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在洞中撐了三天不吃不喝不動,到後來餓得眼前發有如火燒一般干灼。那烏童也不來逼她,每日準時送飯菜,打來熱水供她梳洗,她不吃不用,他彷彿沒看到。反正飯菜冷了換新的,水冷了換熱的。
這日,到了中午,他又來送飯送水,蓋子一掀,卻是一盤桃仁山雞丁,熟悉的色澤香味。玲瓏一下子就想起了娘親何丹萍,她這道菜做得最好,每次端出來都被她和璇璣兩人搶光。想到少陽峰的一草一木,爹爹娘娘的溫柔,璇璣的可愛,她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淚水掉在乾裂的嘴唇上,醃著發疼。她用舌頭一舔,又苦又澀。她怔怔望著那香噴噴的飯菜,心中漸漸有些蠢動。不吃白不吃,總不能被餓死在這裡,真的死了,豈不是順他的心?腦海裡有個聲音反覆這樣說著。她漸漸被說動,兩腿微伸,正要拿過來吃,只聽簾子被人一揭,他又回來了。
玲瓏急忙縮回去,戒備地全身僵硬。
烏童並不理她,只將冷了的飯菜熱水端出去。玲瓏心中一驚,不由自主開口道:「等……等等。」
烏童回頭挑眉看她,還是不說話。
玲瓏咬住嘴唇,蚊吶一般地說道:「山雞丁……不要端走……」
烏童嘴角一勾,輕笑道:「知道了,山雞丁熱一下再送來。」他揭開簾子飛快走了。玲瓏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心中的委屈猶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湧上來,一時間只覺挫折、恥辱、無奈、怨怒……諸般情緒紛至杳來,最後變成極度的茫然。
過了一會。他果然送來了熱好的桃仁山雞丁,並一碗茶湯。玲瓏已經先落了下風,再也顧不得尊嚴面子,撲上去沒命地將將茶湯往嘴裡灌,她渴得都快發瘋了。
一碗茶喝完,她意猶未盡,卻見烏童手裡抓著一個圓肚大紫砂壺,又倒了一碗,道:「不要喝那麼急,會嗆住。」
玲瓏心頭火起。將茶碗一丟,掉臉又躲回角落裡。烏童也不來吵她,將東西一一放在地上,過一會,又送來兩盆熱水,並好幾套換洗地小衣汗巾外罩,第三次進來的時候。卻是抱來了三四床厚厚的被褥,鋪在陰冷的地上,連枕頭都準備好了。
玲瓏眼怔怔地看著他出去了,好半天沒動靜,這才小心翼翼地解開衣服,不敢全脫了,只用熱水稍微抹一下臉和手,又將小衣偷偷解了,背過身子去擦洗身體。他新送來的衣裳。她看也不看一眼,全部丟在一旁。
大約是算著她快洗完了,烏童又進來,換了兩盆新熱水。並皂莢梳子一應俱全。玲瓏雖然恨他入骨,但見他這般細心準備了所有的東西,倒也有些鬆動。又將頭髮散開洗了,只覺全身清爽,地上鋪了褥子,自然比以前舒服百倍,此刻端起飯菜再吃,心頭忍不住酸楚萬分,她雖是保全了高姿態,令他事事遷就。但實際上,自己卻早已慘敗了。
如此這般互不干擾又過了好幾日,玲瓏先前的戒備早已不復存在。雖然每次他進來送東西,她都會舉劍抵在身前,但是只要他一走,她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縮在角落裡哭。
烏童囚禁她究竟是為了什麼,她一直到現在都沒明白。烏童捉她,一定是曾計劃著要報復少陽派聯合其他四派對他的通緝令,一定還想了很多陰毒的法子來整治她。
可是,為什麼,最後他卻什麼也沒做?或許她心中隱隱約約知道答案,卻拒絕去想。世上有很多事情,看得太清楚,反而什麼也不好。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幽幽歎了一聲。璇璣一直在旁邊看著她,見她面上神色千變萬化,最後慢慢平靜下來,終於小心翼翼開口道:「他有折磨你麼?受傷沒有?」
玲瓏疲憊地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低聲道:「璇璣,我好累。想睡一會……」
璇璣點了點頭,扶她睡下,將被子掖好,卻聽她又低聲道:「告訴小六子……我好想他,他為什麼還不來見我?」
璇璣難以回答,喉中酸澀,只得勉強應了一聲,這才推門出去。
玲瓏闔目,縮在被子裡,思緒起伏,彷彿又回到那一天。
她被囚禁在那個山洞裡,不知年月,身上拴著鏈子,也出不去。每天只有等烏童給她送飯送水,兩人相安無事。她心中始終有一根弦緊繃,時刻提醒自己他囚禁自己必然有目的,然而到底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後來他不知在忙什麼事情,送飯送水地時間漸漸晚了,連著三四天都送來她最討厭吃的豆腐青菜。她以為這是他想出的新招來折磨自己,終於有一天忍不住和他大吵,將飯菜全部掀翻,厲聲道:「要麼就別送飯菜!我寧可餓死!」
烏童當時臉上的表情很微妙,似笑非笑,眼中彷彿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在凝聚。他冷笑一聲,道:「你這位大小姐還真難伺候。真當自己是來享受的嗎?有的吃算不錯了。」
玲瓏先前因為服軟,終於開口要飯吃,等於承了他地情,始終是一塊心病,此刻被他戳中痛處,再也忍不得,一腳踹翻了熱水盆,又將抽出斷金在褥子上亂砍,砍成一條一條的棉絮,一面大吼:「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為什麼不殺我?!」
烏童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抬腳一絆,玲瓏站立不穩,倒頭栽在地上。他跟著蹂身而上,將她壓在身下。玲瓏大驚失色,只當他要強行非禮,齒關一合,立時就要嚼碎舌頭,誰知一咬之下,沒咬到舌頭,卻咬中了他的手指。
他把手指強行塞進她嘴裡,令她沒辦法咬舌。玲瓏心中恨極,豁出力死死咬他的手指,恨不得立即咬斷。他手指上的血一滴滴流下來,落在她舌頭上。又腥又澀。玲瓏本以為他必然要殘酷折磨一番,於是死死閉上眼睛,只咬死了他的手指不鬆口。
等了半天,他卻一動不動,玲瓏驚疑不定地睜開眼,只見他的臉近在咫尺,目光猶如冷電一般,定定看著自己,那眼神似是恨到了極致,恨不得將她活剮了。剮成幾千塊。玲瓏心中更是驚悚,顫聲道:「快……快殺了我!」他地手指卡在她嘴裡,這話說得含糊不清。
童趁她說話,齒關鬆了,飛快將手指抽出來。玲瓏防他拽過一條被她砍碎地棉絮用力塞進她嘴裡。她尖叫起來,沒命的抵抗。也不知在他臉上抓了多少道血痕,最後還是被他用棉絮塞滿了嘴,不要說咬舌頭,就連嘴也合不上。
她五內如焚,眼前陣陣發黑,只道這次真要被他折磨至死,手腳頓時發軟,被他用力按住,點中穴道。動彈不得。
「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知道什麼?哦,我知道了,你從小就是被人當作公主一樣捧著。呵呵,世上只有好人和壞人,你爹爹媽媽叔叔伯伯都是好人,凡是得罪你們的都是壞人,對不對?」
他尖酸譏誚地問著,捏著她地下巴,左右晃動。
玲瓏緊緊閉著眼睛,只等他發怒,將自己一掌劈死,倒也痛快。
「你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媽媽叔叔伯伯對我做了什麼吧?嘿嘿。懸賞五百兩!我烏童的命,五百兩就可以了斷?我是殺了誰嗎?還是做了什麼罪不可赦的惡事?五大門派,好風光!好氣派!聯手來對付我一個小弟子。令我聞名江湖,沒有藏身之處,真是感激不盡呀!」
他說完,忽聽刺啦一聲,似是撕裂布帛的聲音。玲瓏心中突突亂跳,以為他狂暴之下要做什麼非禮地事,過一會,只聽他笑道:「乖孩子,睜開眼看看。好好看看,你那些好伯伯對我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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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哪裡肯聽他的,不知他會用什麼妖邪的法子來蠱惑她,她只死死閉著眼。
他的手忽然撫上她的臉頰,來回撫摸,柔聲道:「玲瓏,睜眼看我。」跟著,解開她身上地一個系結,「你若不看我,就是我來看你了。脫了衣服,好好地,仔細地看。」
玲瓏只覺他的手要從領口伸進去,大駭之下,只得睜開眼,對上他地臉。他目中射出奇異地光芒,怔怔看著她,忽而直起身體,慘笑道:「如何?看到了吧?」
他上身的衣服已經脫盡,露出精壯的胸膛,上面密密麻麻也不知多少傷痕,更有一道從心口一直劃到小腹,還延伸往下,完全是致命傷,那一道粗大的紅疤,像一條醜陋的蜈蚣爬在他身上。玲瓏低低呻吟一聲,不知是因為驚駭還是恐懼。
烏童森然道:「我已經死了無數次!每次都從地獄門口爬回來!五百兩就能買到我烏童的命?他們未免想的太美!如今,也當他們來嘗嘗被人逼上絕路的滋味!」
他抬手在右邊小腿上敲了兩下,發出空空地聲音。原來他的右小腿被齊膝蓋斬斷,裝的是木頭假腿。
他見玲瓏面上露出恐懼的神色,不由狂笑道:「怎麼樣,想看看下面地嗎?」說完他竟去解褲帶,玲瓏嗚嗚尖叫,又緊緊閉上眼睛。
烏童見她面上泛紅,色如桃花,心中一蕩,忍不住捧住她的臉,低頭在她臉頰上一吻。嘴唇所觸的地方,無一不是香軟細膩。他此時心神激盪,不由去解她腰帶,一面喃喃道:「一切才剛剛開始……不如先嘗點甜頭……」
手掌從她單薄的衣服裡探進去,只覺肌膚細膩猶如溫玉,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抱在懷裡,他哪裡把持的住,何況他本來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當下緊緊將她抱在懷裡,情熱如沸,在她面上細細吻下來,只覺她渾身微微發抖,楚楚可憐,他心中一軟,柔聲道:「別怕。」
見她長長的睫毛猶如蝴蝶翅膀一般,顫動兩下,忽然滾出數顆大淚珠。他滿腔情慾忽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然而一時捨不得放手,捧著她的臉,在她發顫的眼皮上吻了幾下,低聲道:「睜開眼,你只要睜開眼,我便什麼也不做。烏童說到做到。」
他屏息看著她地長睫毛,一顫,兩顫,終於睜開眼,黑白分明的眼珠,怔怔地看著他。那目光似是哀求,又像深惡痛絕,還夾雜著憐憫、恐懼、絕望諸般情緒。
烏童看了她好久,終於緩緩放開手,披上外衣站了起來。
「桃仁山雞丁是不是?」隔了好久,他的說話聲忽然在洞口響起,「呵呵,真是個大小姐。」
玲瓏沒有說話,其實她嘴裡被塞滿了棉絮,也說不出來。
烏童揭開簾子,走出去,忽然想起什麼,回頭對她譏誚一笑,道:「這種時候,你那個小情人在哪裡?他好像沒來救你,更沒來找你呢!可憐地孩子……」
玲瓏心頭大震,彷彿被錘子狠狠錘在心口,淚流得更凶了。
後來他再也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三餐也都送來她喜歡吃的飯菜。只有玲瓏自己,彷彿失了魂一樣,整日只是坐在那裡發呆,誰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麼。
再後來,大師兄和二師兄不知怎麼的,和他撞上了。原來這裡不止他們兩個,山洞外聚集了不下三十個妖魔供他使喚,他從來不讓人進來,她從來也不能出去,因此居然不知道。
玲瓏在床上翻個身,手指忽然死死嵌進被褥裡,淚水很快打濕了枕頭。
這種時候,你的小情人在哪裡?烏童的這句話像釘子一樣,從那天開始就一直釘在她心頭。鍾敏言一直沒來,她等到完全絕望,直到被抽出魂魄。如今她被璇璣救回來,居然還是見不到他。
她陡然之間,覺得所有人都在欺騙自己。其實他是拋棄了她吧?不然為什麼他不來見自己?閉關修煉根本是個借口。
玲瓏用被子蒙住頭,痛哭出聲。哭了一會,忽聽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輕飄飄地走進來。她以為是璇璣又進來看情況,急忙止住哭聲,閉上眼裝睡。
等了一會,那人卻不進裡屋,只在外屋不知翻些什麼東西。她悄悄把被子揭開一個角,只見外屋那人露出一襲衣角,穿著長靴,分明是個男人。
她心中一喜,以為是鍾敏言來了,急忙叫道:「小六子!你怎麼現在才來看我!」
「嗯?」進來偷食的騰蛇差點被她的叫聲噎住,瞪圓了一雙無辜的眼睛看過去,兩人打了個照面,都是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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