人的地步,可以說沒有一絲血色,她那頭頭髮則像是復仇女神頭上的毒蛇,可怕的糾纏在她的身後,即使在海風中也一動不動。
「聽著,你們全部,黎焉也好,東方也好,歐陽也好,」香菜的聲音像來自海洋深處的詛咒:「如果,安德沒有在四天內醒過來,或者變成了怪物的話,哼哼,我會讓你們覺得即使下地獄也比現在幸福的,絕對!」
聽到這話,不知為什麼我一點都不感動,反而感到非同一般的恐懼。萬一,這女鬼發現我是裝的話,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