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救回了玲瓏,一時間變成了少陽派上下仰慕敬佩的他是不是妖物,連褚磊這些老一輩的掌門長老都對他刮目相看,禮遇有加,更何況那些年輕的弟子。
曾經封妖必殺的修仙門派,今天居然人妖同樂,古舊的觀念一瞬間就被打破,不知當年創建少陽派的老祖宗看到這一幕究竟是欣慰還是心痛。
少陽派七峰分別設宴款待亭奴,騰蛇是有的吃就開心的類型,自然屁顛顛跟在後面,也不管人家樂不樂意。禹司鳳知道璇璣姐妹久別重逢,必然有許多貼心話要說,自己一個男人,在旁邊委實礙事,於是自去照顧柳意歡。
時隔大半年,玲瓏的魂魄終於歸位,對她的身體來說,也算一個不小的負荷。剛剛醒過來那會精神百倍只因心神激動,說了一會話之後就漸漸不濟了,倒頭就睡。這一睡又睡了兩天,璇璣片刻不停地在旁邊蹲著,只怕她又一睡不醒,好在第二天下午,她終於睜開了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說肚子餓。
璇璣急忙從桌上端起早已熱好的小米粥,用勺子一口一口餵她,一面笑道:「這次輪到我來照顧你啦。你做妹妹,我做姐姐。」
玲瓏軟綿綿地靠在床頭,神色慵懶,輕輕抱怨:「我頂不愛吃這個……一點味道沒有。難道沒有什麼大魚大肉嗎?」
璇璣輕輕一笑,柔聲道:「乖啦,你睡了快一年,一直沒吃東西。突然吃大魚大肉,對身體不好的。慢慢來。過幾天就可以吃有味道的東西了。」
玲瓏的二魂六魄被抽走,身體等於在瞬間就死去,只有心口還留著一些溫暖。原本褚磊還擔心不給她吃東西會衰竭而死,每天用藥草熬湯灌她喝,誰知喂多少她吐多少,喉頭都封閉住,一滴水也進不去。後來和陽說魂魄被抽走的人不可進食,對她也無礙,褚磊夫婦才放下心來。眼下她終於醒過來,腸胃虛弱之極。如何能吃大魚大肉?
璇璣將大半碗小米粥都喂光,還要再盛,玲瓏搖頭道:「我不想吃了……璇璣,小六子呢?他怎麼不來看我?」
她一提鍾敏言,璇璣手裡地碗差點摔地上。她勉強笑道:「哦……他、他在閉關修行呢!馬上不是要簪花大會了嗎?爹爹讓他也參加,所以要好好修行。」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璇璣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昨天聽說你醒過來了,他還嚷嚷著要來看你呢。爹爹發了一場脾氣,他才忍著沒來。」
玲瓏垂頭一笑,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撅嘴道:「他……真是的!爹爹好討厭,看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
璇璣心中難受,又不忍讓她知道真相,於是輕道:「你想他了,對吧?」
玲瓏哼了一聲。「誰想他!」隔了一會,還是忍不住,低聲道:「是……有一點點啦。我以為醒過來就能見到他呢。我睡了這樣久,他不知變成什麼樣兒了……璇璣。你如今都比我高了呢。」
璇璣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這一年玲瓏的時間等於停止了,所以身材容貌還是停在十五歲的模樣,倒是璇璣自己長高了不少,頗有十六歲少女地亭亭玉立,看上去竟像玲瓏的姐姐了。
兩人悄聲說了一會貼心話,玲瓏忽然笑問:「丫頭,說老實話,司鳳和你……是不是……」
璇璣愣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先搖了搖頭,跟著又點頭。最後爽朗笑道:「嗯,我們商量過了,把你救回來。再……然後就遊玩天下,永遠也不分開。」她本要說再去不周山把鍾敏言搶回來,話到嘴邊,趕緊吞回去。
玲瓏好生羨慕地看著她,喃喃道:「你真大方……膽子也好大。如果……如果我也能……」
璇璣笑道:「什麼能不能,喜歡一個人,很可恥嗎?說出來就是了。」
玲瓏紅著臉,半晌,才鼓足勇氣說道:「那、那我也要!咱們四個一起去遊山玩水!我、我和小六子也永遠不要分開!」
璇璣心中一酸,想到鍾敏言倘若能聽到這句話,只怕會笑得合不攏嘴,再多的苦,吃下去也甘願。
玲瓏見她目含辛酸,不由奇道:「你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是不是司鳳那小子欺負你?告訴我,回頭我找他算賬!」她雖然虛弱,但做姐姐的火爆架勢還是半點不少。
璇璣急忙搖頭,支吾道:「不……他怎會欺負我!我……對了,我是想問你,那天在高氏山,你怎麼突然失蹤了?烏童怎麼又抓住你,抽了你的魂魄?」
玲瓏一呆,臉上忽然一陣慘白,緊跟著卻泛起紅暈,怔了半晌,才道:「我……他抓我就是為了那
大會的事啦!報復一下咱們……我、我也沒怎麼,眼了嗎?」
璇璣見她神色奇異,竟有些不敢問,只得默默看著她。
玲瓏靠在床頭,有些疲憊地閉上眼,那些不欲為人知地往事,猶如流水一樣從她眼前流過。她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憤恨,隱約還摻雜了些說不清楚的情緒,心頭一時間突突亂跳,怎麼也停不下來。
當日她在高氏山遭遇突襲,被人迷暈,醒過來的時候,身處一個黑暗的洞穴裡,周圍沒有一點聲音,也沒半個人。洞壁上一盞小油燈,輕輕跳躍。她又慌又怕,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斷金還在,這個發現讓她鬆了一口氣。
正要起身逃走,手腕和腳踝上卻忽然牽動了一串金屬碰撞聲,玲瓏這時才發覺自己四肢都被細細的金色鏈子拴住了,四根鏈子釘死在洞壁上,長度只能夠她在這個山洞裡來回走一圈。
她本來就是個衝動的脾氣,這時如同被捕獲的野獸,用鏈子栓死,如何能不憤怒?當即抽出斷金就砍,誰想那四根鏈子看上去纖細輕巧,結果無論她怎麼砍、刺、剁、砸、拽,都弄不斷。玲瓏只急得渾身是汗,突生一股狠勁,舉起斷金,這次竟不是砍向鏈子,而是對準了自己的手腕砍下!
洞口突然傳來「卒」地一下破空聲,響亮無比,玲瓏只覺手腕一震,斷金不由自主脫手而出,她偏有這種執拗的狠勁,竟彎腰去撿,還要再砍。洞口那人「咦」了一聲,她眼前驟然一花,一個黑影閃電般竄到了眼前,似是要阻止她砍自己地手腕。
此舉正中她下懷,斷金中途轉道,狠狠朝那人面上砍過去。那人早知她會如此,手腕一轉,硬生生將斷金抓在手裡,任她怎麼抽拽都拉不回來。那人低聲一笑,抬手去攬她肩膀,突然發覺不對勁,猛地攫住她下巴,手指用力,將她齒關掰開,然而她舌頭還是被咬破了一塊,口中滿是鮮血。
「真是烈性。」他低聲說著。玲瓏緊緊閉上眼,不看他,恍若不聞。不防他「刺啦」一聲撕開她的外衣,玲瓏只嚇得肝膽俱裂,尖叫起來,猛然抱住自己的身體。
「你若是要自殺,我也隨你。只要你不怕死後被我剝光了衣服丟在你們少陽派大門口,叫一百個男人來奸屍給你父親和小情人看。」
—
玲瓏喉嚨裡發出驚恐的低吟,失魂落魄地抬眼看他,很顯然她被這種惡毒地恐嚇給鎮住了。那男人見她安靜下來,便替她把撕破的衣裳溫柔地捋回去,低聲道:「只要你乖乖地,我便什麼也不做。」
他渾身彷彿都被籠罩在黑暗裡,大半張臉隱藏在黑布後面,只露出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目光如刀似劍,銳利之極。玲瓏只覺這雙眼依稀在什麼地方見過,突然想起什麼,雙手暴長,一把扯下那塊布。
「是你……是你!」她聲音陡然拔尖,抬手要去抓他的臉,恨不得將他的眼珠給抓出來。
那人面容冷峻陰鬱,正是烏童。玲瓏尖叫一聲,撲上去亂抓亂撓,卻哪裡能傷到他分毫,為他抓住兩個手腕,猶如斗小孩玩一樣,一把按在洞壁上,登時動彈不得。
「你要麼立即就殺了我!不然只要我活著,總有一天將你碎屍萬段!」她厲聲嘶吼,手腕被他按在洞壁上,十指扭曲,顯然怒到了極致。
烏童低頭看她一會,忽然放手,在她臉頰上飛快一摸,轉身笑道:「竟長成了一個美人。我怎捨得殺你。」
玲瓏飛撲上去,還想抓他,然而兩腿忽然一軟,跪坐在地上。她受的驚嚇太大,已經超出了承受範圍,這時終於感到渾身發軟,再也使不出氣力。斷金孤零零地掉在腳邊,她一把搶過,抱在懷裡,全身縮成一團蜷在角落。
不敢哭,不敢動,不敢死。她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只有默默地流淚,心中不知將鍾敏言呼喚了幾千萬遍,只盼天可憐見,下一刻他如天神一般降臨,將自己救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始終維持一個姿勢,只覺手腳發麻,難受之極。正要換個姿勢,忽聽洞口又傳來動靜,她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只將斷金抵在臉上,心想只要他有什麼不軌,自己立即毀容,再咬舌自盡,這樣他那惡毒的恐嚇便沒作用了。
洞口的簾子被人一掀,烏童端了一盆熱水進來,又送上幾塊嶄新的白棉布,也不說話,將東西往地上一放,轉身又出去了。
她不知他有什麼詭計,只打定主意,不管他做什麼,自己都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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